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三

幸村從錄音室裏走出來已經很晚了。

非本意地讓作曲家跟着熬夜讓他有些抱歉。

“讓您費心了。”他這麽說着。

和立海相熟的作曲家無所謂地聳了聳肩,說這個時間點正好是靈感迸發的時間啊,你看幸村你不也是這個時候唱的最好嗎?

歌曲的錄音基本全部結束,只剩下一首主打歌因為重新編曲而需要重新錄音,這兩天就能全部結束了。整張mini專輯除去抒情曲外還有一首民謠和一首爵士,充分尊重了市場口味和幸村自己的喜好。

而除去外部作曲家,主打歌定的是幸村自己作詞的作品。

住院時期寫的歌詞,分明積攢了很多情緒,文字卻還是治愈向。于是初看有些溫暖的字句,藏着的絕望中的堅強也表達的很到位。

寫得很好的歌詞。是幸村很滿意,也一定想要發表的歌詞。

至于曲子……

他把歌詞給柳生時柳生半真半假地抱怨說要照着幸村你的标準來譜曲可不容易啊。

那沒辦法,找你最方便不是嗎?幸村笑着道。

他說我也沒有硬性标準,又不是一定要這次活動就用上。

柳生把歌詞讀了兩遍猶豫了一下,說我這裏有曲子感覺還挺合适。

但是?幸村微微歪頭,說你既然這個語氣,那就一定有轉折吧?

但是。

柳生舔了舔唇,說這是仁王之前做的曲子,沒做完,算是半成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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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不能用嗎?

倒也不至于不能用……你先聽聽看吧。

專業作曲又是朝夕相處的同伴,柳生對于幸村口味的敏銳度還是在水準以上的。所謂的和歌詞很合适是确實挺搭,但歌曲也确實是未完成版本的旋律。

幸村聽了幾遍,真的很喜歡。

補全曲子要找仁王對嗎?

他問。

柳生想了想,說我給他打個電話吧。說不定他都忘了還有曲子放在我這裏。

是啦,他既然也開始作曲的話,公司不打算給他準備一個作曲室嗎?

柳生一邊撥電話一邊說,之前仁王只是作詞,偶爾嘗試作曲的成果公司都給出了正面地反應,不過他本人倒不是特別積極。

仁王的電話是跟着的經紀人接的,又過了十幾分鐘才回撥,背景音頗為嘈雜。而仁王的語氣聽起來有些冷淡。他說比呂士你看着補全吧,算共同作曲不就好了嗎我現在腦子裏根本沒有印象你說的是哪首曲子啊。

挂了電話以後幸村試探地問,仁王最近的狀态不太好嗎?

你覺得呢?

柳生轉了轉筆不算正面地答複說,他心情不太好。

真糟糕呀。

幸村想,錯過了同伴們那麽多的時光,現在連他們的基本狀态都沒辦法掌握了。

作為隊長,這算是失職吧?

柳生補全的曲子沒有任何問題,編曲也做的很流暢。當初被趕鴨子上架的作曲系新生,現在也是一個得到認證的“創作idol代表”了。

只是幸村還是有點不太滿意。

有些想要強調的東西,并沒有表現出來?

你這樣說我是不會明白的。

柳生推了推眼鏡。

我也不太清楚,大概是很意向化的。

幸村說。

他想,那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在曲子裏表現出來的情緒,反而在聽未完成版的曲子時更明顯一些。如果找仁王聊聊看大概能找到頭緒。

只是仁王這段時間……現在回宿舍能找得到人嗎?

他給經紀人打了個電話。

“仁王嗎?他在公司。”

“在公司?他白天不是在神奈川有活動嗎?”

“活動結束以後問他要不要回宿舍,他說還是再練習幾遍就回公司了。”

幸村聽着有點上火。

他索性上了樓,發現練習室的燈果然是亮着的。

solo出道的第二周,已經放送的兩個歌謠節目的成績都很不錯,在前五的位置,在告別舞臺之前拿到一位也是可以期待的。

空降一位這種事公司裏誰都沒有想過,畢竟仁王在團隊裏的定位不是vocal,而現在更為人所知的rapper反而是切原,因此打歌期出演的一個電臺和一個online直播節目裏都是dance擔當的說法。

既然如此,在舞臺表演上也要更下功夫。

幸村認識仁王也有五六年了,從練習生時期到一起出道。

他大概知道仁王是個不會示弱的性子。

已經站在了那個高度,他是無論如何不會想要下來的。

那就只能練習了。

可白天仁王才結束劇組的宣傳,再過兩三個小時又要去化妝室然後準備清晨的音樂放送……

他不需要睡眠的嗎?

