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三人
你們大概也發現了,小缪現在精力過剩,把不務正業的心思轉移到跟我唱反調上,實在很麻煩。
我一路都在盤算怎麽甩掉這個小祖宗,走得非常慢。他在前面時不時回頭駐足,也不催也不着急,逛公園一樣悠閑,更讓人火大。
兩個人磨磨唧唧硬是多花了一倍時間,終于還是走到了數學系樓下,沒什麽法子,本記者只能以理服人。
“小缪”,我叫住他,“你就這麽輕易放棄搞樂隊了?”
對,打算勸他重回歪路,本人就是如此沒原則。不然這小子把時間精力都耗在實習上,作天作地的,誰能搞得定。
他停住看我一眼,笑了,“才跟着你這麽一會兒,就妥協了。”
“這不是妥協不妥協的問題。”真誠,重要是眼神真誠,我看着他,“我是站在你的角度考慮。”
“哦,那你幫我過我媽那關?她跟你說了吧,我要休學。”
“這個問題...”
小缪插着口袋,漫不經心地打斷我,“你什麽時候讓她答應我休學,我什麽時候不跟着你。”
我靠,這是什麽生意鬼才,把老子算計進去了。
“我可沒這麽大能耐,你跟我耗着是白費力氣”,火氣已經上來,逼自己耐下性子,“光顧着在這置氣,把自己愛好都荒廢了,犯得着嗎?”
“我現在發現偷偷摸摸地搞樂隊,沒什麽意思”,他眉毛一挑,“好像沒跟着你實習有意思。”
真有你的。
“行”,老子算是遇到勁敵了,小缪的難搞程度直逼鄭小迎。“不嫌累就跟着,看你能跟到什麽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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貿然帶着小缪,我其實是有點擔心顧轶的反應,但眼下小祖宗甩不掉,只能硬着頭皮往辦公室走去。短短一段路,走得忐忑又窩火。
門開着。
顧轶正在改考卷,戴着眼鏡很專注。卷子翻得唰唰作響,聽到敲門聲才回過神。
一擡頭看到門口一張衰臉和一張臭臉,他明顯楞了一下。
“不好意思啊,帶上了我們報社的實習生。”我就是那個衰臉。
小缪往後面一站,哪裏有點實習生的樣子,好像跟着我追債的,臭臉。
“沒事”,顧轶恢複他一如既往的平靜,看不出什麽表情,“多個幫手。”
我這才放下心來,隐隐又泛上來點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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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得之前說過,顧轶的辦公室挺小,我們三人圍坐在桌前,略顯局促。尤其是小缪,坐着折疊凳,就着桌子的短邊。他長得又高,腿伸出來老長,看起來很不舒服。
“不難受嗎,回去啊”,我低聲問。
小缪瞟了我一眼,不作回答。
顧轶好像絲毫不受我倆影響。他把考卷分成兩沓,讓我改前面部分,自己改後面大題,由小缪彙總分數,很快形成了一條簡易流水線。
流水線上的工人大家見過嗎?悶不做聲忙自己手上的活,因為勞動占據大腦分不出心來。我們仨也很快投入到這種作業中,一時間只聽到筆尖觸紙和翻閱卷子的聲音。
我改得還挺爽,讀大學的時候就知道數學是很多人的噩夢,現在有種掌握生殺大權的感覺。
這些卷子裏也發現好多劃水的,選擇題全蒙C那種,甚至還有白卷,空空如也。
但是改了這麽多,都沒有眼前這份卷子奇怪。
也填了幾個空,還是比較複雜的答案,都正确。剩下大半卻都空着,還暗戳戳點綴着一些小符號,愛心啊,笑臉啊。就好像在說,我其實都會,但就不是答,畫些可愛的東西讓你看看我。
直覺來了擋都擋不住,我一把扒開考卷姓名處,果然工整寫着三個字。
鄭小迎。
腦子立馬回想起她在課上說過,“我就準備這學期挂科,重修顧老師的課。”
真是說到做到,就她這考卷,穩穩的挂科。
不過遇上了老子,算你運氣好。
我擡眼看了看對面的顧轶,正改得認真,我倆中間還有電腦半遮,應該不會發現。于是做賊一樣偷偷換了邊上的黑筆,對着答案就開始一頓猛抄。
幫你答題,不客氣。
都能聽到自己的心跳,緊張得要命,作弊的同學可太不容易了。我下筆很快,顧不上模仿她的字跡,眼看填完最後一個空了,匆匆換回紅筆,擡起頭長舒一口氣,發現小缪一雙死魚眼正盯着我。
趕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他挺疑惑的,可能沒明白這是什麽操作,但看出我心虛,慢慢浮現出一種手握把柄的笑意。
我懶得理他,想抓緊改出鄭小迎的卷子,剛打了幾個勾,小缪的手晃過來,拿着一支筆在考卷上随意敲了幾下。
這一敲,顧轶擡起頭來。
“咳,差點改錯了”,我打了個哈哈糊弄過去,怒視小缪,這時感覺手機振動,點開一看,正是這個小祖宗。
他:獨立采訪我不去。
好一股惡氣郁結,我擡頭看到他拿着手機,正面無表情在等我回複。
我:行。
然後聽見小缪把手機放回桌上的聲音。
恍惚還聽見游戲機裏自己被K.O.的聲音。
心累,但終于可以在考卷上大筆一揮,60,後面的大題就算0分,鄭小迎也及格了,終于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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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改了将近兩個小時,才将卷子全部改完。我一陣腰酸背痛,伸了個懶腰,旁邊小缪也是在扭脖子舒緩。
顧轶摘掉眼鏡,用手按了按眼睛,聲音低低的但很清楚,“辛苦,謝謝了,先回去吧。”
我一愣。
沒想到他這麽幹脆送客,話雖然說得客氣,但生分,心裏有點不好受。
小缪已經站起來,他巴不得早點走。我這邊剛作勢起身,就見顧轶前傾,伸出手按住我胳膊,然後對小缪說:
“先回去吧,不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