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公主在上11
半下午的時候,有宮娥找到容祁,說是皇後娘娘宣見。
自從察覺到皇後對他的惡意,容祁盡量不往皇後身邊湊,便是之前皇後送禮的時候,他也只是語态清淡的道謝,并未多作糾纏。
宮娥見容祁久不動作,有些焦急的催促道:“公主,皇後娘娘已經等候公主多時了,請。”
容祁剛好也想去看看皇後究竟想賣什麽關子,便對身邊的蕭長清道:“禮郡王,本宮先去拜見皇後,你自便。”
蕭長清緊跟着容祁站起身,他着手将衣裳稍事清整,說道:“我也去。”
宮娥自是不允,連忙道:“王爺,娘娘只宣見長公主。”
蕭長清冷淡的掃了宮娥一眼,并未接話,只站在容祁身邊,說什麽也不肯走開。
宮娥得罪不起容祁,也不敢開罪蕭長清,但見兩人寸步不離,她別無辦法,只得硬着頭皮把容祁和蕭長清都往皇後所在處帶。
容祁和蕭長清被帶到皇後面前的時候,她正靠坐在湖邊的憑欄上,極目望着湖中遲開的睡蓮,不悲不喜的臉被湖邊的垂柳映照出深淺不定的陰影,看着有些滲人。
皇後看到兩人過來,立刻端起了慈和柔雅的笑容,見兩人屈身行禮,皇後忙道:“都是自家人,這麽見外做什麽。”
原主對皇後的印象極好,所以對她的态度是敬重中透着親切,他對皇後雖然不比對生母宸皇貴妃那般全身心的信任,卻也不會對她作多懷疑。
皇後似真似假的與容祁寒暄過幾句,又對蕭長清的邊關生活好一陣關心,之後才說起了宣見容祁的原因。
皇後招呼容祁在她身邊坐下,白皙的臉上帶着和煦的笑容,說道:“是你太子哥哥,他說要外出辦差,不能親自來參加你的生辰宴,所以托我将他為你準備的生辰禮物帶來,還說等他回來之後一定給長喜單獨舉辦個生辰宴。”
容祁溫和道:“皇兄身為太子,當以國事為重,長喜的生辰年年都能參加,不妨事的。”
皇後伸出手,想要去撩容祁垂落在額前的發絲,不想她的手剛伸出些許,容祁就已經站了起來,語帶興奮的說:“娘娘,您不是說皇兄托您給長喜帶了禮物麽?是什麽樣的禮物,能現在就給長喜麽?”
皇後僵硬的收回手,她眼睑微垂,遮住眸中翻滾的扭曲,面上卻是一派和寧微笑:“自然可以。”說着,皇後就對垂首伺候的中年嬷嬷道:“嬷嬷,快些把太子為長喜準備的禮品拿出來罷,瞧把咱們長喜給着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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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嬷嬷的臉色很不好看,她面帶遲疑的看着皇後,久久不肯将早已經備好的禮品拿出來,直到皇後再次出聲提醒,管事嬷嬷才猶豫的将手伸向放着禮品的袖子。
容祁眸色微凝,腦海中有萬種思緒翻轉,臉上卻是不動聲色,笑着說:“看來皇兄給長喜準備的是很好的禮物,這都讓管事嬷嬷舍不得送出了,你放心,等皇兄回來,我請他給嬷嬷也備上一份,我記得管事嬷嬷的生辰好像也要到了。”
管事嬷嬷眼眶發紅,眼睛裏似有水汽萦繞,她是皇後的随嫁宮女,一生未嫁,兒女皆無,後宮看似平靜安和,實則雲起風湧,她雖然是皇後近身,在奴仆中地位不低,卻也少不得被卷入後宮的争鬥中,後宮恐怖,是一步走錯身死魂消的地方。她已經記不清楚當年是因為什麽要面臨被處死的絕境,但她永遠也不會忘記,年紀小小的女娃頂着滿頭大汗氣喘籲籲的四處奔走,只為了尋求陛下救她一命。那時候,她只覺得這孩子被養得太過天真單純了些,對這孩子的救命之恩,她也覺得好笑和不屑,在這皇宮裏,哪裏不是爾虞我詐藏污納垢,死一兩個宮人不過尋常。但是,那孩子卻用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的溫情讓她覺得這皇宮并不全是染血的富貴,也有讓人眷戀的暖意。跟在皇後身邊的她為皇後處理過不少龌蹉的事情,她也不怨不悔,因為皇後的手還未伸到讓她心疼的女娃身上。
現在,這唯一暖意也要保不住了麽?她是皇後的奴婢,不能背叛皇後,可是她也不想親手将她心中為數不多的光明抹滅,所以……管事嬷嬷眼中掠過一絲堅定,她緩步從皇後身邊走開,來到容祁跟前,畢恭畢敬的對容祁行了個禮。
