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番外章 ...
“生了,恭喜國公爺喜得千金。”
随着嬰兒呱呱落地的啼哭聲,身材略顯豐腴的産婆從東廂出來,喜氣洋洋地朝院中頭發一團亂的俊美青衣公子說道。
“我外孫女來了?”
“你閃邊,那是我孫女。”
緊鄰太尉府的一座府邸陷入了空前的喜悅中,沒等府中男主人,如今榮升齊國公的袁恪從巨大的驚喜中清醒過來,兩道鬓發皆白的身影已經從他身邊閃過,一頭紮在門框上,鑲嵌在裏面互不相讓。
還是徐氏及時走出來,控制住了局面。她一直在裏面陪女兒生産,這會看見鑲在門框裏的夫婿,與女兒名義上的岳父,死而複生如今活蹦亂跳卻無論如何都不接受新帝封王的前太子,忙碌擔心半天的她頓時火大。
“都擠在這幹嘛,男人不能進産房!”
“為什麽?”
門框中的兩人同時發聲,尾音中夾雜着袁恪略顯低的疑惑。這會他也清醒過來,正想往前沖。
“不吉利。”
說完徐氏掩上房門,也掩住了房內新生兒洪亮的哭聲。綠樹成蔭卻絲毫不顯悶熱逼仄的院子內,只留羅四海與糟老頭互相指責。
“老不死的,說你呢,不吉利。”
“一定是你手上沾血太多,這會才不吉利。”
當朝戰無不勝,未到五旬便封太尉的平西将軍羅四海,與英明神武的太祖太子爺,這會壓根沒想到,男子不得進産房是怕被血氣沖撞污身,與他們本身毫無幹系。
不過就算有人提醒,兩人也只會對此說法嗤之以鼻。他最寶貝的女兒(徒弟媳婦)怎麽可能不吉利沖撞人,你才不吉利,你全家都不吉利。
兩人尤在頂嘴,成親七年才得一女,新升格為人爹爹的袁恪卻愣在原地。原本靈光的腦袋此刻全被一個念頭占滿:嬌嬌生了一個小嬌嬌,而他卻進不去,看不到母女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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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小子,來。”
肩上搭過來一只手,許久不見依舊熟悉地聲音提醒他,來人是八年前平叛安文帝一衆餘孽後,便駕崩的承元帝。
承元帝廟號齊高祖,向來“祖有功,宗有德,開創者為祖,守城者為宗”。祖、宗乍聽都是好詞,可只要王朝沒更疊,人家兒孫繼續當皇帝,有誰敢罵大行皇帝。即便如此,高祖都是非常高、僅次于開天辟地太祖的稱號。
可就是這樣一位高大上的皇帝,竟然說什麽都不肯當太上皇,鐵了心的要假死,要皈依師門繼續發光發熱。打着這旗號耍一通小孩子脾氣成功發喪後,他開始禍害衆生。時不時聽個貪官壁角,來公府串門搶羅炜彤新做點心,或是易容一番扮演各種角色套取機密。
好不容易羅炜彤成親七年後有孕,他終于肅靜了大半年,這會聽到他聲音,袁恪本能地怕。雖然他知道,嬌嬌未孕是因從小落下病根。但不可否認,也絕對跟師伯時不時來打斷他親熱脫不了幹系。
明明他都已經搭好涼亭,夏日午後小憩後,可以溫香軟玉在懷。可涼亭搭起來那麽多年,竟然一直扮演着涼亭角色!
“你來幹嘛?”
