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林頔投進許願池的獨立實驗室和豪華休息室實現了,只不過這批被試者一出現,一居室豪華休息室全都充了公。
研究所美名其曰資源利用最大化,其實是變相禁足。吳霁心出入得刷林頔的卡,但林頔只有一張卡,這就讓他們幾乎無時無刻呆在一起才行。
而且研究所把被試的證件全部扣留了,就算真的跑出去也回不了家。
吳霁心第一晚一個人睡在這間陌生的屋子。
林頔之前在這裏午睡過幾次,枕頭上還殘存着一點淡淡的香水味,吳霁心就在這樣的氣味環繞中難得安心地睡着了。
後半夜他做了場夢。
夢裏的他站在一棟舊樓的窗邊,眼前是一片缭繞的霧氣,他遍布血跡的手伸出防盜網,手裏攥着個紙條。
紙條裏有幾個字:三成北路,非法監禁,報警必重謝。
他努力在狂風暴雪中保持着僵直的姿勢,眼睛在街上搜尋着,尋找一個合适的人,把紙條扔下去。
忽然,他注意到樓下便利店裏走出來一個年輕女人,那女人穿着長羽絨服,脖子上挂着條兔毛圍巾,手裏關東煮還散着熱霧,看起來溫暖和善。
一個人,年輕女性,是極大可能釋放同情心和正義感的群體。
剛剛咬破的手指尖已經不淌血了,他使勁把掌中的小紙條往外一扔,那輕薄的小紙條不堪風雪的摧殘,在空中打了幾個圈才慢慢悠悠的向下落去。
扔下去的瞬間他又開始不安,其實他不是很确定那女人會不會看到從天而降的紙片,也不确定她是否願意幫自己,他只能默默地祈禱老天善惡有報。
樓下那女人正捧着關東煮就着滿天飛雪吃得香,忽然前方飄下來一片濕漉漉的紙條。她咬開一個爆漿丸子,疑惑地擡起頭向上望去。
三樓窗戶裏邊出現了半張年輕男孩的臉,男孩看起來是個高中生,白淨的臉上有幾片青紫和擦傷。
隔着三樓女人沒看清男孩的五官,只感覺那男孩異常焦急,因為他伸出窗外的手在不停地使勁朝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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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是知道這個學校的,當地赫赫有名的戒網瘾學校,大張旗鼓地在網絡上打廣告,號稱什麽家長收拾不了的亂七八糟的人都能治。
說實話她實在對這類問題青少年沒什麽好感,但出于好奇還是撿起腳邊的紙條,匆匆掃了眼上面的字,看清內容後倏地一驚。
關東煮的湯水随着她猛然驚動的身體搖晃着灑到脖子上挂着的那條兔毛圍巾上。
女人哆嗦着從羽絨服兜裏掏出張紙巾胡亂擦着,擡起頭發現男孩沖她雙手合十,五官痛苦地皺在一起,嘴裏念念有詞,但隔得太遠了,女人實在聽不清他在說什麽。
那女人頗為艱難的思考了一小會,看起來在衡量他是否在惡作劇。
女人的目光在小紙條和他的臉上掃了好幾個來回,似乎下了什麽決心,猛地擡起頭沖着三樓窗戶邊的他大力點頭。
夢做到這裏,吳霁心猛然驚醒。
天已經大亮了,林頔正在桌子旁掰筷子,他面前的桌子上是兩碗熱氣騰騰的馄饨。
林頔見他醒了,招呼他:“我買了早餐,洗漱完來一起吃。”
林頔總是很忙,總是皺着眉頭敲打電腦,吳霁心看着這樣的他,總會懷疑第一天自己看到的那個溫柔男人是不是假的。
但他如果他叫林頔一聲,剛剛皺着眉頭的人會立馬擺出一張熱情的面孔。
林頔的嘴角、鼻翼、都有笑容帶起來的弧度,但他那雙深棕色的眼珠裏沒有一點笑意。
吳霁心無聲地看着他,忽然問:“你們在做什麽實驗?”
林頔一愣,他們整個項目組第一天開會時石澤就再三向所有人強調,要和自己的被試保持距離。
說到這裏倒也好笑,石澤既要人幾乎二十四小時看着,又要人保持距離,林頔聰明的腦子也理解不了到底要他們怎麽做。
他這段時間已經大概摸到了一點風聲,中午吃飯的時候一個項目組裏的小陳跟他聊小道消息,說他們這批被試根本不是什麽志願者,而是不知道從哪個犄角旮旯裏的學校拐來的。
林頔沒說話,實驗的前期工作已經就緒了,進行到了這一步,知道更多只是徒添痛苦,他的項目涉及了太多重要信息,早已不是他提一句辭職就能脫得了身的境地。
見林頔一直不說話,吳霁心又說:“你為什麽從不問我為什麽來當被試。”
因為沒必要,林頔想,每個人做事都有自己的理由,他總不能每遇到一個人都追着問。
他那幅熱情的面孔已經漸冷了,語調平平地說:“回報社會?造福科研?”
吳霁心沒說話,還是看着他。
林頔也不避開目光,就這麽和他對視。
那對黑眼珠像黑洞一樣,這孩子真倔,林頔看着他的眼睛想。
他忽然就舒了口氣,自己跟一孩子置什麽氣呢。
林頔笑了,這次他真的笑了,眼睛彎着向下,他走過去拍拍吳霁心的肩膀,“這次的信息不對稱是為了保護你。”
吳霁心哪被人保護過,他無法理解保護後面的深層含義,剛剛的執拗早就消失了,有些迷茫地看向林頔。
“你得相信我的能力。”林頔指了指自己,“學界一顆冉冉升起的新星。”
吳霁心擡起頭看他,林頔今天穿了件白襯衣,扣子松了兩個,從他的角度正好能看到林頔的鎖骨和脖子,他發現鎖骨上正好有一顆小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