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張景瀾頭一回覺得有點挫敗,他指着自己的鼻子,“我長得真的很像個壞人嗎?我報恩啊,就家庭地址和電話都不能透露給我?”

“我沒有家……”

“你說什麽?”

張景瀾是真沒聽清,為了能聽清索性往他那邊挪了挪,距離一下子被縮得很近,心裏剛感嘆一句這人皮膚真好可惜就是有點灰,結果就聽見他說自己沒有家,張景瀾沒忍住伸手掐了掐這張嫩得像豆腐一樣的小臉,“你逗我呢?”

那雙烏溜溜的大眼睛看過來,裏面包了眼淚,只把眼神顯得更無辜,看得張景瀾一陣心猿意馬,“我真的沒有家,先生你把我放在前面路口就行了……”

這聲先生叫得可真好聽。

“放路口你走去哪啊?沒家你怎麽睡覺怎麽吃飯?你這不是逗我是什麽?”

“你叫什麽名字?”

他牙齒緊緊咬着下唇,因為用力過大而讓嘴唇變得血色全無,這些問題他一個都答不出,車裏開着冷風但他還是急出一額頭汗。

“我睡廢品回收站或者橋洞,吃饅頭,我沒有名字……”

張景瀾心裏吃驚但面上不顯,雖然聽起來很不可思議,可張景瀾什麽大風大浪沒見過,他跟着那人的話打量起了他的穿着,肥大的運動短褲,洗到接近透明的白色T恤,破舊的運動鞋,還有狗啃似的頭發,這好像真是個小流浪漢。

一個荒誕的想法在心裏生根發芽,什麽叫瞌睡來了遞枕頭,張景瀾想要一張白紙,這張白紙就飄飄蕩蕩的栽在了他的手裏。

“沒事兒,以後我管你吃穿,你撿了我手機就是我的恩人,我報恩是應該的。恩人,別人都怎麽稱呼你?”

那人低着頭,臉蛋被張景瀾一口一個恩人叫得紅撲撲。

“他們都喊我小狗……”

“這算什麽名,恩人你跟我回家吧,你住我家,我家冬暖夏涼永遠都有熱水用,我家還有保姆給你做飯吃,以後我幫你起個名字,你這麽好的人不能用這麽難聽的名字。”竭力裝出一副善人模樣,開出一個個讓流浪漢垂涎的條件做誘餌,耐心十足的等這個什麽也不懂的人咬上他的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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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一會兒,細弱蚊吶的聲音重新響起,“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

從沒獲得過善意的人只要感受到一點溫暖就不想再放開了,拼命靠近光源汲取溫暖,這是所有生物的本能。

一個偷偷試探,一個悄悄打量,車上氣氛一時變得很奇怪,那人仍縮在角落裏對張景瀾一臉戒備。張景瀾想着既然要把人好好養起來那就一定要溫柔耐心些,溫水煮青蛙總是沒錯的,“恩人,我總不能一直恩人恩人的叫你吧?我該怎麽稱呼你?”

那人怯怯的擡起頭來看看張景瀾,搖了搖頭又很快低下,“我沒念過書也沒名字……”

“要不,要不你也叫我小狗吧……”

張景瀾在嘴裏過了一遍這個名字,以前為了情趣也不是沒叫過,現在要每天都這麽喊,其實也還挺帶感的。

“這不好吧,太不尊敬了。”

小狗又搖了搖頭,這回沒再低下頭,眼裏隐隐有了些期待,“我已經習慣了……”

“那,小狗?”

眼裏的水汽蒸發幹淨,那雙黑曜石一樣的大眼睛重新變得明亮且含滿笑意,小狗覺得從這人嘴裏說出來的“小狗”比其他人喊的好聽數十倍。

車緩緩駛入小區大門,沒見過世面的小狗視線牢牢黏在車窗外的風景上,過了一會兒他把視線從車窗移開,重新又聚焦到張景瀾身上,語氣帶了些局促,“你家好大啊,要不我還是走吧……”

張景瀾還是給了他一個你盡管放心的笑,“我家沒別人,你放心住。”

車停在別墅門口,張景瀾下車繞到另一邊打開車門,小狗踩着小碎步跟在他身後進了家門。

“進來啊,傻站着幹嘛?”張景瀾換了鞋自顧自進客廳,轉身用眼神示意站在玄關的小狗過來,小狗不好意思的脫了又髒又舊的球鞋,露出裏面洗得發硬的白襪子,上面遍布着細密的針腳。

穿着合腳的拖鞋,小狗踢踢踏踏的走進客廳然後又站在那裏不動了,視線不敢到處亂瞟,只是牢牢盯着張景瀾。

張景瀾看他站在那別別扭扭想把雙腳藏起來,但是怎麽也藏不住就覺得很有意思,這可比晚上吃飯那小孩兒好玩多了。

他直接上去抓住小狗的手腕把人按在沙發上坐下,小狗大眼睛驚恐的瞪着他,生怕張景瀾要對他動手。張景瀾笑着捏了捏他的臉,“你放心,我不會對你做什麽的,”又指了指他受傷的小腿,“先把這個傷口處理一下,然後我們再說別的好嗎?”

張景瀾起身拿來了醫藥箱,把小狗受傷的腿橫放到沙發上,那只破襪子一下子被暴露在眼前,小狗偷偷紅了臉。

但張景瀾根本無暇顧及那只襪子,他看着眼前這節白生生的小腿,只覺得自己是撿到了寶。也不明白一個撿垃圾的哪來這麽好的皮膚,非但沒有被曬黑反而連根腿毛都沒有,甚至比那些精心保養的鴨子的皮膚都要好,張景瀾直覺上手摸摸定然是滑嫩嫩的。

但現在是斷然不能上手的,他清了清嗓子,假模假樣的開始給小狗上藥,同時對他噓寒問暖。

坐在柔軟的真皮沙發上,整個人被适宜的溫度包裹着,身上那種汗津津粘乎乎的感覺也消失了,先前的警覺蕩然無存,幾乎是張景瀾問什麽小狗就回答什麽。從小狗的話裏張景瀾知道他沒爹沒媽沒上過學,靠撿垃圾收廢品過活,偶爾能混上個救助站送溫暖,領件棉襖送箱牛奶,但他這樣的小身板總是會被搶東西。

張景瀾在心裏給小狗的悲慘程度打了個滿分,可憐憫情緒一點也無,他反而覺得悲慘的身世剛剛好,因為這樣的小可憐才最好拿捏。

給你一點甜頭,你就離不開我了。

小狗手裏捧着張景瀾給他倒的熱水,他很少喝的到熱水,溫溫熱熱的液體從食道滑進胃裏,暖暖的很舒服,小狗貪婪這樣的溫暖,一杯熱水很快就被喝了個精光。

他認真看着張景瀾給自己的傷口消毒塗藥,只覺得一切都美好得不真實,但酒精擦過傷口産生的疼痛卻一直在提醒他這都是真的,他死死咬着嘴唇不敢發出痛呼,生怕自己的莽撞會惹得張景瀾不開心,驚醒這場美夢。

張景瀾低着頭,神情嚴肅又認真,他的長相大概不能用帥氣來形容,但小狗的詞彙又實在是貧乏,只是覺得帥氣用在他身上不是很合适,有點單薄。張景瀾很有男人味,至少比自己爺們兒得多,皺一下眉頭伸一下手都很有氣勢。他以前在街上被人欺負的時候總是會被嘲笑,小的時候那些人說自己一點也不像個男子漢,長大了那些人又說自己一點男子氣概也沒有。

對了,張景瀾就是那種充滿男子氣概的男子漢,很硬朗,很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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