“想不想看媳婦和閨女。”
瞬間袁恪卸除全部戒備,眼睛閃亮腦袋只知道小雞啄米般地點頭:“當然想。”
“噓,跟我來。”
前面從門框中脫困的兩人還在争吵,在他們身邊,承元帝與袁恪輕手輕腳繞過去,一直繞到後院涼亭。一到這袁恪便反應過來,當初修葺時為了自己那點小心思,涼亭底下有條密道直通兩人卧房。
當時他同嬌嬌解釋,若日後遇到什麽事,可以直接由卧房跑到此處,乘船或游水入秦淮河。
實際上八年前以安文帝為首的大齊餘孽皆平,太子死于德音毒手,三王爺與安昌侯府因謀逆悉數被誅九族,至于文襄伯府更是被羅薇蓉拖累,若非平西将軍戰功彪炳,他們絕對留不下活口。
事實上對于曾煊赫過,并深以自己出身伯府為榮的文襄伯府幸存者來說,流放之地窮困潦倒且人盡可欺的後半生,遠不如一刀下去砍頭痛快。那些人還想仗着羅四海名聲作威作福,可徐氏早有防備。他們要安心在邊關墾荒還好,不然絕對碰一鼻子灰。
而後四皇子登基,皇後正是孔明瑜。帝後二人,與他夫妻交情皆不淺,他們在金陵都可以橫着走,自然也不會發生什麽必須潛水逃走的危機。他修這條暗道,就是為了能随時換個環境。可因承元帝打擾……
想起自己無數次壓下去的邪火,袁恪側身擋在暗門前,誰知承元帝反應比他還快,仗着聽壁腳練得越發圓滑的武藝,早已從門縫中滑進去。
暗道那頭可是他媳婦跟新出生的女兒,無奈之下袁恪只能跟進去。蜿蜒曲折的密道中燈火通明,而他發現承元帝在其中游刃有餘,可見他完全沒把自己當外人。
一想到這他就恨得牙癢癢,恨不得沖上去抓住他,徹底落實齊高祖之死,讓泰陵梓宮不再空置。腦中回旋着弄死先帝的一百零八種方法,可這一切,都在轉過角打開那扇門,從隐約的窗幔中看到躺在羅帳中的一大一小後,化為烏有。
屋內殘存着一股藥味,嬌嬌睡着了,紅撲撲地臉上淌着一層薄汗。在她身側襁褓中,躺着一只皺巴巴的猴子,臉色有點紅。
“這丫頭長得俊。”
見過很多孩子,經驗頗豐的承元帝啧啧稱贊。狼爪就要伸過羅帳撫摸到襁褓時,另一只手伸過來,打掉他的手,小心翼翼地摸着襁褓,手指帶顫地撫過她臉頰。僅輕輕一下,孩子嘴角輕微抽動,他忙收回手,眼帶警告地看向承元帝,腦門上就差明晃晃地寫仨字:
“不許碰。”
“商量下,訂給太子?男大三,抱金磚。”
孔明瑜及笄後嫁給當時已內訂登基的四皇子,剛嫁過去沒一年承元帝便駕崩。守孝過後幾年無子,大臣上了無數折子奏請納妃,均被新帝一一駁回。
三年前她身懷有孕,頭胎生的便是兒子。雖如今未被立為太子,可時年三歲的皇長子天資聰穎,加之新帝至今後宮無其餘妃妾,故而太子之位穩固。
這等好事,卻只換來袁恪皺眉。大嬌嬌還在睡,小嬌嬌剛出生,便有人跟他搶女兒,怎麽可以!
想都沒想他便回絕,徒留承元帝納悶:“老四後宮不亂,皇後教出的兒子也不會差,不用擔心孩子受欺負,那為什麽不行。莫非,你是想訂給涼國公府?”
德音之事瞞不過衆人,涼國公與世子藍愈開誠布公地談論一番後,後者也終于想開。他對德音本無太深的男女之情,之所以拜托袁恪多番關照,不過是念在幼時情誼上。如今德音為一己之私禍亂蒼生,她有如此本事,早已不需他任何關照。
想通之後他便欣然接受寧國公府婚約,藍愈與楊寧皆出自名門,彼此教養認真頗為相近,新婚燕爾過日子倒沒什麽摩擦。這種門第又無貧賤夫妻需為柴米油鹽斤斤計較,感情自然越發好。剛出承元帝國喪,楊寧便有了身孕,待到她兒子抓周,中宮皇後才查出有喜,是以兩個孩子之間足足差了五歲。
偏偏袁恪與羅炜彤也相差五歲,承元帝這會便懷疑,師侄拒絕他哪哪都好的親孫太子,就是因為看中了年齡差大男孩子會疼人。
若是袁恪知曉此點,定會滿臉黑線地告知他想多了。不過這會他沒多餘心神去猜承元帝永遠不同于常人的腦回路,他滿腦子裏都是閨女被人惦記的憤怒。
要知道他也年近三旬,多番努力才得了這麽個小丫頭,哪能這麽快被狼叼走。
“想都別想。”
“不是他就好。”
承元帝滿心慶幸,除了涼國公府小孫子,還有誰敢跟自己孫子一争。一高興他便忘了此刻身處何地,聲音太大驚醒了熟睡在床的羅炜彤。
有人偷西瓜!沒有了高聳的腹部阻攔,睜開眼視線乍一豁然開朗,羅炜彤反倒不适應。再聽床邊動靜,一孕傻三年的她生出這麽一股念頭。
“來人啊,有人偷我的西瓜。”
好像有什麽地方不對……我該喊最大的靠山。
“娘親,有人偷西瓜……”
好像還有什麽不對,腦子轉了又轉,這次她終于喊對了:“娘親,有人偷寶寶。”
忙着在外面布置各項瑣事的徐氏,聽到女兒清醒忙放下一切,向她卧房趕去。越聽越覺得她喊着不對,邁過最後一個門檻時,她打個趔趄。
自家女兒……怎麽可以這麽傻!