幸村微皺着眉推開了練習室的門,第一眼就是被霧氣覆蓋的小半片鏡子。

“仁王?”

沒有人應答。

幸村走了進去,側過頭看到門背後的牆上靠坐着一個人影。

寬松地衛衣的帽子搭在頭上,雙腿蜷曲着靠坐在牆角,看上去像是睡着了。

可怎麽可能睡着?

某人精神敏感,有一點光線或者有一件聲音就沒辦法踏實入睡,弄得總是睡眠不足不得不在保姆車上補眠。

所以……

幸村快步走了過去,擡手覆在了仁王露出來的後頸上。

發尾被汗沾濕,很涼。可觸手的溫度卻很燙。

“你在發燒?”

“……噗哩。”

10

大概可能也許是發燒。

仁王想。

他覺得冷,控制不住的那種冷。

但也可能只是練舞出汗太多造成的冷,四月的夜晚溫度并不算高。至于頭暈之類的,睡眠不足的關系?胃疼也是老毛病了。

腰酸背痛什麽的練習久了也都會有的。

“我休息一會兒就好了。”他說。

“所以你是打算就這樣坐着一直到要去工作嗎?”幸村問道。

他聲音有些發涼。

仁王大概能感覺到幸村在生氣。

生什麽氣,他當然也心知肚明。

不過面對這種情況他反而一點兒也不慌張。

“我等會兒當然會去換衣服,旁邊不就是休息室嗎?可以睡覺的。”

“那你現在為什麽坐在這裏?”

“沒力氣了。”他對着幸村彎了彎嘴角,整個人卻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

“撒嬌也沒用。”幸村沒好氣地拍了拍仁王的後頸,力道卻很輕。手掌底下冰涼的汗和滾燙的體溫讓他沒辦法現在就找人算賬。

生病的人是不講道理的,更何況是平時就不怎麽講道理的人。

仁王撇了撇嘴抱怨說誰在撒嬌啊,手卻自動自覺抓住了幸村的袖子。

他真的覺得冷,而幸村身上的溫度是暖的。

“松開。”

“你好殘忍。”

“身上都是汗。”幸村說完停頓了一會兒,“換衣服去。”

“沒力氣。”

“……”

仁王站起來時晃了一下,低血糖讓他有幾秒眼前發黑。明明已經休息了不短的時間,但還在不停地出汗。所以才很冷啊。他這麽想着。

跟着仁王的經紀人在仁王走進更衣室地時候出現在練習室門口,拎着一袋子的藥,見到幸村還露出驚訝的表情:“幸村君,你沒有回宿舍休息嗎?”

“嗯,我來找仁王的。”

“哦,這樣啊。”經紀人放下袋子,忍了一會兒還是說,“那你勸一勸他,有時間就回去休息吧。總是睡在練習室也不行。”

“他這段時間總是在練習室睡嗎?”

“倒也不是,工作排的太滿了。”經紀人搖了搖頭,“但偶爾有一些休息的時間,他說不想回宿舍,想找個能一個人待着的地方。就一直寧願來公司的練習室。”

幸村聽完沉默了一會兒。

“我會和他談談的。”他看了看表,“已經很晚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經紀人搖了搖頭,指了指旁邊的袋子,“我的話,也沒辦法讓仁王乖乖吃藥。麻煩你了?你帶仁王回宿舍嗎?”

“之後的行程還有多久?”

“四點要去化妝室。歌謠節目的錄制時間從今年開始提前了。”

“……這樣。”幸村點了點頭,“那就不回宿舍了,就在旁邊的休息室吧。你呢?”

