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服務員,這裏點單。”男孩的聲音像個婉轉的小黃鹂,張景瀾托着腮想了想,這好像是個學聲樂的。
“您好先生,請問想吃點什麽?”
張景瀾猛地轉向聲音的方向,站在他面前背對着他的人,身形和聲音他都熟悉無比。
他死死盯着那人的後腦勺,頭發變短了,先前染過的栗色頭發已經全都被剪掉了,身上也穿着和酒店所有侍應生一模一樣的制服,但他就是知道,這人是張若。
“瀾哥,要再點些別的嗎?”
然後他就看見眼前的身影肉眼可見的僵住了。
張景瀾拿舌尖頂了頂嘴角才壓下那點玩味的笑,有點兒意思。
“不用,寶貝兒給我點的我都喜歡吃。”說着還很溫柔的笑了聲,張景瀾很快就調節好了自己的情緒,仿佛剛剛張若的聲音只是幻覺,還很想在舊情人面前顯擺一下自己過得到底有多好。
張若即使背對着他,單憑聲音也知道那人一定就是張景瀾,他以為他的人生已經徹底擺脫了張景瀾,但還是不行,他只是把張景瀾藏起來了,關于聲音的記憶最先出賣了他。
“那我們就點這麽多了。”男孩把餐單交給張若,眼神卻始終都挂在張景瀾身上,張若低頭轉身幾乎是落荒而逃,他看着那個男孩只覺得諷刺,曾經的他一定也是那樣的,天真的像個傻子。
“等等。”
顧客出聲喊人張若不得不停下等吩咐,心跳快到要沖破胸腔,張若拿着餐單的手使上了全部力氣,骨節攥到發白,這才面帶微笑平靜的和張景瀾對視,“請問還有什麽需要嗎?”
“不打個招呼嗎,這麽快就把我忘了?”張景瀾還是托着腮,眼神自下而上赤裸裸的打量着張若,直到望進那雙他曾看了無數次的眼,一如既往,又黑又亮。
“張先生您好,請問還有什麽需要嗎?”
張先生?張景瀾意外的挑了挑眉,很好,小家雀放出去一個月就變野了。
“挺有本事啊,都來五星酒店做服務員了。”張景瀾朝餐單揚了揚下巴,“點了些什麽啊,念給我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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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若輕輕呼出一口氣,還是笑,“好的張先生。”低頭娴熟的翻看點單器,他只想快點結束這場煎熬的對話,剛要開口卻又被叫停,“念英文給我聽聽。”
臉上的笑終于維持不下去了,張若抿唇看向張景瀾,面對他的刁難自己束手無策,張若怎麽也想不到,這個人和自己撕破臉以後暴露出的本性竟然如此惡劣。
“抱歉張先生,我無法做到。”
一直坐在對面看戲的男孩早就發現了不對勁,從剛剛他們對話開始,張景瀾就對他桌下挑逗的動作毫無反應了,他死死盯着眼前這個白淨的侍應生,眼裏的嫉妒快要把張若臉上灼出個洞。但他只能咬牙忍着,張景瀾能約他出來吃飯都已經是意外之喜了,他絕不能搞砸。
“那你會幹什麽呀?會撿垃圾?”張景瀾笑得惡劣,終于把視線分給一點坐在對面的男孩,托着腮的手用拇指順勢朝張若指了指,“寶貝兒,他之前是個撿垃圾的。”
桌對面的男孩果然十分配合的哈哈大笑起來,用他那把黃鹂一樣的嗓子嬌嗔道,“那你還不趕緊讓他走啊。”
一個眼光一個笑都像一把刀,深深刺進了張若的心裏,剛剛要愈合的傷口重新被豁了個鮮血淋漓,攥緊的拳頭劇烈地發着抖,張若只能死死咬着嘴裏的軟肉不讓自己哭出來,“抱歉,我先去上菜了。”
呂洋匆匆的從另一側迎上來,剛剛他就看見張若在那邊和人交涉了很久也沒走開,但無奈他這邊也被絆住了腳,“發生什麽事了嗎?你臉色怎麽這麽差?”
