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張若在暈倒之前去打開了家裏的門,同時還帶上了手上所有錢,他知道住院急救需要好多錢,可是最後周啓維也沒要他的。

他也知道生孩子養孩子需要很多錢,所以現在他坐在黑乎乎的橋洞裏,摸着兜裏的三千二百塊錢只覺得安心。

至少他的寶寶出生以後有三千塊錢可以花。

他得為了寶寶努力攢錢,哪怕以後寶寶跟着他不會有大富大貴的生活,甚至可能會很拮據,但他可以給他一份愛和一個家。沒有感受過愛,沒有擁有過家的張若覺得擁有這些的寶寶一定會很幸福。

現在已經太晚了,張若對城北全然陌生,他現在有了寶寶得對自己好一點,一定不能感冒生病。所以找到一個适合居住的,且幹燥擋風的橋洞花了很長時間。等明天天亮了他就要去找一份工作,最好是包吃的工作,這樣可以省下一大筆錢。同時如果可以的話他還想租個房子住,租房很貴,超過400的話就算了,他可以接着住橋洞,但寶寶出生以後他無論如何也得找個房子住下,現在能省一點是一點,他得給寶寶攢錢。

他摸出手機看了看時間,晚上十點了,這個時候魏思妍和周啓維一定開始找他了。自己只在家裏留了個小紙條,上面寫着道歉和告別的話,他甚至不知道魏思妍有沒有看到,他們肯定擔心極了,想到這裏張若鼻頭就有些酸酸的,他真的虧欠了姐姐姐夫好多。

可他是個怪物,姐姐姐夫那麽好,他不能給他們添麻煩。

張景瀾窩在家裏渾渾噩噩過了不知道幾個白天黑夜,天亮的時候陽光會灑在牆上,張若的臉就像見了光的泡沫一樣一下子就消失了,張景瀾慌慌張張跑去拉上窗簾,他的若若就又像捉迷藏一樣出現了。

碎掉的酒瓶把他的腳紮得鮮血淋漓,張景瀾卻仿佛根本感受不到,只是對着重新出現的那張臉近乎癡迷的笑。

這個視頻裏的張若穿着紅色的連帽衛衣,鮮豔的顏色把他的臉襯得更是雪白,鏡頭難得擡得有些高,張若那雙好看的大眼睛才終于舍得露出來,此刻他正笑得眉眼彎彎,嘴唇笑着抿成一道彎彎的月牙。

酒精麻痹了痛覺神經同時也麻痹了張景瀾的大腦,好像張若真的站在那裏朝着自己笑。張景瀾恍惚間笑了一下,朝着投影的方向伸出手,他一步一步走過去,踩過遍地的玻璃渣,踏過一片荒蕪的內心,他始終笑着伸着手,直到還剩下最後一點距離,他終于喊出了那個魂牽夢萦的名字,手蓋上了雪白的牆,可是眼裏若若的臉卻碎了。

張景瀾不可置信的看着被他擋住的那片黑暗和投影在自己手上的若若的臉,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了個幹淨。

他扶着牆慢慢滑跪在了地上,有玻璃渣刺進膝蓋也仍毫無所覺,只是痛苦的掩面哭泣,幾天下來他早就變得胡子拉碴,連嗓子都像是混進了泥沙變得粗粝難聽,“若若啊…”

張景瀾把張若的名字喊了千百遍,可張若聽不到。

拉着窗簾的屋子分不清白晝是假的,即使再密不透風的牆,陽光也會頑強的照進來一縷金色。

可是張景瀾卻突然分不清了,他是被光晃醒的,外面有震耳欲聾的聲響,張景瀾更不确定了。手機早就沒了電,他只能過去拉開窗簾,一簇簇煙花在空中炸開,把黑夜照亮得如同白晝。樓下有小孩子的倒數聲,“5.4.3.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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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一年到來了。

“若若,新年快樂。”張景瀾仰着頭,忽明忽滅的煙花把他的眼淚和痛苦照了個明亮又透徹。

張若縮在橋洞裏看着天上炸開的朵朵煙花笑着摸了摸肚子,“寶寶,新年快樂,明年你也可以看見啦。”

