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公主在上15

過了片刻, 容逸又不解的詢問, 明明知道汴州刺史不是個好東西,為什麽還要将赈災這麽重要的事情交給他處置,也不擔心他中飽私囊麽?

蕭長清形容淡然, 但也眸帶好奇的看着容祁,等待他的答案。

容祁抿了口有些發涼的茶水, 也不故作神秘,說道:“汴州刺史謊報災情, 以至于我們帶來赈災糧款完全不夠。汴州本地的糧食想來已經被當地大戶攬為己有, 就等時候高價售賣,以牟取暴利。來者都是在朝中人,他們或許會降低些許價格, 但朝廷難免欠下他們人情, 少不得要許些好處,讓他們以後的路更為穩當。”

蕭長清緊抿着唇, 臉色沉郁, 眼眸凝霜,慢慢開口:“若無汴州刺史默許或者推動,當地大戶絕不敢有此行為。”

容逸緊接着道:“汴州刺史是虞家人,虞家在宮有皇後太子,在朝有整個虞家權門, 一半的官員根本不敢開罪虞家,所以會對汴州的情形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或者直接視若罔聞。”

容祁颔首:“要當地大戶把糧食交出來, 我們這些遠來者自是不成,我們能用來赈災的時間不多,他們完全可以我們耗着,待我們離開,這汴州是何等模樣,還是他們說了算。當然,我們也可以殺雞儆猴,只上有政策下有對策,他們能拿出多少,我們誰也不知道。”

蕭長清眉眼輕展,露出幾許柔和的笑意:“汴州的境況,每年都會有人調查上報,沒有人比汴州刺史更加清楚了。”

容逸笑着說:“所以,你就讓他們去狗咬狗?真是妙極!”

既然已經說清楚了,容祁就不再接話。他微垂着眼睑,思考着要如何應對接下來的事情。

容逸還有些疑問想要與容祁問清楚,但就在他要開口的時候,見到蕭長清對他做了個噤聲的動作,順手指了指正在沉思的容祁。

容逸立刻沉默,他古怪的盯着蕭長清,他是什麽時候如此了解長喜了,前段時間不是還不在乎長喜麽?

汴州刺史回到府中的第一件事便是讓人将城中有些名氣的大夫全部帶進府中為他檢查,但最後的結果,無一不是他脈象平穩有力,無任何中毒跡象。

汴州刺史在得到确切的結果之後就徹底将高懸的心放了下來,又吩咐廚房準備一大桌山珍海味,用過後就去後院找小妾好一番尋歡作樂。

然而,汴州刺史的放心只延續到半夜,他本來抱着小妾睡得香甜,腹部突如其來的絞痛讓他瞬間驚醒,密麻的疼痛讓他臉色煞白,渾身上下都擠滿了冷汗,床單被子被迅速浸濕。

小妾見他現狀凄慘,立刻找人把大夫叫了來,但大夫探查的結果一如既往,他并未有中毒的跡象。已經半昏迷的汴州刺史腦海中閃過容祁的話,他努力睜開眼睛,忍着疼咬着後牙槽,口齒不清的想要交代些什麽,奈何他因疼失力,磕巴半天,還是沒有人聽清楚他所言。

形如刀絞的苦痛持續了将近兩個時辰,待痛楚過去,汴州刺史形容憔悴精神萎靡,整個人尤為頹廢。他在床上稍事歇息緩解,便立刻讓人擡他往城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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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見汴州刺史的是容祁帶來的一個丫鬟,在得知汴州刺史前來的目的是拜見公主之後,她滿臉歉意的說:“公主憂心汴州困苦百姓,和三殿下禮郡王視察災情去了,并不确定歸來的時候。”

汴州刺史連着三天拜見長公主,得到的結果無一例外。

三天時間,汴州刺史食不下咽睡不安寝,他迅速消瘦,變得憔悴,形容佝偻枯槁。他的面色像是被蒙上了一層黃蠟,難尋健康之彩。他的眼眸渾濁,精氣神也仿佛在這三天中消失殆盡,整個人都透着一股沉沉死氣。

到了第四天,汴州刺史在城外等了一夜,見天擦亮就去拜見長公主,這一次倒是沒有讓他失望,在公主即将出門的時候将其攔了下來。

容祁眸色清寧的看着伏跪在他面前的汴州刺史,緩聲道:“虞大人先起身罷。本宮現在要往災區去,虞大人若是有時間,也可随着本宮走一遭。”

汴州刺史抹了把冷汗,忙道:“有時間有時間,微臣這就安排,這就安排。”

容祁腳下微頓,歪着頭斜了汴州刺史一眼,似是發出些譏嘲的嗤笑聲。汴州刺史不知道那是不是他的錯覺,也不敢深想。見容祁已經漸行漸遠,他也只得放棄了先前的‘安排’,忍着渾身的痛楚和無力,盡量跟上容祁的腳步。

容祁剛走出不遠,就見蕭長清和容逸已經牽着馬匹等着了,他加快了些腳步,過去與他們彙合。

容逸在見到汴州刺史的時候,滿臉嫌惡絲毫不掩:“他怎麽也在這裏?”

