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四
13
那天的談話沒有衍生至更深入的程度。分明深夜是足夠讓人多愁善感和思考人生的時段，在不大的歌曲練習室裏的兩個人卻默契地讓對話停在那樣的節點。
畢竟對另一個人剖析自己的內心這種事總給人軟弱的意味。
痛苦和壓力只有自己知道就可以了，隊友之間可以相互支撐，卻沒必要相互依賴。
仁王的作曲确實還算生澀，于是聊着曲子也很快就過了兩個小時。
經紀人過來的時候幸村正握着仁王的手。
燒還沒退。他說。
手心肯定是燙的啊。
幸村沒理他。
總是很有魄力的王者團的隊長對着走進來還有些發懵的經紀人說兩次彩排過後如果仁王燒還沒退的話就帶他去醫院看看。
沒必要吧，又不是什麽大問題。
你是歌手啊仁王。
幸村說，發展成肺炎怎麽辦？喉嚨發炎影響到聲帶怎麽辦？
他說完像想起什麽一樣繼續囑咐經紀人：你多看着他一點，多喝熱水飲食清淡。
有沒有時間吃飯都不好說。
你怎麽話這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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縮了縮脖子，仁王暗自想幸村最近火氣還挺大？
雖然原來也不怎麽溫柔來着。
而很顯然經紀人也深以為然，又或者說公司也怕這樣長期高密度的行程會壓垮一個人的身體，于是仁王最後還是在待機室打了點滴。
他晚上怎麽都睡不着，白天在不怎麽安靜的待機室反而能小睡一會兒。
大概是人的機體在高壓情況下的應激反應。
剛出道的新人過來待機室打招呼，帶着自己的專輯一派拘謹的樣子。
仁王端出一副笑臉想原來我也算是前輩了？
也對，都已經是出道的第四年了。
“不用這麽緊張，我也算是剛出道的新人啊。”他這麽說着，接過了後輩遞過來的專輯，想了想又從包裏摸出幾塊巧克力，給面前的新人團一人塞了一個，“加油。”
“謝謝前輩。”整齊的鞠躬和問候。
等到新人團的經紀人帶着他們從待機室離開又關上門，旁邊跟拍的PD才開玩笑一樣問道：“仁王君喜歡巧克力嗎？”
“咦？為什麽這麽問？”
“包裏還有很多的樣子。”
仁王笑着搖了搖頭：“我還好吧。”
當然不能直說不喜歡。
“文太給的。”他對着攝像頭眨了眨眼，“他看到甜食就會忍不住全部口味都買一遍，自己又吃不完，就會分給我們。”
這段簡短的采訪被放在了歌謠節目後的backstage放送裏。
打過了點滴的仁王在上了妝的情況下看不出一點不對勁，微笑的樣子也顯得溫柔沒架子。
新人團的粉絲有的并不是王者團的粉，還在驚訝“看上去是vocal诶結果居然是rapper嗎？！”，王者團的粉絲重點就不知不覺偏移了。
“不知為何感覺這種反應非常幸村啊。”
“kkkkk隊長教的好嗎？”
“我的cp發糖了！classmate組這麽甜為什麽是個冷cp？”
“→_→大概是因為文太小天使總是在不經意間散發出特別明顯的宇直氣息。”
“不過說真的，狐貍比起剛出道的時候成熟了好多啊，有點心疼又有點驕傲。崽啊！TT”
“嘤嘤嘤狐貍小天使越來越攻了……所以我到底要站柳生仁還是仁柳生？”
“醒醒吧，他們好久不營業了。”
“→_→不，我站的cp永不BE！”
14
幾天後電視劇正式殺青。
仁王作為男二一直跟組到大結局，自然也得參加電視劇的殺青宴。
原本就因收視率而加長了劇情，盡管後續因為拖沓得到了一些争議，整體的成績卻是毋庸置疑的。因而殺青宴就顯得像是慶功宴了。
這種時候是最好不要掃興的。
各種意義上。
所以仁王端着笑臉也端着酒杯，接受敬酒也遵從禮儀給別人敬酒。
導演，編劇，劇務，乃至制作人。