“辦公室那邊也有休息的地方,我去躺一會兒。我三點半過來叫他。”

11

更衣室再裏面有個淋浴間,仁王用發熱的大腦思考了一會兒,還是忍受不了自己一身汗黏着的感覺。

還好熱水有在供應。

熱水催生了睡意,但長時間的熬夜和休息時間不足讓他越是困就越是頭疼,疼到不得不清醒的程度。從眼睛後面一直到後頸,甚至連腰背都不知道是真的還是心理作用也開始疼了。

任由熱水砸在身上,仁王雙手撐在牆面上喘了口氣。

他隐約聽見外面幸村和經紀人的說話聲。

不想吃藥。

躺一會兒就好了啊。

結果洗了澡以後也沒有更清醒。

仁王懶洋洋地穿衣服,又懶洋洋地扯過一條幹淨的毛巾擦頭發。

擺在櫃子邊上的手機亮了一下,仁王看着上面顯示的麻衣的名字猶豫了一下。

不太清醒的大腦告訴他再這樣下去會有些危險,可他又覺得本來就沒什麽事,什麽時候連和朋友聯絡都要思考再三了?

既然不限制使用手機,那就無所謂才對。

但走出更衣室之前他還是把他們晚上聊天的幾段信息删除了。

并且猶豫過後他還是給麻衣加上了備注。

“以前的不同班同學之一”

幸村在外面等他,手裏拎着一袋子的藥,有膠囊也有沖劑,盒子疊的滿當當的。

仁王皺了皺眉,說吃不完又要過期了。

我反而覺得這些不夠呢。幸村走過來擡手在他額頭上敲了一下。

理論上這不是容易的動作,畢竟仁王比幸村高了那麽兩公分。

不過不在鏡頭前仁王就不太願意把脊背挺直,算上駝背的高度,反而讓這個動作變得順手了。

別告訴我你還沖了涼水?

熱的。

這還差不多。

幸村說完看了一眼仁王:“你看起來心情好多了?”

他可不記得仁王有潔癖。

仁王沒回答。

他噗哩了一聲,說你不是找我有事嗎?

我是來監督你休息的。

說謊。柳生給我打過電話的,說你還不是特別滿意。就在昨天吧。總不至于今天問題就解決了?

仁王說完看了一眼幸村,笑着舔了舔唇:“剛好你不是和經紀人說要和我談談嗎?就一起吧,剛好還有兩個多小時。足夠了。”

“你不用睡覺嗎?”

“我不困。我反而比較擔心你。”

“我?我早睡早起都大半年了。偶爾熬夜一次也不比你更難過。”幸村道,“再說我明天也沒工作,可以睡到晚上。”

“那就行了。”

什麽行了?

幸村看着仁王,沒從仁王的表情中看出太多的東西來。

他想,他是不是真的遠離這些成員們太久了?

還是說,這樣忙碌的時光讓成員們成長的太快了?

“你到底為什麽不想回宿舍休息?你是知道的吧,你自己的身體已經到極限了。”幸村說。

他之前并不會采取這種直來直去的風格,也不需要,可他覺得現在這是最好的方法了。

而仁王被他這樣的直白弄的愣了一下。

“去旁邊的歌曲練習室說吧。”他抿了抿唇,接着笑了起來,“我還能撐得住,不至于就這樣到極限了。至于為什麽不想回宿舍休息……你就當做是我任性好了。”

“仁王雅治。”

“好可怕呀,被你這樣喊全名。”仁王說着打開了練習室的門,語調上揚讓他這句話一點兒沒有說服力,“可是幸村,沒有必要問,你其實知道的。柳生說,那首未完成的曲子裏有很吸引你的東西。我一開始沒反應過來,後來他把曲子發給我了。所以那首歌裏最初吸引你的,柳生補全過後卻不讓你滿意的,不就是這個問題的答案嗎?”

