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相親

聽這聲音.....顧轶!?

趕緊将手電筒移向下方,地面瞬間被照亮,像舞臺上的光束。

借着光看到,确實是他,第一眼注意到的是——

白襯衫和深色領帶。我其實沒怎麽見過他系領帶,好像要赴什麽重要約會似的,此刻出現在這樣的犄角旮旯,鄉下夜晚,突兀又不真實。

再仔細看,襯衫袖子挽起,衣服略有褶皺,一臉疲态,頭發微亂,明顯經過一番舟車勞頓。

這樣的場景,讓我有一瞬間懷疑自己在做夢。

電視劇裏的主人公不是常常通過掐自己,來分辨現實和夢境嗎。我一直想問,這方法真的管用?

但當時也忍不住這麽做了,悄悄把指尖緊攥在手裏,疼。

“懵了?”顧轶淡淡開口。

“...你怎麽在這?”還穿成這樣?後半句我咽進肚子裏了。

他聲音疲憊,但語氣幹脆,“來找你的。”

說着抹了把臉,往一邊歪了歪頭,“我剛到,路不太好走,比預想的遠。”

順着示意方向看到了他的車,車身幾乎和夜色融為一體。

“來找我的?”聽到自己心跳聲了,“是…有什麽急事?”

“嗯”,點了點頭,“但能先帶我去吃飯嗎,餓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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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之前那家小蒼蠅館,反正在村裏也找不出更好的飯店了。

店面大概不到20平米,只有4張油光锃亮的桌子。油跡長年累月浸入表面,乍一看會反光那種。

我們進去的時候,牆角挂着的小電視正播放地方新聞,老板娘邊算賬邊瞄上幾眼。她女兒坐在旁邊亂塗亂畫,腳一直晃,有節奏發出吱嘎吱嘎的聲響。

沒有其他客人。

顧轶顯得有些格格不入,一副微服私訪的派頭引得老板娘不住地打量。他倒挺坦然,點了一碗面,不緩不急開始吃,我就坐在對面看着。

發現幾日不見,卻好像隔了很久。

發現見到他有點開心。

不,很開心。

半晌,他放下筷子,把碗輕拿到一邊,順手還擦了擦桌子,才終于說到正題。

“陳燃”,身體前傾,很認真地看着我,“我是來找你幫個忙。”

“找我幫忙?”有意思,這回怎麽不往後一靠了,看來心裏沒底啊,我倒好奇是什麽忙讓顧教授拿不準了。

這檔口,老板娘把電視劇聲音調大,吸引了我一秒的注意。

“什麽忙?”

他身體又靠前一點,“很簡單,相個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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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在講一段重複的劇情,而是他又說了同樣的話。

這人不按常理出牌啊,老子腦門上寫了專職掩護四個字?

“...又有人催你相親了?催得這麽急?”

“沒有。”

“那你什麽意思...?”心跳聲有點吵,噓。

“字面意思。”

然後是突然的沉默,我倆看着對方,好像在進行一場談判。

老板娘又把電視聲音調低了,讓沉默更徹底,讓我轟隆隆的心跳聲更震耳。不是,幹嘛音量調來調去的配合我們?我懷疑她在看戲。

這時候顧轶拿起旁邊的杯子喝了口水,然後上手松了松領帶。

“我90年出生,馬上30,回國之後在數學系任教1年,此前基本在讀書和做研究。”

我們教授一本正經開始自我介紹。

“家住本地,可支配時間多,工作還算靈活,經濟情況尚可。”

這些情況我都了解。

“喜歡射箭,喜歡數字,喜歡有條理。”

這些喜好,我也都觀察到了。

“無不良嗜好。”

這個我相信。

“還想知道什麽嗎?”他笑意一層一層鋪開。

不知道,老子什麽都不知道了,眼冒金星,滿腦漿糊。

半天才艱難張了張嘴,“所以現在是在跟我相親,認真的。”

“嗯,對我還滿意嗎?”他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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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相親過數次,尤其是剛進報社的時候,不忍拒絕大姐們的熱情介紹,正經見過幾個相親對象。

但在村裏的小破飯店,一個打着領帶,一個趿着拖鞋,就着音量時大時小的地方新聞,看對方吃飯15分鐘後毫無預備的相親經歷,沒有過。

你說我滿不滿意?說說看啊顧轶。

這是後來我會拿來怼他的話。

說回當時,從小吃店出來,回頭看一眼,老板娘一臉老母親的笑容目送,跟我揮了揮手,看戲的人很滿意。

“我還要回去,明早有點事”,他低頭看我,“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去?”

“采訪還沒做完。”我倒是想回去。

顧轶點點頭,堅持先送我回招待所。也就200米的路,走得再慢也還是到頭了。

“所以你大老遠過來一趟就是為了這個?”我忍不住問。

他沒說話,突然胳膊一伸攬過我肩膀,用力抱了一下,聲音低低傳來,“對啊。”

揉了幾下頭發,松開我,“上去吧,我走了。”

“路上小心”,我木木地道別,還沒從剛才的動作裏緩過神來。

其實一直也沒搞明白,他為什麽非要在那天趕過來,肯定有什麽緣由,這人就是嘴硬不說,至今未解。

誰能想到下樓買個礦泉水,會發生這麽多事。心裏亂糟糟的進了招待所,前臺大姐又在看電視劇,瞧見我眼睛一翻,說,“你們同事找你。”

“哪個同事?”我停住。

“就住你隔壁那個。”

小缪?掏出手機,果然有幾個未接電話,準備打回去的功夫,他電話又來了。

“怎麽了?”

“我說你在哪呢?丢了?也不接電話。”急吼吼的。

“對不起啊,出去了一趟”,我邊打電話邊往樓上走。

電話那頭大喘氣,“回去了嗎現在?”

“在上樓,找我有事?”

“他們說明天去堵負責人,要商量一下。”

“好啊,現在嗎?”

“等下”,小缪沒好氣地說,“我還在外面,找你找得半死。”

“...好。”

索性也不回房間了,站在走廊邊吹風邊等小缪。

你們說,是不是空氣裏化學物質真吸多了,腦袋空空的昏昏的,怎麽也板不住嘴角。

——

小破飯店裏,剛才。

半天才艱難張了張嘴,“所以現在是在跟我相親,認真的。”

“嗯,對我還滿意嗎?”他笑了。

“滿意啊。”不能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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