汴州刺頭皮微麻,立刻放低姿态,給容逸和蕭長清請安。

容逸本來就不待見汴州刺史,經過這幾天的災情視察,他只覺得這人簡直罄竹難書。

蕭長清沉穩隐忍,雖然心中也厭惡着汴州刺史,面上卻能做到不露不顯,他語态冷淡的讓汴州刺史起身,再無過多言語。

汴州已經幾月未見天水,農田和河流都已經幹涸,許多地方的水井也趨近枯竭,平民百姓不止吃飯困難,連喝水都成問題。普通百姓中,數月未曾換衣洗澡的比比皆是。

汴州刺史才到流民的聚集地,臉色立刻變得慘白,他用手掩着鼻唇,想要制止從四面八方湧來的臭味。

容逸見狀,不由得嘲諷道:“本皇子聽說,虞大人的刺史府四季繁榮,奇花異草不勝枚舉,春夏落英,秋冬拾果,虞大人怕是從未踏足過小老百姓居住的地方罷。”

汴州刺史想要開口說些話來反駁容逸的譏嘲,卻在看到衣衫褴褛骨瘦嶙峋的百姓的時候卻說不出話來。在他的左前方,有一對祖孫,他們身上的衣服髒污破舊,只能勉強蔽體。老的臉色蠟黃形容矮小,瘦得像一把枯柴。小的那個咳嗽不斷,病骨支離,奄奄一息的模樣。小的那個靠在老的懷中,眼皮子無力的耷拉着,他的嘴唇幹燥無色,呢呢喃喃的嚷着餓。

容祁腳步微緩,與汴州刺史并排而行,他表情溫和的看着周邊沒精打采的百姓,問道:“虞大人對此情此景有何感想?”

汴州刺史小心翼翼的瞄着容祁的神情,見他喜怒不顯,他的心中又不安起來,他沉思片晌,斟酌着言辭道:“是微臣疏忽了。”

容祁對汴州刺史的話不作評論,只說道:“虞大人公事繁忙,對百姓有所疏忽也可以理解,只是本宮希望,大人對他們疏忽一次兩次就夠了,次數多了,百姓會承受不起的。”

汴州刺史找不到機會問容祁要解藥,容祁也故意不提,與容逸蕭長清帶着汴州刺史在附近幾個村子轉悠了一天。

赈災錢糧是張謙和孫岳在掌握,計劃自然也得他們拿,赈災一事雖然緊急,但因着汴州謊報災情,以至于錢糧遠遠不夠,只得重新拟定計劃,以解燃眉之急。

直到暮色四合,容祁一行人才返回駐地,汴州刺史也厚着臉皮問容祁要解藥,容祁卻是說道:“本宮之前已經與大人說過,父皇給本宮的赈災時間只有一個月,務必要時有所效,大人是管轄汴州的父母官,本宮需要大人協助。”

汴州刺史明白,容祁這是盯上他了,他眼睑微垂,遮住眸中的狠意猙獰,語态卻恭謹有加:“不知下官能做些什麽?”

容祁沒有直接告知汴州刺史應該怎麽做,他擡頭望着閃爍明滅的星辰,慢聲開口:“那就得看在虞大人的心中,是性命重要,還是身外之物更加重要了。”

在汴州刺史心事重重的離開之後,冬霜立刻擺上了遲來的晚餐,也準備了蕭長清和容逸的。用過晚餐,蕭長清和容逸就與容祁告辭離開。

翌日,張謙和孫岳呈上了新拟定的赈災計劃,容祁三人看過之後都覺得沒什麽問題,可以讓人立刻着手辦理。與兩位主事官商議赈災糧發放的任務落在了容逸的身上,容祁和蕭長清則是繼續往更遠的村子裏走。

不管是誰,要生存就離不開水源,汴州附近的村子還在出水的水源已經不多,在久旱不雨的情形下,為數不多的幾個也可能涸竭。在舊的水源完全幹枯之前,必須找到新的水源來代替。

又是幾個早出晚歸的日子後,好消息陸陸續續傳進了容祁的耳中,他和蕭長清找尋過的村子,至少都有兩個新的水源被挖出,百姓的吃水問題總算是輕松了些許。

經過幾天的找尋,容祁和蕭長清也發現了水源存在的規律,他們毫無保留的将發現的規律告知汴州百姓,讓他們自去找尋水源。

百姓們經過探尋之後,都陸陸續續找到了新的水源。

百姓們有了糧食,有了幹淨的水源,萦繞在他們周身的陰晦也消散了許多,絕大部分人的臉上眼中都重新散發出希望的光芒。

活着總是比死了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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