張若紅着眼搖搖頭,他不想被別人知道他和張景瀾的糾葛,“沒什麽,碰到一個熟人而已。”
但事情走向根本不由他。
盡管呂洋把他安排去了離張景瀾所在位置很遠的C區,麻煩也還是纏着他不願松手。
“小張,A區有位客人點名要你過去,我拒絕不了……”紮着馬尾的女侍應生唯唯諾諾找過來,張若嘆了口氣還是硬着頭皮過去了,他不想給任何人添麻煩。
遠遠的就看見了張景瀾的背影,還有坐在他面前男孩臉上明晃晃又刺眼的笑。
張若不知道是誰找的他,只能不卑不亢的站在兩個人中間,“顧客,請問有什麽需要幫助的嗎?”
剛剛還笑得開心的男孩在張若站到面前來的時候就冷了臉,他能清楚的感覺到自從張景瀾見到這個人以後整個人的魂都飄走了,張景瀾連吃飯都不專心,視線總是有意無意掃視餐廳,企圖找到某個身影。直覺告訴他眼前這個人絕對不簡單,至少和張景瀾之前的所有情人,包括他在內都是不一樣的。
“你怎麽回事,點個單都能點錯?我要三分熟你為什麽給我上了七分的?”張景瀾指着空空如也的盤子,上面什麽也沒有,滿臉寫着我就是故意的。
張若臉上挂着标準又僵硬的笑容,他只想趕緊把張景瀾打發走,恭恭敬敬的向張景瀾鞠躬道歉,“抱歉先生,是我的疏忽,我現在馬上讓後廚重新做一份。”
如果那麽容易被打發那他就不叫張景瀾了,事實上他根本沒想着能有什麽解決方法,他就是單純的想看見張若,看張若在他面前生氣或者隐忍的樣子,總之怎樣都好,他太想他了。
張景瀾假裝想了想,接着語氣散漫的搖頭拒絕,“我覺得這樣還不夠。”
張若還想再開口說些什麽,卻被人拉住胳膊往後帶了帶,一個穿西裝的人擋到了他的面前,張若擡頭看,是呂洋。
“先生您好,我是酒店的領班,有什麽需求可以告訴我。”
張景瀾對于這個擋住他看張若的領班很不滿意,他坐正身子扯了扯西裝下擺,皺眉指着張若,“需求就是你讓開,我找的是他。”
呂洋不為所動,只是又向張景瀾低了低頭,“如果小張剛剛對您有所冒犯,那我替他向您道個歉,抱歉先生,小張工作時間不久,我是他的領班,是我失職沒有教好我的人,希望您不要生氣。”
什麽叫我的人,張景瀾直接就笑出了聲,感情張若從他那離開以後直接就找好了下家,有工作還有男朋友,生活過得真是有滋有味。
張若在後面拽了拽呂洋的衣袖,呂洋很自然的側過頭看向張若。
張若小小聲的提醒,“這位顧客也姓張。”
呂洋也小小聲回道,“知道了。”
張若的動作全落在張景瀾眼裏,從前他只扯自己的衣角只依賴自己,揚了一晚上的嘴角被拉成一條長長的直線,兩個人頭對頭竊竊私語的樣子看得他更是窩火,臉色肉眼也可見的黑了起來。
“張若,我小瞧你了,你手段挺高啊。”
呂洋從善如流的換了稱呼,“抱歉張先生,今天晚上您在酒店消費的賬單全免,我再次替小若向您道歉。”
小若,張景瀾在嘴裏過了一遍這個名字,他嫉妒瘋了,他都沒這麽叫過張若。他不屑的哼了聲,站起來和呂洋平視,“免單,我差那幾塊錢嗎?”他越過呂洋朝張若揚了揚下巴,“你問問他,我差不差那幾塊錢,他在我家住的那幾個月我虧着他什麽沒有?倒是你,你是不是養不起啊他怎麽這麽瘦?”
張若擡頭看着他,大眼睛裏全是戒備和抵觸,張景瀾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頓語氣惡劣,“你找下家眼光不行啊,找了個端盤子的領班,怎麽,家裏揭不開鍋了?讓你也跟着出來抛頭露面端盤子?”
“是不是起點太高了下家不好找吧?”
這話信息量太大,呂洋後知後覺,張若和眼前這位張先生的過節也許不是他想的那麽簡單,他們兩個仿佛被一層透明的薄膜包裹起來,呂洋想幫忙卻根本無從下手。
“呂哥,沒事,你讓開吧,我自己和他說。”張若聲音放得很輕,像羽毛飄在空氣裏,搔刮着張景瀾和呂洋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