12

大概是這樣沒錯了。

真的坐在歌曲練習室裏的幸村恍然地想。

仁王在旁邊敲鍵盤。

說好的談話被堵死,可直接進行工作就變成了一個順理成章的選擇。

練習生時期有統一的樂理課和鋼琴課,仁王成績一直不好不壞。

他所有的課程裏成績最好的是演技課,接着是舞蹈課和形體課,然後是樂理鋼琴樂器一類,最後就是聲樂。也是因為這樣當初企劃部數次勸說仁王轉向演技練習生,是仁王自己說他更喜歡以idol的形式出道。

明明看起來并不是那麽喜歡團體生活的人。

也确實并怎麽喜歡團體生活的樣子。

孤獨感。

幸村終于想清楚他喜歡的,那首曲調分明顯得歡快,卻無端讓他感覺到某種情緒的曲子裏的東西了。

是孤獨感。

卻并不是自憐自哀的孤獨感,而是悠然享受的孤獨感。

這和他歌詞是不矛盾的,但和他寫歌詞時的心情,與孤獨感本身,是矛盾的。

于是矛盾與矛盾碰撞出來的火花,讓歌詞和曲子格外合适。

“我差不多知道你想要的形式了。”仁王說。

他剛剛被幸村強迫着灌了一整碗的沖劑,吃了退燒藥和消炎藥,因此神情淡淡,卻正好襯托出一種嚴肅感來:“具體的編曲我還不太熟,不過我把想法和一些東西寫出來,你拿給比呂士,他會試着調整曲調和編曲的,你選最滿意的那個版本就好了。”

“随我選嗎?”

“是啊。”仁王舔了舔唇側過頭笑着說,“讓你滿意是我們最大的心願啊,隊長大人。”

說出這種肉麻的話對仁王來說沒有任何心理負擔。

而幸村也知道這是真話。

否則柳生沒必要把他對完成曲的那一點遺憾轉達給仁王,仁王也沒必要在回歸期最忙碌的時間裏思考曲子修改的方向。

出院以來他時時刻刻能感受到成員們某種程度上的“遷就”。

這讓他有時候不太舒服。

這是不能明說的,過度關心帶來的壓力。

所以仁王所說的,偶爾會不想回宿舍,這樣的情緒……

他确實是懂的。

不過某人已經到了不關心不行的程度,就算為了逃避唠叨而躲到公司練習室,也是沒有用的。

“你現在體重是多少?”

“噗哩,你問這個做什麽?”

“就是問問。”

“六十五公斤?”

“不要用不确定的語氣。”

“但我沒有看上去那麽瘦啊。”仁王皺了皺鼻子,“文太也是體重比實際看上去要重的類型,我們都一樣的。”

“哦,dance擔當的驕傲嗎?”幸村懶得算體脂率或者脂肪比這種複雜的東西,“現在應該是沒辦法……吶,仁王,既然你說你能撐得住,還沒到極限,那我就姑且相信你的說法。至少在回歸期不要出問題。回歸期之後,就算有再重要的工作,你也給我先去醫院做一次檢查。”

“……噗哩?”

“你剛才坐在練習室的牆角,是因為胃痛吧?不僅僅是感冒發燒這種問題了。住院是很難受的,生病更是。”幸村說,“沒有人比我更清楚那樣的痛苦了。我可舍不得你遭受那些。”

仁王愣住了。

“什麽啊……”

他對幸村難得的“甜言蜜語”弄得語塞了幾秒。

而幸村已經自顧自地說下去了:“我真的非常相信你了,比起其他成員。”

“……piyo”

“很多時候你也确實不需要我多操心,特別是在工作上。”幸村看了一眼旁邊的鋼琴,“說不定哪一天你也會成為獨立的音樂制作人了?”

“怎麽突然說這個。”

“只是覺得,在我不在的時候,你們一個一個也都可以獨當一面了。”

“把你自己說的像是不想要放手的封建家長一樣。”仁王哼笑出聲,“你在擔心什麽呢?我們一直會是一個團隊的。”

作者有話要說:  不知道有沒有必要但還是提前說一下的惡趣味設定:仁王181.5,幸村179.5

很奇異的一件事就是這篇文明明走向和主要情節都定好了時間線都寫出來了可是寫起來依然沒有更容易ORZ

總之我争取周末多寫一些吧,真的想寫這篇文的番外ORZ

而且想開跡仁的ABO嗚嗚嗚……争取快點吧這篇寫完吧!中篇來着的!預估就五萬字左右!

想起了我之前每一次預估字數的慘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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