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求婚

轉眼到周五,我在文教版的最後一天,最後一個選題會,也成了歡送會。

發表了一些感言,諸多不舍,主要是不舍文教版這種養老風格。大家也虛情假意祝福一番,好像我高升了。

會議結束,被主編叫住。

臨別殷勤重寄詞。我難得腦子裏冒出這麽句詩,覺得老頭果真重情重義,看來要臨別贈言,結果他說:

“下午去檀大跑趟新聞,有個會要出篇報道。”

“嗯?”愣了愣,“我今天最後一天…”

“那就不用工作了?”他邊說邊整好材料,面無表情出了會議室,留下一句話:“下午3點多功能廳,別遲到。”

得,最後一個下午的清閑也給我剝奪了。

——

提前10分鐘簽到入場,找到自己的桌牌坐下。有句話怎麽說來着,狗改不了...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我又拿出筆記本來,準備寫小說,剛碼了兩行字,感覺身後一陣風,有人過來。

本能地先掃了一眼隔壁桌牌,定睛一看,都市報。這才轉頭,剛好王記者坐下來,笑眯眯跟我打了個招呼:“呦,還沒開場就寫稿子了。”

趕緊動鼠标把文檔關了,笑而不答。

“我還以為你不跑學校了”,他坐下跟我聊起來。

“拜您所賜,今天最後一天,下周起去新媒體部了。”

“咳,現在新媒體最有前途了,你正好去大展身手”,他寬慰兩句,并沒起到什麽效果。能做記者誰願意去當小編,能跑新聞,誰願意去坐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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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苦笑兩聲,不再搭話。假裝無意把筆記本斜了斜,重新打開文檔準備頂風作案,就聽王記者說:“顧教授發言,你都不想聽啊。”

擡頭一看,果然顧轶走上臺,正低頭整理資料,像是在準備發言。

“不是他們發布一個科研成果嗎,敢情你不知道是什麽會就來了”,他看我一臉懵逼的樣子,笑道:“幹大事的人不拘小節,陳記者适合跑大新聞。”

我聽出裏頭的諷刺意味,撇撇嘴拿出手機,給顧轶發了條微信:

“你今天主講?我在場下。”

眼看着臺上的他拿出手機,目光環顧,又低頭搗鼓半天。我這邊等着回複,也一直顯示對方正在輸入,最後居然只出來一個,“嗯。”

你們有沒有這種聊天經歷,我好想知道他删掉的話是什麽。

回到正題,所以這是個科研成果發布會,很快開始了。認真聽了将近半小時,實在一頭霧水,側頭發現王記者在玩手機,于是又把我罪惡的雙手伸向鍵盤。

碼上字,就覺得時間過得很快。這次我有吸取教訓,不時留意場上的動态,所以快結束時聽到了“記者提問”幾個字,心裏咯噔一下,怎麽又記者提問。

這麽一想,隐隐察覺更多巧合。

來不及深思。場上一安靜下來,我就止不住緊張,心想顧轶難保不會再坑我,萬一冷場叫我這個熟人湊數怎麽辦。

于是邊在心裏構思問題,邊探頭探腦地觀察有沒有人主動提問。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我張望的空檔,旁邊這位大哥舉了舉手——就是王記者,他站了起來。

“您好,我是都市報的記者”,一本正經地,“想問一下這位顧教授...您結婚了嗎?”

話音剛落,場下一陣騷動。

我本來仰着頭看他提問,聽完差點沒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不好意思)。

然後隐隐覺得的不對都湧上來了,為什麽巧合這麽多,根本就像策劃好,那種電視劇上的求婚橋段。再掃一眼會場起碼百來人吧,都是群衆演員?