他還頂着idol的頭銜，當然也會受到輕慢。可好處還是有的。畢竟idol和演員有本質上的不同，公司也看的更緊。有些資源他拿不到公司也不會給，自然有些代價他也不用付。
人的虛僞和冷漠在這種場景下最直白不過了。
他一直沒辦法休息，因此還有些低燒未退，表面上倒是能維持無恙。
公司叫了個更有資歷的經紀人在這種場合跟着他，遇到要與投資人和制作人交流的場合就負責撐場面。
共事了幾個月的導演和劇都表達了善意，搭戲的演員們則是不遠不近的距離。
喝到第三杯時仁王開始胃疼。
疼痛讓他清醒。
回程的路上他的臉色蒼白到開車的經紀人都忍不住問要不要去一趟醫院，仁王搖了搖頭說不用，去公司吧。
你不回宿舍？
不了，這樣回去成員們會擔心的，我先……在公司的休息室裏休息一會兒吧，反正明天上午也沒有行程。
經紀人點了點頭也不追問了。
仁王想幸好不是桑原跟着，不然就算同意了也肯定會和文太說，接着他就會被真田，柳和幸村輪番唠叨了。
他在公司的休息室裏躺了一會兒，又吐了兩次。
嗓子不太舒服，身體也是。
想了想他從休息室的藥箱裏找了差不多對症的藥吃了，想再撐兩周。
然後他想起那天晚上幸村說的那句話。
節能燈下青年的臉好看的無法言表，而嗓音裏那一點的感傷和很多的擔心與溫柔叫人動容。
舍不得……嗎？
15
他再見到幸村是在歌謠節目的後臺。
活動的最後一周正好與幸村活動的第一周重合。這是早就公布的行程計劃。正好回歸首周不計算成績，兩個人在歌謠放送上也不會産生沖突。
就是公司的職員會忙累一些。
可再忙再累，有我累嗎？
仁王把這樣的心理活動埋在心底。
這不是能說出來的東西。
就類似idol對粉絲，挂在嘴邊的只能是感謝和愛。偶爾會有的負擔是不能說，也不能表現出來的。
幸村這兩周也很忙。
重新調整過的編曲終于讓他頗為滿意了，于是重新錄音。接着是拍攝MV和畫報，還有簡單的編舞。當然不是像仁王那樣表演型的舞蹈，更多的舞蹈動作其實是伴舞在做，不過他一個idol組合的成員，總不能站樁唱歌吧？
主要是曲子也不是那種完全的安靜向的抒情。
車禍帶來的後遺症不只是一年多的空白期，還有他能聽出來變化的聲音與舞蹈。
比起之前完全的美聲，他現在的聲音裏多了一點沙啞，反而更顯磁性。音域沒有太大變化，高音什麽的通過技巧也能夠直接上去，低音域沒有原來那麽流暢，但也是可以通過技巧彌補的。
問題更大的是舞蹈。
肢體是無可避免變得僵硬的，而複健的效果再好，有些動作他也被禁止了。更細微的變化在真正跳舞時才能覺察出來。
企劃部讓他先行solo出道再考慮團體回歸是有道理的。他的solo不用過多要求舞蹈，正好可以作為調整期。而團隊……
表演型的idol團體，不可能以後一直都只立麥站樁唱歌的。
幸村也不允許自己以這種拖累團體的形式站在舞臺上。
既然是一個團隊，那麽就算是分別solo活動，也沒必要安排在分開的待機室——主要是仁王的告別舞臺特別表演是幸村feat，而幸村的solo裏先行曲的部分是仁王feat。
算是安撫粉絲的一種方式，畢竟團隊已經一年多沒有回歸了。總不能讓大家以為王者團真的要解散單飛，對吧？
仁王的告別特別舞臺，是收錄在專輯裏，從前在演唱會表演過，現在才出了正式音源的歌曲。
重新編曲過，但大致的方向沒有變，有點類似于激勵曲，歌詞裏含有看清自己勇敢向前的意味。
編舞也是原先在演唱會上用過的。
當時就是他與幸村的mix曲，在粉絲裏的反響也不錯。而放在現在表演，居然也很合當前的情況。
“公司的策劃下得一手好棋。”仁王對于這件事的反應是略帶嘲諷地笑了笑，“一個mini專輯而已，告別舞臺居然還要準備特別舞臺。”
“回饋粉絲。”
而這句看似官方紙面的回答，在這個時間點卻變得很合适。
