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上班

去新媒體部上班的第一天,見到了主編口中的李姐。40多歲,說話利落,走路帶風,難怪敢發我的稿子,以前倒不知道報社裏還有這種女中豪傑。

她簡要跟我介紹工作,安排工位,認識同事,一套流程下來半小時內搞定。我還帶着文教版那種懶散,準備第一天摸摸魚,結果寒暄的時間都沒有,已經開始對着電腦審稿了。

“陳編輯”,隔壁桌換成了個小妹妹,我再也偷不成張記者的茶葉了。

“陳編輯”,她又喊了一聲。

“陳燃姐”,換了個稱呼,同時探過身來輕拍我桌子,這才反應過來,原來自己已經從陳記者變成了陳編輯。

“怎麽?”

“10分鐘後到會議室開會,有新人要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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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我就見到了林嘉月。這事也趕巧,之前校招那批實習生,全都發配到這來了。我記得她當時躊躇滿志的要去社會版,這下好了,變成核稿修圖做視頻的免費勞動力了。

實習的學生99%都是來混個實習報告,也有那1%的人真想學點東西。林嘉月就是這1%,可惜運氣有點背。

這一批大概10來人進來,我一眼就看見她了,有點無精打采,表情淡淡的,跟其他人的拘謹興奮不一樣。

李姐簡單介紹期間,她擡起頭目光環顧,這才碰上我的眼神。

她很驚訝。

我點點頭。

一切盡在不言中,因為各自的衰,我倆同為天涯淪落人了。

新媒體部整個工作風格跟文教版差異甚大,但是帶實習生的規則同承一脈:一人帶倆,左右護法,咱報社優良傳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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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因為剛來,李姐沒有給我安排實習生,心裏竊喜。眼看要散會了,大家已經在整理材料,突然一個聲音響起:

“不好意思,想問一下我可以申請由陳燃記者帶嗎?”林嘉月音量不大,卻毫不怯場。

包括我在內的所有人都愣了。大部分學生整個實習期,都沒在會議上發言過一次。她倒好,想什麽就說什麽。

我們也算交往數次,知道小姑娘專業好,心氣高,說話有點直我都沒放在心上。但這個情商...哎...她真的需要磨一磨。公開問這種話,是打領導的臉,還是打同事的臉?

“不可以”,李姐幹脆利落回絕,“散會。”

我隐隐感覺一個小刺頭碰上了一個老刺頭,火光飛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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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時間一到,火速收拾好包準備撤,出去的時候碰到了林嘉月。

她沒有要走的意思,手上一疊剛打印好的材料。

“加班啊?”我順口一問。

“嗯”,她欲言又止:“我之前提出讓你帶,純粹因為只有你是記者,我想當記者,可不是當小編。”

我笑着點點頭,沒有答話。想交代她什麽,又覺得關系沒有這麽近,不必多管閑事。最後只打了個招呼離開了。

結果到了一樓大廳,遠遠就看見小缪在跟保安大哥聊天,走近的時候,正趕上他給人家遞了只煙,要掏出打火機。

“诶嘿”,順手就把小缪的打火機推了回去,沖保安說:“大哥,這可不能抽煙。”

保安認識我,笑出滿臉褶:“咳,不是要現在抽,你們聊你們聊。”

說着背個手逛蕩到別處去了。

“你幹嘛呢?”人一走遠,我皺眉問:“給人家煙幹嘛啊?”

“我等人”,語氣帶那麽點別扭,眼睛不看我,好像被抓個現行有點下不來臺。

“...林嘉月啊,她加班。”

“嗯。”

“坐那邊沙發上等去”,我準備走,想了想還是說了句,“她不一定要加班到什麽時候,你跟她聯系一下吧。”

沒說的話是,她可能得罪人了,估計要天天加班直到實習結束。這事很好理解,換領導換導師都是一樣,只有林嘉月這種愣頭青才想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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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報社出來直奔檀大,等顧轶下課,正好跟他一起回家。

我扒在後門玻璃,踮腳往裏面張望。明明打過下課鈴了,這人怎麽拖堂。

突然感覺身後有人輕拍肩膀,回過頭一看,是之前見過的葉老師,他們課題組的那位。

她好像剛剛下課,抱着兩本教案笑眯眯跟我打招呼:“在等顧教授下課?”

“啊...是,你好”,我下意識整了整儀容。

“他...之前有點事,這節課晚了1小時,要順延的”,她看了眼手表,“要不去我辦公室坐會兒?就在隔壁樓。”

什麽叫有點事?話說得不清不楚。

而且顧轶的課晚了一小時這種屁事都知道,你一個外系的消息倒夠靈通。

“不麻煩了吧,您下課了不回家嗎?”

她作愁眉苦臉狀:“沒法回去,課題任務重”,猶豫了幾秒,接着道:“本來是三個人的課題,感覺顧教授最近好像沒心思在科研上,缺席好幾次課題會了。”

“哦”,真是不好意思,最近花在老子身上的心思比較多,“辛苦您了。”

她只笑笑,沒說話,半晌重新撿起剛才的話題:“走呗,去我辦公室坐坐。”

“行啊。”

在她辦公室坐了半個多小時,我覺得自己參與了一個訪談節目。

話題就沒逃過顧轶。也難怪,我和她之間就這麽一個交集,難不成聊杜博士嗎?

但我幾次把話題引申出去,她就幾次把話題拉回到顧轶,實在不大高明。到後面都說得煩了,眼看時間差不多,起身客套:“到時候我們婚禮,你一定要來參加。”

葉老師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

慢悠悠回到教學樓,課剛好結束。他從教室出來看到我有點驚訝,好像忘了早就說好晚上一起回家。

“忘了告訴你延遲下課了”,在回去的車上,他抱歉說。

“沒關系”,我瞥了他一眼,心裏惦記葉老師的話,“是有什麽事嗎?你平時上課很準點。”

顧轶沉吟,抿了抿嘴唇,慢慢把車靠邊,最後停下。

我心裏警覺,什麽事開車不能說?想必不是開會晚了,教學調整這種平常原因。

“我跟你說件事”,他轉過身,手還握在方向盤上,頓了頓,補充一句:“但你別生氣。”

不好的預感說來就來。

“你說,生不生氣我看着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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