這時顧轶在臺上回答,“嗯...那要問您旁邊這位女士。”

臉蹭一下紅了,周圍人都看向我,八卦得真實極了。旁邊王記者也坐下,擠眉弄眼的,讓人哭笑不得。

啊,怎麽說呢,這求婚還真是...鴻篇巨制啊。如果是個電視劇,這時候應該蒙太奇了。

我其實在心裏想象過很多求婚場景。

在家裏,在海邊,在天臺...在任何一個浪漫又簡單的場合。我就是沒想到,顧轶能硬生生搞一個發布會出來,串通主編和王記者,找了百來號群演,這絕對不是他的風格。

以及,重現我們第一次相遇,還是難為他了。

上面這些想法在腦子裏一晃而過,所有人都在等着,我站起來,豁出去了也得配合不是?

“大家好,我是日報社記者”,我說,“這位顧教授即将結婚,和我,謝謝。”

有沒有地洞給我鑽一下。

——

都散場了。

顧轶還在臺上磨磨蹭蹭整理材料。

我心情很複雜,緩了一會兒覺得這事挺有意思,踱步往臺前走去。

走近才發現,他整個臉都紅了,正在疊一打材料,反反複複弄不整齊,笨拙得可愛。一瞬間讓我覺得,自己一直就沒完全認識他。

“來,我幫你”,拿過他手裏的材料。

顧轶看了我一眼,沉默幾秒,張了張口:“不是我的主意,本來都想發微信讓你走來着。”

“哦?”我忍不住笑意,難怪剛才微信輸入半天,“誰的主意?”

他微皺了下眉,說:“一位臨退休的---”

噗嗤一下笑出聲:“主編啊”,确實像他的手筆,快退休才有這閑工夫。但也納悶:“那你就聽他的了?”

顧轶抿了抿嘴唇,好像想解釋來龍去脈,半晌還是放棄了,只吐出一句:“他言之鑿鑿的。”

我點頭附和:“嗯嗯,老頭資深記者,死的能給你說成活的。”

顧轶看我不嚴肅的樣子,有點氣不過,強行挽回:“我本來是想把這句話藏在公式裏——”

“顧轶”,打斷他,公式我哪能看得懂,還不如老頭的大俗招。

“哪句話,你直接問就行了,很簡單的。”

他怔怔看我。

“你問試試看。”

場下一排排的座位空着,臺上燈光照着,背景還停在課題的最後一頁,看不懂的各種符號。

顧轶繞到我身前,慢慢單膝跪下,手裏多了一個盒子。

他打開,戒指亮亮的,眼睛也亮亮的,聲音低低的,有那麽點小波動。

“嫁給我好嗎?”

“好啊。”

這回我先親了他。

——

跟顧轶剛出教學樓沒多久,手機響了,主編來電。

他難掩激動,還故作玄虛:“下午的會怎麽樣?”

“您想問哪方面啊?”我笑答。

“小顧成功了沒有?”

幫個忙這就小顧了,以前明明都叫顧教授。

“咳,您不搞出這些花來,他也能成功。”

電話那邊發出不滿的哼聲,“這都是回憶,你以後就知道感謝我了。”

“我現在就很謝謝您啊,真的,一直都感謝您”,說着居然有點鼻酸。

“行吧”,他滿意地嘆口氣,“對了,稿子別忘了,趕緊發給編輯。”

“什麽稿子?”

“你下午幹嘛去了,跑新聞不得出稿嗎?”他頓了頓:“以為我閑得給你搞出一個發布會來啊?”

難道不是嗎。

“所以那些參會人員...不是您安排的,群演啊。”

“陳燃啊”,他笑出聲來,“演員就一個王記者,而且人家也是真去跑新聞的,捎帶腳講了句臺詞。”

“...王記者居然肯配合。”

“他覺得欠你人情。算了,你也沒心思寫,他的稿我也要來了,你改改發給編輯吧,就這樣。”

最後,挂電話之前,主編說,你到時候婚禮是不是缺一個證婚人。

我說您賞臉來呗?

他樂呵呵答應了。

這就是顧轶求婚的事。

幾點體會,第一,顧教授也有拿不準的事,有不在他計劃內的,會緊張的,會笨拙的,有很多面我還不知道的。第二,我很感謝主編,遇到這樣的領導,對任何一個人來說都是幸運。第三,家裏如有退休老人,請給他們找點事情做。

不然他們就會攬別人的事情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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