盡管如此,護犢子的親娘還是盡職盡責地趕過來。即便認出窗前兩只“小賊”,她還是一如既往地拍蒼蠅。
“你們帶着風進來,萬一傷到嬌嬌和孩子可怎麽辦。”邊說她邊趕人,同時吩咐廚房重新端一碗姜湯。
袁恪依依不舍地看着帳蔓裏大小兩只嬌嬌,頗為懊悔自己一時沖動。生孩子坐月子不許男人進房,自有其道理,他怎麽就沒忍住。
作揖告罪,他托着承元帝走出去。對好奇追問的岳父和師傅報一聲平安,他一頭紮進書房叫了熱水将全身上下泡得幹幹淨淨,而且他決定接下來一個月一直保持如此,萬一有機會見到嬌嬌,他也能以最快速度趕過去。
機會總是垂青有準備的人,很快弘真大師匆匆趕來。不同于羅四海與前太子,這回沒人敢攔他。因為所有人都知道,國公夫人能懷孕,多虧弘真大師為其精心調養。這會有他把平安脈,那是求之不得的事。
在眼巴巴的三人中,弘真大師挑了他當藥童。
師徒見面又是一番鬥嘴,弘真大師是個妙人,逗弄一番小徒弟,并且仔細打量小徒孫後,便先行告辭,留給一家三口時間。
“嬌嬌。”
袁恪小心地将母女二人圍在懷中,心疼地看着妻子:“這些年來辛苦你了。”
羅炜彤回眸看着他,作為新帝幼時好友,如今大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齊國公,年近三旬未有子嗣早已為人所诟病。即便她出身名門立有大功,也免不了有人在背後嚼舌根,更有人上趕着送姬妾。
可他一直對其餘人不假辭色,這些年只守着她一人。不僅如此,他對她的寵愛,這些年與日俱增。為了這樣的夫婿,就算她吃再多苦藥,也甘之如饴。
“一切皆是我所願,這些年我萬事皆足,唯有一事放不下。”
剛開個頭,袁恪便明白她在想什麽。她放不下的,唯有烏衣巷的徐家表哥。自二人成親後,徐行知便請纓常駐西北,這些年憑戰功也已封侯,可他始終未婚,身邊甚至連個貼身侍女都無。
憑良心說,嬌嬌嫁給徐行知也會幸福,甚至有外祖家那幫人幫襯,她過得會比現在省心。就拿今日生産之事,若在徐家,通知親朋宴請賓客自有人打理的井井有條。但輪到他,卻只能勞動隔壁岳母前來幫襯。
話雖如此,可不論是他還是徐行知,任誰都無法放手。
“趁這次滿月,我們請表哥回來。上次大嫂孩子誕生,他都未回來見外甥。”
躺在袁恪懷裏,羅炜彤點頭。兜兜轉轉,徐夢瑤得償宿願嫁給了兄長,前些年産下一子,長得虎頭虎腦,從小對舞刀弄棒感興趣。如今長大幾歲會跑會跳,天天跟在祖父身後。
可即便親妹産子,他都未曾回來。故而羅炜彤不知,這次能否請得動他,不過試一試總比無動于衷要強。
雖然如此想着,可當真收到西北那邊肯定答複後,羅炜彤還是更加愧疚。就因她一封信,表哥便肯回來,這番情意,讓她如何是好?
沒曾想滿月那天,表哥馬前竟坐了個粉雕玉琢的小男孩,這便是他收養的戰友遺孤阿奴。正當她感慨萬千之時,襁褓中自降生以來一天天長開,卻從未睜開過眼的小嬌嬌眼睛張開一條縫,用盡全力朝阿奴那邊擺擺手,嘴裏更是咯咯笑。
前院響起喜慶的唢吶聲,望着一院子慶祝的至交好友,依偎在袁恪身旁,瞬間她覺得此生圓滿了。
作者有話要說:頂鍋完結,這個故事不是很完美,只能對追文的美妞們說抱歉,魚丸狀态實在是太差了。
調整下,新文開始振作,畢竟15年還沒一篇能拿出手的文。
非常抱歉,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