第48章
裴靜姝身體單薄得連衣服都支撐不起來了，卻還是腳下生風一般，走得極快。本身已經微喘，可依舊沒有想要慢下來的樣子，她想要見到他，想要快點見到他，能快一點是一點。
顏珞晞見裴靜姝臉色因為着急和快速不行而變得通紅：“嫂嫂不急，慢慢來。”
“靜姝啊，靜姝啊........”
但聽見背後裴夫人焦急的叫喊聲。顏珞晞轉頭過去看，裴夫人手中拿着一件披風，小跑着朝她們而來。
裴夫人将披風披上裴靜姝的肩膀：“你這還沒出月子呢，外邊兒風這麽大，你身子還不好，也不多穿點出來，你要有個什麽事情，讓我和你爹，還有兩個孩子怎麽辦。”裴夫人為裴靜姝邊系着胸前的披風帶子，語氣中帶着心疼的責備，“你看看，家裏離城門這麽遠，你也不讓小厮駕個車，任由風這樣吹着..........”
裴靜姝任由裴夫人在她耳邊說個不停，自己也是一句話也沒有，似是一心只想着顏珞明，卻也緊握住裴夫人的手，手指微微的，似是安慰一樣，拍着裴夫人的手背。
待裴靜姝走到城門，顏珞晞與坐在馬上的景瀚對視。此時兩人的心情都是複雜的。
裴靜姝此刻的目光緊盯着景瀚身後的棺椁，她松開裴夫人和顏珞晞的手，擡手整理自己的頭發，衣服，确定一切都整齊以後，端莊地，面帶溫柔的微笑，向棺椁走去。
裴靜姝伸手撫上棺椁，聲音溫柔中帶着微微的顫抖：“珞明，我來接你回家了。”
景瀚下馬，走到裴靜姝身邊，深深鞠了一躬，久久未起身。
裴靜姝擦去臉上滑落的淚珠，雙手扶起景瀚，向景瀚行了個禮：“陛下，您不必這樣。”
“孟铎，你負責将顏将軍的棺椁運回顏府，不能有任何差池！”景瀚看了一眼身後的孟铎，随後看着裴靜姝，“顏夫人，待安頓好軍隊，朕便去貴府祭拜顏将軍。”
裴靜姝禮貌性點頭：“多謝陛下，麻煩孟将軍了。”
“顏夫人客氣了。”孟铎揮手，示意身後運送棺椁的将士們前往顏府。
裴靜姝沒有跟着衆人走，站在了原地。
“顏夫人可還有似和朕講？”景瀚剛準備轉身上馬，卻注意到裴靜姝站在原地，“夫人但說無妨。”
裴靜姝望了一下景瀚身邊的人：“陛下，可否借一步說話？”
景瀚看出裴靜姝的眼神，擡手屏退左右：“夫人，請說。”
“陛下，我知道您對我家珞晞情深意長，我現在已是油盡燈枯之軀，也不知能再陪珞晞多久，現在的顏家已經不似從前，所以我想把她托付于您。”
“........夫人.....”
“您與我家珞晞年少情誼，我知道您會對她很好的。在她哥哥出殡之前，我很想看到珞晞出嫁，與其再去看那些不熟悉的王公子弟，我相信陛下會待珞晞很好的，我想看見珞晞嫁給您。”裴靜姝自顧地笑了一下，“我知道我可能沒有這個資格，但是我很想在我走之前，看到珞晞平安出嫁。”
“無論珞晞願意與否，我定護會她一世。”顏珞晞一直拒見景瀚，景瀚也從不去勉強她，他在等顏珞晞自己将心結打開，但他始終沒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麽，亂臣賊子自古以來就應該死，“顏夫人，我景瀚用帝王之位向你發誓，我此生後宮只有珞晞一人，絕不負她。”
裴靜姝點頭：“那珞晞就拜托陛下了。”
啓賀元年十二月，文瀚帝景瀚循先帝遺诏，力排衆議，娶顏家嫡女珞晞為後，次月一日完婚。
原本那些稍有異議的大臣們，在景瀚覆滅亶州之後，這些異議之聲盡數消失，景瀚漸漸親政。
“珞晞，來。”裴靜姝将顏珞晞帶到院子中，“來坐下。”
顏珞晞看見院子的石桌上放着一盆水：“芝麻葉？”
“是啊。”裴靜姝拿過一把木梳，将梳子在浸有芝麻葉的水中蘸了兩下，撫起顏珞晞的頭發，“你明日就要出嫁了，現在你已經是十八歲的大姑娘了，以後可不能再像以前一樣任性了。”
顏珞晞任由裴靜姝梳着她的頭發，笑着：“嫂嫂，我不會任性的。”
裴靜姝：“好，好，我們珞晞是最乖的。”
顏珞晞：“對了嫂嫂，為什麽要用泡了芝麻葉的水來梳頭呀？”
裴靜姝笑：“這個呀，是我阿娘在我出嫁的時候告訴我的，芝麻葉泡水梳頭，能讓頭發更加烏黑茂密。”
顏珞晞看着自己披在肩膀上的長發：“可是我的頭發很多诶。”
裴靜姝輕拍了一下顏珞晞的後腦：“傻孩子。”
顏珞晞傻笑。
裴靜姝拿着梳子：“一梳，梳到尾；二梳，兒孫滿堂；三梳，白發齊眉。”
顏珞晞此時，心中有着對于她和景瀚未來的微微向往。他們之間經歷了很多的事情，而現如今，她只想要平安度過餘生，嫂嫂能夠身體康健，君澤和知返好好長大。她不想再奢求太多，也
不想再失去太多。
“夫人，陛下派人送來了鳳冠，請夫人小姐去前廳看看。”
裴靜姝為顏珞晞盤完發髻：“珞晞，我們去看看吧，陛下命司飾局連夜趕制的鳳冠，肯定很好看。”
“好。”
元月一日，文瀚帝将顏氏嫡女冊為皇後，正位中宮常寧宮，持皇後金印，奉皇後金冊，管轄六宮，帝後大婚，結發夫妻。
“夫人，吉時到了，宮裏的鳳鸾轎已經到門口了，小姐該上轎了。”
“好。”裴靜姝為顏珞晞帶好耳環，看了好多遍顏珞晞的妝容，确認無誤後，讓侍女拿來蓋頭。卻聽見府外一陣紛擾，引得衆人不禁探頭向外看。
“外面發生了何事？”
紫苑滿臉欣喜地跑進來，看着顏珞晞：“小姐，夫人，是陛下..........”
