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夢燈成燼(十)

春天很快就過去了,夏天一眨眼也不見了,到了秋收的季節,孫義芳回來了。

即便是有‘石壤’,孫義芳這條商道也修的艱難,但是因為石壤的關系,速度卻是正常修路的數倍。而孫義芳本人這段時間的歷練,也讓他實際領會了該如何去使用手下的那些人,讓他明白了,即便是皇族,某些人也有的是辦法糊弄你,也不會就這麽乖乖的聽你的話。剝離開自己的身份,真正參與到了實事裏去,也明白了那些看似理所當然的事情下面,到底有哪些利益交錯。

讓游鴻吟驚詫的是,二皇子居然登門了。

二皇子孫鶴衍雖然和孫義芳一母同胞,但是孫鶴衍為人有些桀骜,再加上因為性向的關系被皇帝罰得有些嚴重,為了避免牽連到他人,他和孫義芳的來往并不密切。

“你這是在玩火。”沒有人比孫鶴衍更加了解自己的親兄弟,所以太子沒發現并不代表他沒發現。

孫義芳吃了一驚,明白自己的動作似乎被兄長看穿了,他也沒想着狡辯不認,随即便力争:“兄長,同是父皇的孩子,我的能力并不比太子差,為何不争?難道以後一輩子就這麽碌碌無為?父皇在時,也許我們還能做點事情,但是等太子大哥登基後呢。瞧瞧大伯和三叔,整個京都認識他們的人是不少,但是又有幾個知道他們在家無所事事,什麽都不能做?我不要過那樣的日子。”

孫鶴衍:“我孫家受天下百姓供奉,孫氏子孫天生貴胄,自然就要付出應當的代價。這跟太子有什麽關系。”

孫義芳說:“兄長也看到了,我能做的比太子更好,普通人家繼承家業還要看子孫能力呢,怎麽到了我們家就不行了。”

“我們是皇家,不是普通人家。”孫鶴衍覺得弟弟在這幾年內變得有些陌生,明白他如今心思鑽了牛角尖,只得徐徐勸導:“太子大哥性子不錯,雖然談不上十全十美,但是只要他沒犯大錯就地位穩固,你何必雞蛋碰石頭。”

孫義芳回過頭來苦口婆心:“兄長,自你十七歲開始領兵在外,到如今被圈在家中,難道真的就是因為你不愛紅顏愛藍顏麽,父皇和母妃早就對這件事情妥協了,為何你還是不能回你最愛的邊境沙場,這其中的貓膩就從來不曾想過?”

孫義芳原本想不到這些東西,但是劉先生綜合多方消息,推斷出了許多原本他看到了卻從來不曾深思的事情,讓他明白,原來過去自己永遠看到的只是事情表面,深層真相卻從來沒有看清過。

孫鶴衍覺得有些事情說得太明白反倒失了情義,但是要說自己從來沒有一絲懷疑那是騙人的。

所以他說:“不錯,我曾經的确有過懷疑,但是比起在外領兵,我最後還是選擇了父皇。我勸阻你并非是因為什麽天下福祉,也不是因為忠孝禮儀,純粹只是覺得此事于你于我孫家都是百害而無一利而已。”

兄弟兩人在書房談論許久,最終誰也勸服不了誰,算是不了了之,孫鶴衍最後決定,自己就當從來不知道這件事,既不相幫,也不會阻礙。

孫義芳因為親兄弟都不站在自己這一邊而覺得有些沮喪,卻被游鴻吟一句勸了回來:“二殿下的兩不相幫其實就是向着殿下你,要知道殿下成功了,他依舊只是皇帝的兄弟,萬一殿下失敗了,他卻必然會被劃為殿下你這一派跟着倒黴,這種毫無收益的事情他沒有撇清關系便是心底向着殿下的。更何況,你兄弟二人平日裏少少來往也好,二殿下領兵能力過于出衆,真兄弟情深了,心理不舒服的,怕就是旁人了。最重要的一點是,據在下觀察,二殿下如此重情之人,真到了緊要關頭,怕是不會對殿下袖手旁觀。”

孫義芳心情被勸回來,便談到了正事:“那下一步,先生覺得該如何行事?”

游鴻吟并不回答,反而反問:“殿下心中是如何想的?”

孫義芳心中因這個問題而舒了一口氣,他也曾想過,自己對忘柯先生言聽計從,是否就好比是個旁人的傀儡,但是看先生如今所作所為,一直幫自己努力學習,也一直培養自己的能力,并不是一味的将他的思想強行加自己身上。

于是就知道是想太多了。

“我想最近兩年我動作太多,父皇應該都看在眼裏,如果暗中做些什麽事情,怕就真的有些不妥,把旁人當做傻瓜了。所以這段時間就當做修生養息,我會盡力做好手中的事情。”

游鴻吟微微一笑,似乎是贊賞:“殿下真正成長為一個合格的皇子了。”

自己終于不用像老媽子一般什麽都要插手了。

孫義芳見自己所言得到肯定,非常愉悅的離開了六合夢境。

孫義芳走後,卓冷進來禀告了一件事:“公子吩咐的事情,太玄有回報了。”太玄是游鴻吟培養的幾個孩子之一,如今年方十四,但是已經可以當大人了用了。

“哦,可有收獲?”

“秋家小姐七年之前便已經嫁了人,”卓冷看了游鴻吟一眼,見公子并沒有什麽反應,便大膽往下說:“那秋家小姐早年定過一門親事,但是男方家道中落,秋家就有些不太願意,只是秋家小姐和未婚夫感情比較好,不肯聽從家中的安排,最後拖了幾年,還是嫁了她未婚夫馮沛,馮沛後來不知從哪裏得了大筆錢財,重新把馮家立了起來,如今夫妻兩人育有一子,日子還算平順。”

這秋家小姐就是上一世拒絕劉夢知求娶的那個,原來是早就有了情郎。

感受到劉夢知的激動,游鴻吟食指敲着桌子,思索了一番後說:“傳信給太玄,讓他查查馮沛的錢從哪裏來的。”

“是。”

“可以從綠林這方面入手。”游鴻吟并不理會卓冷的詫異,說:“如果真的是這樣,想辦法收集點證據,直接扔到知府手裏。”

卓冷稱諾後立刻退下去辦了。

劉夢知遲疑的聲音終于冒了出來:“你……懷疑當初是這個馮沛殺得我?”

游鴻吟說:“你忘了我可沒有忘。當年李大寶既然沒有使用什麽過激手段搶你的配方,之後自然也不會用。江州總司曹晖是世家旁系子弟,手段不會這麽粗暴。和你有過節的就只剩下劉家村和秋家,但是這兩方偏偏也不會做這種事情,那麽只能換個思路了。”

劉夢知遲疑了一會兒說:“既然秋家那我連名字都不知道的小姐已經嫁了人,你不如找個人陪吧。畢竟還有這麽多年要過,不寂寞嗎?”

游鴻吟仔細聆聽他所言,嗤笑一聲:“看來你真的是放下了。你以為我是為了彌補你的遺憾,一直在等那位秋家小姐?”

劉夢知疑惑的說:“如果不是這個原因,那你為什麽一直不娶妻?”

“你擔心我啊,”游鴻吟說:“其實,世界上不是每個人都想要觸碰感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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