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關山難越(二)
游鴻吟如今所在的軍隊其實是一支‘侵略’軍。
在此不得不說一下如今的天下大勢。
百年之前的南周、西梵尚未滅國,但是也變化不小。
南周原本占據了中原包括整個長江區域的南方, 故而稱為南周, 但周朝這百年以來日漸衰弱,文恬武嬉, 丢掉了不少領土, 如今只能龜縮在長江江南區域,不僅中原,就連百越等地也都丢失, 不是被四十年前剛立國,如今實力最強的大齊吞并, 就是當地政權反叛自立,甚至被逼的遷都,最後被世人戲谑地成為‘小朝廷’。
與南周相同境遇的是西梵, 西梵雖同樣沒有滅國, 但是當初與南周、晉朝三分天下,卻已經淪落到國土的一半都被大齊吞并, 因守着蜀中這塊地勢險要的天然屏障, 才堪堪保留住了最後的國力。
而百年之前的晉朝則已經灰飛煙滅,在它的國土上新建立起來的大齊就是如今天下最強大的國家。但是它想要徹底吞掉其他南周和西梵,達成天下一統,怕也不是那麽容易的,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 曾經三分天下的政權總歸是有些可取之處的。
而除了這三國之外, 北方尚有與匈奴狄國相鄰的魏國, 因魏氏立國的宗旨是抗争草原諸族,所以魏國與其他幾國均交好,算是比較特立獨行的國度。而西域一改自古以來的動蕩不安,四散的諸多小國被吞并,車國成了如今的西域之主。百越反叛了南周,但是并未建立政權,而是當地土著部落各自為戰,南周無力收複,其他國家對這個瘴氣遍布的密林地區沒什麽興趣,最後百越成為了一個三不管的混亂地帶。
游鴻吟如今所在的軍隊屬于南周,如此弱勢的國家卻來做侵略者,也是被逼無奈。
南周的文官都不愛戰争,無論是割地賠款還是上貢和親,只要能不打仗,不死人就是穩妥的方案,就能夠保證國祚一直都不會滅亡。在他們看來,哪怕是只剩下江南地區,他們依舊擁有天下最富庶的地區,江南雖小卻可供養天下,只要依舊能過着奢華的生活,對于他們來說能用錢解決的問題都不是問題。
但是并不是所有人都如此鼠目寸光,不然,這風雨飄搖的小朝廷也不可能艱難撐過數十年的時間。如今駐防大齊和南周接壤處的端親王周世德,就是如今惹皇帝、文官防備嫉妒,卻依舊不敢去動他的那個定**神。
周世德是如今南周皇帝的親叔叔,一直未娶,已力保南周小朝廷偏安一隅整整二十年。而正是這和平的二十年,讓南周國內不曾真正接觸過戰争的文官蠢蠢欲動,起了驕奢之心,竟然自顧自鼓吹皇帝和大齊結盟,打算共同瓜分西梵。
大齊這邊先是打了一巴掌,威脅如果不結盟,大齊的軍隊怕是目标就會改成南周。然後又給了一個甜棗,十分鄭重的承諾,大家各打各的,誰打下來的地盤兒就歸誰,而大齊會承擔大多數對西梵反抗軍力的鎮壓。
大齊将這次滅國行動描述的十分輕松,又有巨大的利益在內,雖說守着江南就滿足,但是如果奪下西梵的領土豈不是可以在史書上留下濃厚的一筆,讓自己名垂千史,萬古長青?這種煽動讓南周那些蠢人覺得這個機會不可錯失,甚至撺掇不少權貴子弟進入軍隊,想要混混軍功,多謀取些利益。
而游鴻吟這支隊伍的‘将軍’就是一位權貴子弟,南周睿親王周永思的獨子,世子周繼倫。睿親王雖不如周世德那般,卻也手握重權,他不僅是皇親國戚,還是樞密院的樞密使,官品不高,卻是直接掌管禁軍的,可見皇帝這個叔叔到底有多信任。而此次,他更是被委以重任,統領二十五萬大軍,與大齊密切配合,參與這次的西梵滅國戰。
這周繼倫是周永思獨子,向來讨厭旁人說他父王比不過王叔周世德,所以雖然他原本的職位是監軍,卻偏偏讓全軍上下稱呼他為周将軍,還奪了原本領軍者,軍都指揮使李銳的指揮權,自己指揮起作戰起來。
應城是西梵固守蜀中的前站,潮州最繁華的城市,因周圍環境的原因,此地出産大量藥材,是天下少數幾個的大型藥材交易市場之一。天下幾分,摩擦戰争不停,藥材已經是各國必争物資,這點不僅周繼倫清楚,就連底下那些普通的兵士也都能明白。正是因為大家都明白,應城必然不是塊好啃的骨頭。
西梵早已經布置重兵把守此處,因距離關系,大齊的大部隊距離此地還遠,而南周的軍隊已經陸續趕到戰場了。
李銳這支隊伍就是先頭隊伍,主要工作是先行試探,可惜他還沒做什麽事情,指揮權就被這次總負責人的兒子給奪了。他還能說什麽,什麽都不能說,老老實實做個沖鋒陷陣的武将,盡量在實際戰場上靈機應變,多保留下一些軍力,盡量少折損些兵士。
游鴻吟來到這裏前十天,周繼倫剛組織過一次攻城戰,但是區區兩萬人,其中還有一半是臨時招募起來的民兵,給人家塞牙縫都不夠。應城方面自然不可能站着挨打,攻城戰發生了大概一個多時辰,兩萬人就損失了三千多,還有将近千人受了傷,其中三百多人重傷,也就是如今這些躺在傷兵營裏的人。後來似乎是應城方面也了解到了對手的真實水平,組織了一場試探性的攻擊,原來的宴行雲就是那時候受傷也進了傷兵營的。
鄭富源聽游鴻吟語氣中似乎對‘周将軍’有所不滿,立刻捂住他的嘴,說:“你不要命啦,被他親衛聽到,就死定了。”
游鴻吟将他手拿開,方說:“李大人如今情況怎麽樣?”李銳上次攻城戰也受了傷,如今周繼倫還想繼續作死攻城,不知道李銳會是什麽反應。
“哎,據說還沒好,掙紮着起床都沒起得來。”鄭富源說。
“哦。”游鴻吟漫不經心的應了應,李銳此人雖然領兵打仗并無問題,但是為人圓滑,對待底層兵将也沒什麽感情,所以對他來說,被奪指揮權就奪指揮權,自己努力做到自己能所做的事情,事發之後不背鍋就好。什麽努力保全兵力,什麽與衆将士同生共死,怕都是在做給旁人看,而上次的受傷也定然不是真的,應該是真的怕了周繼倫的愚蠢,怕此人拿着指揮權做出什麽無法挽回的錯事,他就幹脆裝受傷不參與了。
“狡猾的狐貍。”游鴻吟嘀咕了一句:“這種環境你是怎麽渡過開頭這段危險日子的。”
一門心思在如何打敗敵人,從來不會多多思考其他方面的宴行雲沒講話。
游鴻吟催促鄭富源趕快走:“早練就要開始了,你快走吧。我傷好了就回去。自己多加小心,如今周将軍心情不好,怕是早練的時候會比較嚴厲。”
等鄭富源走後,游鴻吟悠悠躺下,決定先什麽都不想,先将自己的傷養好再說。
在這種兵荒馬亂的年代裏,在這支随時都有可能沖出去送死的軍隊裏,沒有個健康無礙的身體,怕是要去地府見白舜那個讨厭鬼喔。
麻煩,這次抓到了一手糟糕至極的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