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直到拿起手機的時候,張景瀾才發現他纏了張若好幾天,卻連張若的電話號碼都沒要到。他放下手機頹唐的倒回床上,就算要到號碼又有什麽用,就像周啓維說的,他不能再去打擾張若了。
被子裏一點張若的味道都沒有了,從前還有味道的時候張景瀾瘋狂躲避,像是什麽瘟疫,粘上就要人命。可是現在他想擁有,想被張若的味道環繞的時候,卻發現那味道竟然真的如他所願消失的幹幹淨淨。
就像張若這個人一樣,他讓張若聽話,張若就真的很聽話,他說讓他走,張若就真的頭也不回的走了。
張景瀾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個耳光,眼前陣陣發黑,耳朵也發出尖銳的嗡鳴,他才發現張若給他的那一巴掌溫柔極了。
都是他自作自受罷了。
他想的好好的,張若被他灌了酒肯定生氣,那他就哄,好好哄,用所有的辦法哄。張若最是心軟,只要他肯花心思張若一定會原諒他,然後等到跨年的時候他就帶着張若去江邊看煙花,在新年倒數的時候重新跟他求一次愛,哪怕他不同意也沒關系,反正他們還有很多時間。
全被他搞砸了。
“若若啊…”
他說不出話,道歉的話忏悔的話他在心裏說了無數次,但張若不會想聽。
甚至連這個名字他都沒臉叫,就像張若自己說的,這個名字的寓意本身就帶着些輕浮的心思。想到這裏張景瀾又笑了一下,他壞得徹頭徹尾,難怪張若會讨厭他。
不,一開始張若是真心喜歡他的。
他也是真的蠢,他明明知道他身邊的那些人無非就是喜歡他的錢和喜歡他的地位的,好不容易出現一個真心愛他這個人的,願意給他一個家的,可他卻非要趕人走。
“若若,讓你失望了……”
天完全變黑,睜開眼閉上眼都是黑夜,張景瀾于是就睜着眼,任由眼淚從眼角流出最後滑進鬓角,反正不會有人看見。
怎麽也睡不着,睜着眼只能一次又一次的想念張若,但如果睡着了,那也許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張若說不定就願意施舍他一下來夢裏看看他。他不敢奢求張若對他笑臉相迎,來打他耳光,來罵他,來聲淚俱下的聲讨他都好。他別無所求,只要張若願意來看看他。
可惜怎麽也睡不着,摸過手機想看一下時間,被屏幕晃了眼睛,張景瀾突然想起他和張若是有合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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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張若的手機裏。
那是他一直逃避的東西,現在他想打開看看。
開機等待的時候張景瀾握緊了拳頭,萬一張若在離開的時候把照片删掉了該怎麽辦,那他就什麽也沒了。張若的手機連密碼都沒有,他輕而易舉的就打開了。
桌面壁紙是他睡着的側臉,鏡頭離得他的臉極近,晨光打在張景瀾的臉上,照亮了他每一根睫毛和微青的胡茬。
原來他睡着是這樣的,原來在張若的眼裏他是這樣的,很安詳,很柔和。
他忐忑的打開了相冊,直接就怔住了,相冊裏全是他,各種各樣的張若偷拍到的他。
有睡着的他,看報表的他,刮胡子的他,吃飯的他,健身的他,看着看着就又掉下了眼淚。
他把他的寶貝弄丢了。
他在另一個文件夾裏找到了那張合照,是他和張若唯一的合照。張景瀾仍然記得那一天,那天早上他穿了新定做的西裝,張若站在後面看得癡迷,于是就拿起了手機對準他,拍完了還尤嫌不足一樣把手機切換成了自拍模式,把自己和張景瀾一起框進了攝像頭裏,張景瀾裝作不知道,卻早就在鏡子裏看見了拿着手機的傻乎乎的張若。他惡作劇的猛得回頭,果不其然把張若吓了一跳,手機直接摔在了地毯上,他笑着過去抱住張若,問他說為什麽要偷偷摸摸的拍,然後就拿起手機對準了兩個人,拍下了唯一一張合照。