管事嬷嬷當着皇後和容祁以及蕭長清的面将精致的絲木盒打開,不等容祁看清楚就飛快合上木盒,她雙手托着禮盒想要奉給容祁,然而還不等容祁伸手去接,管事嬷嬷就松開了手,絲木盒直直砸在地上,盒中禮品滾了出來,那是一條打造精美奢華的紅寶石項鏈,晶瑩剔透流光溢彩的血色寶石為原主最愛,想來這浸染了藥液的寶石到了原主的手上,而原主又在絕不知情的情形下,定會與之形影不離。
因為受到了強烈的撞擊,項鏈上的精細寶石掉了兩顆,這讓近乎完美的項鏈有了不小的瑕疵。
管事嬷嬷立刻伏跪在地,向容祁請罪。
自項鏈滾落在地,容祁的視線就一直沒有從項鏈上挪開過,過了好一會兒,容祁蹲下身想要親自撿起項鏈,誰知管事嬷嬷忽然驚叫一聲,趁着容祁‘愣神’的時候,親自将項鏈所有殘留都撿回了絲木盒,并且将盒子完好蓋上。
容祁半彎着腰,虛扶着管事嬷嬷,說道:“嬷嬷,先起來罷。項鏈壞了不要緊,小心修補一番就是。”
管事嬷嬷望着容祁,眼裏蘊着悲怆,她低聲說道:“公主善良,老奴謝過公主不罪之恩。只這禮品是老奴打碎的,該由老奴修繕才是,還請公主給老奴一個彌補罪過的機會。若這禮品能夠修好,老奴會親自送到公主府給公主賠罪的,若是不能,還請公主恕罪。”
重禮沒有送出,皇後的心情自然好不到哪裏去,她三兩句打發了容祁和蕭長清,眸色陰郁的盯着管事嬷嬷。
管事嬷嬷深知罪責深重,俯身跪在皇後身邊,不言不語的等候着皇後發落。
皇後用腳尖踢開了被管事嬷嬷抱在懷中的絲木盒,冷笑着說:“本宮倒是沒有想到,視人命如草芥的你竟然還會有憐憫之心,可是你知不知道,長喜和本宮是天生的敵人,她不死,本宮就一日不得安心。”不等管事嬷嬷開口,皇後又繼續道:“本宮也想看看,你能護得住她這次,以後是不是還能護着她。”
“秋彩,本宮從未想過,在本宮最為信任的人之中,最先背叛的竟然會是你。”
管事嬷嬷沒有為容祁向皇後求情,也沒有對皇後說以謀害容祁的厲害關系,因為她明白,依着皇後的心性,一旦下定了決心,便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她的求情,只會火上澆油,讓皇後加快行動。
管事嬷嬷現在只希望,希望公主在得到她如此明白的提示之後不要再對皇後無所防備。
遠離了皇後的視線,容祁才變得有些漫不經心來,他其實已經對皇後可能有的動作做過猜測,結果自然也不在預料之外。
蕭長清安靜的走在容祁身邊,他時不時的朝容祁看上兩眼,欲言又止的模樣。
容祁本來不想搭理蕭長清的,奈何他不懂得收斂,不知疲倦的重複着明顯偷瞄的動作,容祁腳下暫停,直視着蕭長清,說道:“有什麽話就直說罷,作什麽吞吞吐吐的?”
被容祁凝眸直視,蕭長清只覺得耳垂有些發燙,心跳也莫名其妙的加快許多,他不自在的移開目光,說道:“皇後對你有惡意,以後離她遠些。”
容祁失笑:“我還以為你有什麽驚天動地的事情要說,原來就只是提醒我小心皇後麽?其實不必你說我也清楚,畢竟皇後對我的厭惡似乎都未曾掩飾過。”
蕭長清劍眉微蹙,又道:“太子似乎也沒有傳言中那般寵愛于你,也不要大意了。”
蕭長清能看出來的,容祁自然沒道理看不出來。
蕭長清是真的話不多,難得多說了幾句之後又沉默下來。
在回程的途中,容逸滿頭大汗的找了過來,他先是上下打量了容祁一番,确定無事之後才略微放下心來。然而,下一刻,他就扯着蕭長清的衣領,氣急敗壞的嘶吼:“你怎麽能讓長喜去見皇後,你不知道長喜是皇後的不拔不痛快的眼中釘肉中刺麽?皇後一肚子壞水,要是她謀害長喜怎麽辦?”
容祁哭笑不得,忙制止火冒三丈的容逸,說道:“兄長,我沒事兒,皇後也沒有對我怎麽樣,她叫我過去是拿太子皇兄托給她的生辰賀禮。”
容逸盯着兩手空空的容祁,咬牙道:“賀禮呢?”
容祁道:“拿的時候出了點意外,有了些瑕疵,說是修理過後再送來。”
容逸恨鐵不成鋼:“都跟你說過多少次了,沒事兒離皇後遠些,離皇後遠些,你是不是把我的話當成耳邊風了?”
容逸的聲音越來越大,讓周遭人都探來了好奇的目光,他往四周惡狠狠一瞪,沒好氣的說:“都看什麽看,沒看過本皇子威武霸氣麽?”
容祁和蕭長清相對而視,均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清淺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