只有魏思妍和周啓維沒工夫跨年,魏思妍急得在家裏走來走去,派出去的人一點消息都沒有,天寒地凍她真的害怕張若出什麽事。周啓維眉頭皺得死緊,他家在找人這方面真沒什麽門路,如果明天還找不到人,那就只能去找張景瀾了。

張若找到了一份小吃店的服務員工作,月薪兩千,不需要工作經驗也不需要文憑,只要能吃苦耐勞就好,最重要的是包午飯和晚飯,那他只要掏錢買早飯就可以了。

唯一可惜的是他沒有找到合适的房子住,太貴了他住不起。

第一天下班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九點半了,張若摸黑回了橋洞,坐在幹草堆上揉着酸痛的腰偷偷掉眼淚,今天他做了好多事情,要點菜要上菜還要收拾桌子,晚上下班的時候他看到老板娘正在洗碗,張若咬着嘴唇蹭過去問,如果他把碗洗了能不能再加點工資,老板娘爽快的給他加了八百塊錢。

張若拿另一只手擦了擦眼淚,“寶寶,他們都覺得我好騙,只給了我這麽少的錢,可是我不會跟他們讨價還價…”

“我好沒用…”

周啓維是在張若失蹤的第三天找上了張景瀾,如果不是真的無能為力他絕對不想讓張景瀾幫忙。

他打了張景瀾的電話沒人接,敲了房門也沒人應,幹脆直接按了指紋打開房門。

屋子裏暗沉沉的,渾濁的氣息讓人喘不上氣,周啓維皺着眉往裏走踢倒了不少酒瓶。還沒到客廳就看見那邊的情形,張景瀾一灘爛泥一樣坐在地上,牆上張若的投影發着熒熒的光,照亮了他滿臉的頹唐。

周啓維跑過去揪着張景瀾衣領,咬着牙厲聲質問,“你這算什麽?你弄出這樣子給誰看?”

周啓維的聲音像是石破天驚的一聲悶雷,劈開了張景瀾混沌許久的神識,他目光呆滞的從牆上轉到周啓維身上,雙眼無神的像一對木珠,“我想若若,我後悔了,我想對若若好。”

然後又流下了眼淚,一滴滴滾燙的仿佛岩漿一樣的眼淚,帶着重量砸在周啓維的手背上,張景瀾滿臉痛苦,從前意氣風發的模樣全都不見,“啓維哥,我真的想若若,我想若若再給我一次機會…”

周啓維愣了愣,小時候都是他保護張景瀾,但等張景瀾長大以後幾乎就沒怎麽叫過他哥了,因為他已經強大到不再需要別人的庇護。看着眼前這個難過的人,周啓維突然就有些相信,他也許是真的後悔了。

他拽着張景瀾的衣領把人扯了起來,強硬的逼着張景瀾和自己對視,“你想要一個機會?”

垂在身側的手一下子抓住了周啓維的手腕,張景瀾臉上的情緒分不清是在笑還是哭,“我想,我要!”

“若若失蹤了。”

張景瀾倏的瞪大雙眼,“你什麽意思?”

“若若跨年那天就不見了,我們找不到他。”

張景瀾直接給了周啓維一拳,酗酒過度他根本沒什麽力氣,輕飄飄打在周啓維臉上他連臉都沒歪一下,張景瀾哆嗦着手質問周啓維,“你怎麽不早點告訴我,你把若若帶走你就應該照顧好他,若若出了什麽事該怎麽辦,他剛剛流産,他現在身子那麽虛,他肯定連錢都沒有…”越說聲音越小,他不敢再往下想。

周啓維沒躲沒避硬生生受了這一拳,他理虧,是他沒照顧好張若。其實也沒多疼,張景瀾這幾天沒吃飯根本沒什麽力氣,他站在旁邊,看着剛剛還像一攤泥一樣的人瞬間嚴肅起來,打電話說話安排都有條不紊。

他深深呼出一口氣,等張景瀾挂了電話要走的時候出了聲,“若若不讓我告訴你他懷孕的事情。”

張景瀾頓住了腳,“我會裝作不知道。”

“不,你得知道,因為孩子現在還好好的在他的肚子裏。”

張景瀾覺得自己的耳朵可能也出了問題。

“你說寶寶還在若若的肚子裏?”

“之前是我自作主張騙了你,想要讓你難過讓你放手,但孩子的确還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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