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從那天開始,張若發現張景瀾總是不開心,他很少對自己笑了,總是板着一張臉。而且還幼稚得很,常常張若說講這個故事,他非要講那個,張若想左側卧睡,他非要張若轉過來,甚至張若夾起一塊排骨,張景瀾都要搶着說那是他想要的排骨,張若就只好讓給他。

他以為張景瀾是工作遇到了什麽困難,随着生活在一起越來越久,張若學到的知識越來越多,他漸漸懂得張景瀾可能是個有點錢的小老板,做老板壓力一定很大。這段時間張若會有意無意的詢問張景瀾,是不是工作出現了什麽問題,每到這個時候張景瀾就會皺着眉頭看向他,說我怎麽可能在工作上出纰漏。

張若也相信,因為張景瀾最近總是會送給他很多東西,從一本裝在禮盒的《小王子》開始,到什麽胸針,香水,手表。張若看着這些中看不中用的東西一頭霧水,根本不知道該怎麽用,只能把張景瀾送自己的東西都妥妥帖帖收進衣櫃的最裏層,他用不上,也舍不得用。

張景瀾只是想向自己證明,張若在他心裏其實和別的人沒什麽區別,他在努力模糊兩者的不同之處。

但任由張景瀾怎麽努力,他們在自己心裏卻還是壁壘分明。

今天出現了一個打破這堵牆的契機,張景瀾毫不猶豫的抓住了。

來公司開會的甲方某位老總向來玩得開,張景瀾之前在各種場合上也遇到過他幾次,知道這也是個和自己半斤八兩的情場爛人,結束的時候他留下來和張景瀾寒暄,“聽說張總最近收心了?不知道是什麽樣的妙人能入得了你的眼?”

他這話說出來張景瀾就知道是什麽意思了,倘若往前推一個月,張景瀾絕對會推掉這個局,但今天他不想拒絕。

他換上心照不宣的笑,“小家雀罷了,不知道哪天劉總有時間,一起出來吃個飯?”

飯局定在這周六晚上。

這放在以往明明是再尋常不過的事情,可張景瀾應承下來卻并不感覺開心,他反而覺得心裏更堵得慌了。

“老孫,先別回家,往酒吧開。”

囑咐完司機他才發現竟然連酒吧都好幾個月沒去過了。

不應該,着實不應該,怎麽會被小家雀迷了心智。

而且到現在還沒清醒過來,張景瀾握着還沒有息屏的手機,看着車前座的一個角愣神,回想起剛剛和張若通話的內容仍覺得不可思議,他到底是什麽時候養成的回家太晚要給張若打電話報備的習慣?

酒吧是張景瀾開的,他名下的産業有很多,吃喝玩樂樣樣不缺,所以調酒師看他來的時候還笑着調侃他,“瀾哥好久沒來了,這是開了新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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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景瀾被噎得說不出話,他酒量好得很,以往只是小酌怡情今天卻特別想喝醉,心裏壓的事情讓他覺得難受,本來是想撿個聽話的回去養着,逗樂還不麻煩,但誰知道麻煩這種東西永遠都不會遲到,更可笑的是他似乎把自己也搭進去了。

“瀾哥,都十一點了,你還不回來嗎?”

“我這就回。”

挂了電話張景瀾覺得自己無藥可救了。

回家以後十一點過半,打開門只有廚房的燈還是亮的,張景瀾沒換鞋,站在玄關朝着廚房喊,“若若?”以往每次只要他打開門,屋子裏就會傳來張若啪嗒啪嗒跑來的腳步聲,有時是從客廳,有時是從廚房或是陽臺,但今天什麽也沒有,張景瀾心下疑惑,換了鞋剛往前走了沒兩步就看見張若慌慌張張從廚房跑了出來,一頭紮在他懷裏。

張景瀾把人抱了個滿懷,張若在他身上到處嗅了嗅,仰起頭來小聲嘀咕,“你喝了好多酒……”

張景瀾跟着低頭聞了聞自己衣襟上的味道,又伸手擦了擦張若嘴角上沾着的不明碎屑,“還說我,大半夜不睡覺跑廚房去吃雞蛋,你不噎嗎?”

張若被說得紅了臉,拿手背蹭了蹭嘴巴又趕緊把頭埋回張景瀾懷裏,說話的聲音含糊不清,“我餓了……”

張景瀾往後仰了仰身子把張若的臉露出來,“晚飯沒吃飽?”

“喝了一點湯……”

見人不說話,張若也不敢擡起頭來看他,軟着嗓子撒着嬌,“你吃了嗎?”

張景瀾被他弄得沒脾氣,抱着人往廚房走,把已經涼透的飯菜重新熱了熱坐在一起吃了起來。

今天逃出去喝的那頓酒算是白喝了,功虧一篑。

已經很晚了,周圍的燈都滅了,只留一盞餐桌上方暖黃色的燈,柔柔的打在張若的臉上,給他那張白得如玉一樣的臉平添了幾分溫暖,張景瀾突然就想起了“家”這個字,他現在是有家了嗎?堵在嘴邊的那句話怎麽都說不出來了。

他又想起了他的媽媽,她有家,有愛人,可是她的愛人卻親手葬送了她的生命。

最後張景瀾還是張了嘴,“若若”兩個字輕輕巧巧的就從嘴裏吐了出來,帶了點沙啞,帶了點猶豫,但是話開了頭剩下的就都好說了。

“下個周陪我去見個朋友。”

張若坐在車後座被張景瀾拉着手,車內溫度有點高,相握的手汗津津的,張景瀾沒有松開的意思,張若也不想。

先前他問張景瀾今天要去哪裏,他只是輕描淡寫的說,“見個朋友。”甚至閉着眼睛都沒有看張若一眼。

但張若是興奮的,他有些想吐,不知道是車裏太悶還是汽油味太重,也有可能是暈車,他看着張景瀾頭靠在車座上閉眼緊皺眉頭的樣子很心疼,張景瀾在工作上那麽累而他卻一點忙也幫不上。決定還是不把身體不舒服的事情告訴他。

就別給他添亂了。

車停,張景瀾拉着張若的手跟着侍從進到包間,偌大包間裏只有劉總一個人。門一開劉總站了起來,走上前跟張景瀾握手打招呼,張若規規矩矩背着手站在一邊,臉上挂着腼腆的笑。

這還是張景瀾第一次帶他見朋友,想到這裏張若臉上的笑容又燦爛了一些。

劉總是個年約四十的中年男人,不大高卻很胖,大大的啤酒肚快要把襯衫的扣子崩開。長了個大衆臉,笑的時候兩頰的肉會擠到一起,順便把眼睛也擠沒。

“這位就是小若吧,你好我是劉勇。”和張景瀾打完招呼,劉總的手順理成章的伸到張若面前,張若有些意外,但很快就被歡喜掩蓋,他受寵若驚的和劉總握手,學着張景瀾的樣子說些客套話。

期間張景瀾一直沒有出聲,把張若帶到餐桌前也只是用手推着他的後腰。

包間很大,圓桌也很大,張若坐在兩個人中間,和左右都隔了一臂距離。張若想要挪着椅子離張景瀾近一些,他本就不是什麽善談的活潑性子,和陌生人離得太讓他有些局促,偏偏劉總還總是時不時跟他說句話,張若只能絞盡腦汁應對他。

桌上擺滿佳肴,張若卻根本沒動幾口,他真的太不自在了,劉勇和張景瀾談笑風生,眼神卻總時不時瞥向張若,他的眼神讓張若難受,那種直勾勾的,自下而上的打量,像是要用眼神把他的衣服剝個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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