“什麽？”還未待紫苑說完，顏珞晞一下子站了起來，頭上鳳冠上的珠子晃蕩作響，“他來幹什麽？”
“哎呀，你怎麽站起來了，快坐下快坐下。”裴靜姝一把将顏珞晞按回椅子上，“不管外面發生了什麽，新娘子都要有新娘子的樣子，要保持端莊美麗。”
“紫苑，你繼續說，陛下怎麽？”
紫苑的語氣中充滿欣喜：“是陛下，從我們府門口到宮門口，廣撒金葉，布置了十裏紅妝。”
“十裏紅妝..............”顏珞晞喃喃。猶記得當初景瀚出征北疆，在十裏長亭裏面，景瀚抱着她，向她許諾。若是他北疆一役，他平安凱旋，他便會布置十裏紅妝，擡着鎏金鸾轎，來娶她。
現在他兌現了他的承諾，真的是十裏紅妝，鎏金鸾轎，還遍撒金葉。這個遲到的承諾，他加了十倍來兌現，可為什麽心中全然沒有當初他三句言語許下承諾時的喜悅。顏珞晞看着銅鏡中的自己，妝容精致，鳳冠華麗，臉龐的稚氣還未全然褪盡，眉間有着淡淡的愁色，嘴角卻略帶喜色地微揚。
“來，蓋蓋頭了，別誤了及時。”裴靜姝拿過侍女捧着的蓋頭，為顏珞晞蓋上。
裴靜姝看着顏珞晞在宮中來接轎的老嬷嬷的攙扶下上了鳳鸾轎，在鳳鸾轎淡出了自己的視線以後，才轉身進門。
“紫苑，為我梳妝更衣吧，我要去看着珞晞成婚。”
“是。”
“咳咳咳咳咳..........”回房的路上，裴靜姝輕咳不停。紫苑拿出手帕，而後看見手帕上的點點血跡。
“夫人.........”
裴靜姝見紫苑猛地落下眼淚，笑着伸手為她擦去了：“傻姑娘，哭什麽。”
“夫人，奴婢想要一直服侍着你。”
“紫苑啊，你與我一同長大，你年紀也不小了，該嫁人了，我前些天忙着珞晞的婚宴，也留意了幾個人，若是你想留在顏府的話，阿崇是個不錯的人，若是你想回裴府，那...........”
“夫人，我不想走。”紫苑知道，裴靜姝是在安排着後事了，她将顏珞晞嫁進宮中，現在還想把她嫁人，是想要把心中所牽挂的人，都安排妥帖。
“那我走了以後，你怎麽辦，你沒有個安穩的生活，我怎麽安心啊。到時候珞晞和陛下定會将君澤和知返接進宮中撫養，這兩個孩子有着珞晞在，我很安心，到時候，你該如何？你和我一同長大，情同姐妹，現在除了珞晞和兩個孩子，我最放不下心的就是你了。”
“夫人........”
“好了，珞晞大喜的日子，哭不吉利，給我梳妝吧。”
“好........”紫苑為裴靜姝梳發時，一梳下去，手上便掉落了大把的頭發。紫苑不敢去看裴靜姝的表情，只是默默地将頭發收了起來。
裴靜姝看紫苑一步步将自己的發髻盤起來，盤完後她不自覺摸了一下自己的發髻：“發髻都不像以前那麽茂密了。”
“夫人別多心，頭發掉了還會長出來的。”
裴靜姝只是笑了笑：“再給我打點胭脂，臉色太蒼白了。”
“是。”
作者有話要說： 終于圓了一個好久好久的期望，景瀚和珞晞終于大婚了【猛女哭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