活動期的第三周拿到初一位，接着包括東京電視臺，神奈川電視臺，關東電視臺的大小歌謠放送上的一位都拿了一遍，這對于solo活動來說是毋庸置疑的好成績了。
于是待機室見面後不意外聊到了這個。
“你的成績這麽突出，我的壓力挺大的吶。”
仁王靠在待機室的沙發上懶洋洋地掀了掀眼皮：“相信我，你的成績會更好的。”
“哦？”
“你自己說的你一直都相信我的啊，比其他成員更相信我。”仁王笑道。
幸村笑着搖頭說你的記性在這種事上這麽好啊。
我的記性不是一向都挺好的嗎？
商業互吹到此為止。
待機室的聊天有一搭沒一搭的，交替着化妝和後臺采訪。幸村自己是首周回歸，仁王是告別舞臺，後臺都有一些小節目和小環節，配合着PD與工作人員，再符合預計地達成一些互動。
過程很簡單，幸村卻發覺了仁王的狀态并不是太好。
與心情無關。他能看出仁王的心情不算差，就只是不太提得起精神。
在攝像機面前還端得住，在粉絲面前也還維持着，可轉過臉或者變換表情的瞬間卻不自主會流露出倦意。
預錄結束後仁王去補妝，幸村自己只是配合着做了feat，還沒輪到他錄影的順序，便還不需要修補妝容。
他趁着這個時間叫來跟着仁王的經紀人，問仁王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身體？
經紀人疑惑了一會兒，像是恍然大悟一樣，說他之前持續性低燒了幾天，嗓子也不太好，不過電視劇殺青以後工作量沒有那麽大，緩了幾天以後就沒事了。
沒事了？
看起來可不像是沒事的樣子。
幸村心知問經紀人是問不出什麽來了，仁王想要瞞着什麽事時通常能瞞很久。
可是身體不舒服這種事有什麽好瞞的？
連帶工作上産生問題也不太好不是嗎？
不應該及時解決嗎？
他思考着，走向待機室的途中路過了洗手間就走進去打算洗個手。
正好看到仁王從隔間裏走出來，微皺着眉捂着自己的嘴。
兩個人視線交彙時都愣了那麽一秒。
然後幸村兩個跨步走上去，握住了仁王的手腕。
僵持了兩秒以後，仁王的手被他扯開，掉了大半的唇妝上明顯不是唇釉的紅色和手掌上的痕跡非本人意願地暴露了出來。
“你？！”
仁王避開了幸村的眼神，甩了甩手，沒甩開才啞着嗓子說，別讓其他人看見了。
……好。
幸村放開手，退了一步，讓仁王走到洗手池去洗手漱口。
這之後他們沒有更多的對話，就只是心照不宣地一前一後出了洗手間往待機室的方向走。
中途路過的幾個新人想要上來打招呼，他們也心照不宣地維持了溫和的神色。
與電視臺工作人員進行對話，對話中間也保持着應該有的互動。
一直到進了待機室。
“哥，你們能出去一下嗎？我和仁王有些事要談。”幸村進了門就這麽對着兩個經紀人說。
“出去？”經紀人遲疑道，“也不是不可以。……你們要談什麽，很重要嗎？”
“很重要。”幸村道。
大概是他的表情太嚴肅了，就連原本說笑着的幾個助理和Cody也安靜下來。
幸村深吸一口氣：“拜托了，就十分鐘，我和仁王說點事。……就留我們兩個人在這裏，可以嗎？”
“十分鐘的話，可以。”幾秒的沉默後，經紀人點了點頭。
他們帶頭出去了，跟着的助理和Cody也出去了。
最年輕的那個還忍不住擔心地看了一眼進來就坐在沙發上一直沒說話也沒表态甚至都沒擡頭的仁王。
我又不會把他怎麽樣，擔心什麽呀。
幸村自嘲地想。
他還能把仁王怎麽樣？
作者有話要說： 快到第一個感情轉折點啦~
不過他們這種友情羁絆會持續挺長時間的，基本上要到結局才會說破。
我其實覺得這種背景寫友達以上的那種相互扶持相互幫助的感情更順手。
所以正文裏基本都是這種走向了。
希望演變能寫的自然，不要讓你們覺得一直都是朋友最後突然開始交往很突兀就好啦~X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