照片裏張若被他抱在懷裏,滿眼亮晶晶的盯着鏡頭,臉頰還帶了點因為緊張而泛起的粉紅,笑得幸福又傻氣。而他則微微彎腰,把頭歪向站在自己身前的張若,臉上也帶着笑。
張景瀾盯着照片裏那個洋溢着幸福氣息的自己,多想穿越回去告訴他,一定要珍惜眼前的這個人。
他癱坐在地上背靠着床,慢吞吞的看着手機裏的其他照片,張若手機裏的東西少的可憐,幾乎全都是和他相關。
有一個視頻文件夾的名字叫講故事,張景瀾的手停在那裏微微顫了顫,最後還是點開了。
裏面全是張若偷偷錄下的他講故事的視頻。
小笨蛋連錄音都不會。
張景瀾看着滿屏幕的仰拍視角,全是他和張若自下而上的臉,他抖着手點開了中間一個視頻,他講故事的聲音就從裏面傳了出來,“今天我們要講的故事是《豌豆公主》。”
張景瀾再也忍不住,終于在自己溫柔的講故事的聲音裏又一次失聲痛哭。
他的若若,這個小笨蛋用笨拙的偷拍方式,弄巧成拙給他留下了寄托思念的寶藏。
想要夢見張若,這是充斥在張景瀾腦海裏唯一的聲音。
他去酒架拿了最烈的酒,把那些講故事的視頻投在了一面雪白的牆上,張若小小圓圓的臉一下子就被放大了。
張景瀾就對着那張讓他想得發瘋的臉流淚,一杯又一杯的喝,他看着視頻裏的張若朝着從前的自己笑,他看着視頻裏的張若拉着從前的自己的手,還會主動吻一吻從前的自己。
“若若啊,我好想你,瀾哥好想你。”
喝到醉醺醺的時候張景瀾仰躺在地板上,周圍都是黑的,只有投影在牆上的張若的臉發着光,大概已經沒有眼淚可以流了,張景瀾始終牢牢盯着張若的臉,然後聽見視頻裏的自己問,“這個故事講完了,若若今天開心嗎?”
張若笑着點點頭,然後主動湊上去親了親自己的嘴唇,聲音裏全是幸福和喜悅,“我特別開心!”
張景瀾直接把手裏的酒瓶朝着視頻裏自己的臉砸了過去,酒瓶被砸得四分五裂,嘩啦啦碎了一地的碎片,他啞着嗓子,對着視頻裏的自己聲嘶力竭的喉,“你聽見了嗎,他特別開心,你珍惜他啊混蛋。”
“他現在一點也不開心…”
“都是你害的…”
可惜這天晚上張若并沒有來他的夢裏。
張若在醫院裏接受各種各樣的檢查,營養針安胎針輪番打,兩只瘦得只剩骨頭的手上遍布了細細的針眼。周啓維找的唐興醫生是十分著名的婦産科醫生,在了解到張若的情況後他不可謂不震驚,但震驚過後就是對學術研究的渴望,這樣世間罕有的病例少有文獻參考,但也正是因為這樣,一但成功他就能在相關研究領域上提供一份相當有價值的臨床報告,因此在對待張若的事情上他上心極了。
“唐醫生,我現在覺得挺好的,我什麽時候能出院啊?”自從知道自己懷孕以後張若就迫不及待的想把自己藏起來,人前他總是裝得很冷靜,可實際上他特別害怕,覺得任何一個人都能給張景瀾通風報信,讓他來把自己抓走。
唐醫生是個四十歲上下的中年男人,戴着眼鏡笑起來很和藹,可是不笑的時候又很兇。知道張若是個無依無靠的,他朝張若安慰的笑了笑,“你現在最大的問題就是營養不良,等你姐夫來了醫院我跟他談一談。”
張若在當天就出了院,魏思妍和周啓維把他接回家,張若想要回自己的出租屋被二人斷然拒絕,魏思妍語重心長,“若若,你現在營養不良,自己在家沒法調理,你來姐姐家,和我吃一樣的,你陪我一起養胎不好嗎?”
魏思妍已經懷孕六個多月了,挺着肚子和張若說這些的時候讓張若羞紅了臉,他還是無法适應自己的孕夫身份,這太奇怪了,最後拗不過魏思妍威逼利誘還是在他們家住了一宿。
第二天吃過午飯張若就要回自己的家,“姐姐,我得回自己家去,張景瀾在我家留了東西,我要通通扔掉。”
終于如願離開,張若卻根本沒有回自己家,他在路上拔了電話卡扔進垃圾桶,徹底告別了他們所有人。
他不會回出租屋,也不會回周啓維家,他在別人面前裝得淡定,可實際上怕得要死,他是個怪物,是張景瀾的污點,他得把自己藏起來絕不能被張景瀾發現,不然他和寶寶就沒命了。
他玩夠了就毫不猶豫的把自己扔出門來,又怎麽會善待懷了孩子的他。
工作和房子不能要了,張若直接坐上了去城北的公交車,一個城市的兩個對角,張景瀾絕不可能找得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