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似乎是察覺到江晚歲的視線, 沈逸清側眸看過來, 正好撞進一雙笑眸,江晚歲視線揶揄地在他唇邊打了個轉兒,眼眸狡黠地彎着, 意味不言而喻。

被抓包, 沈逸清淡然地目視前方, 假裝什麽都沒有發生過的樣子。只有江晚歲, 瞧見了他紅得快要滴血的耳朵, 得意地咧嘴一笑。

繁冬好奇問道:“小姐, 你笑什麽啊?”

江晚歲看着沈逸清,他聽見繁冬的話, 不由得摸了摸耳朵, 故作無事地看向別處。江晚歲依然笑着,但是任由繁冬怎麽問也只是笑笑不說話, 素春倒是好像看出了些什麽, 拉了拉繁冬, 兩個人一番眼神交流後,繁冬默默抿着唇, 但是不難看出是在強忍笑意。

沈逸清深深地呼出一口氣,江晚歲怕他生氣了, 連忙走過去牽着他的手,沈逸清垂眸瞧着她,黑眸沉沉,微微俯身, 伏在江晚歲耳邊聲音沉啞:“你再笑,以後有你哭的。”

江晚歲聽明白了他話裏的意思,臉上一燙,但不甘心就這樣敗下陣來,遂撅了撅嘴,輕哼一聲,一把甩開男人的手:“你連笑都不讓我笑了,那我和成親以後肯定日子更凄慘。既然這樣,那我們幹脆別成親了!”說着,擡腳就往外面走,經過十五的時候還對着他安撫地笑了笑。

繁冬和素春一愣,也跟在了後面。

沈逸清本來就是想吓唬吓唬她,沒想到小姑娘就這樣生氣了,立馬追上去,牽住她的手,好聲好氣哄道:“沒有不讓你笑,剛才是我說錯話了,你以後想怎麽笑就怎麽笑,我不是要限制你的意思。我就是,就是……”

結巴了半天也不知道如何措辭,沈逸清第一次覺得自己這麽多年的書都仿佛喂了狗一樣,想解釋一下都不知道怎麽說。

江晚歲當然沒那麽容易生氣,就是想着故意吓吓他,可沈逸清哄了許久,看見江晚歲依然板着臉,以為她真的不想同他成親了,第一反應就是——不管怎麽樣,人得先扣着。

“哎哎哎——”被突然抱起來塞進馬車裏的江晚歲有片刻的沒反應過來,剛才還在外面站着,怎麽一眨眼就被塞進了馬車了,對,是塞進了。

她眨了眨眼,有些迷茫地看着沈逸清一邊把她緊緊摟在懷裏,一邊有條不紊地吩咐吳叔:“吳叔,麻煩您讓人把禮物都裝到車上去。”

禮物?什麽禮物?

隔着一道簾子,江晚歲隐隐約約聽到後面的馬車上好幾個人在搬運東西的動靜,不由得好奇地豎起了耳朵。

軒王府的下人動作很快,沒一會兒吳叔就輕敲了敲馬車壁:“殿下,禮物都裝好了,可以出發了。”

“好。”沈逸清聲音微沉,應着,眼看馬車就要起步,莫名被塞進了馬車裏的江晚歲終于忍不住問道:“繁冬和素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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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逸清聲音有些冷:“她們在後面。”

男人的氣壓明顯有些不對,經歷了兩世的江晚歲當然知道他是有些生氣了,心下莫名一陣空蕩蕩的。

她也不知道怎麽回事,明明知道沈逸清是和她說着玩的,可就是心裏突然很煩躁,上一世怎麽也得不到,這一世這麽輕而易舉的就變成她的了,有一種很不真實的感覺,這種不真實感總讓她覺得沈逸清随時可能離她而去。又或者,未來的某一天,沈逸清會因為發現她身上的缺點時而不喜歡她了。

她歡喜着沈逸清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自己身上,但是另一方面又擔心這樣好的沈逸清對她只是一時的喜歡,那個現在還在斯番國的爾雅公主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會來東陽。崇帝已經答應了沈逸清會賜婚,但是她發現,越是這種時候她的心情好像越浮躁。就連跟沈逸清說話的時候也控制不住地想發脾氣。

可真的發了脾氣,又覺得自己真的更讨厭了。沈逸清什麽也沒做錯,就被她一頓說,換做是誰心情都不會好的。

江晚歲也沒說話,默默地坐着,大概是前方有什麽事,馬車突然急剎車了一下,江晚歲和沈逸清的身形都有些前傾,沈逸清是習武之人,沒什麽事。江晚歲身嬌體弱的,幸好沈逸清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了江晚歲,才沒有讓她撞到馬車壁上去。

江晚歲小小地驚呼一聲,吓了一跳,被沈逸清握過的地方像是燒起來了一樣。

內心格外煎熬,一方面愧疚自己剛才對沈逸清的态度,一方面又控制不住的焦躁。

于是,她選擇自己一個人默默地冷靜一下。

沈逸清不知道她為什麽之前好好的,就因為他逗她玩的一句話就生氣了?向來都是別人捧着他,江晚歲是他第一個這麽用心對待的人,就因為一句并沒有什麽錯的話,怎麽哄也哄不好,這樣被甩臉色,內心也是有些窩火的。

他決定先晾她一晾。

沈逸清故意不跟江晚歲搭話,靠在軟墊上,冷冷地目視前方保持沉默。餘光卻不受控制地總是瞟向身旁。

在看到江晚歲慢吞吞地遠離他,緊貼着另一端馬車壁的時候,他是在是忍不住了——

冷聲:“你再挪一下試試。”

江晚歲想要悄悄離他遠一點的意圖被發現了,身形一頓,手指跟着一縮,噢了一聲後呆坐在原處不敢再動一下。

沈逸清本來是想着江晚歲應該會自己坐過來,但是等了半天也沒有等到人,偏頭盯着江晚歲。他想着,他都表現得這麽明顯了,小姑娘總能明白他的意思了吧?

哪知道江晚歲在那發呆,眼神空洞,壓根不知道身旁男人心裏的一番“山回路轉”。

沈逸清咬了下牙,舌尖抵着後槽牙,“坐過來點。”

江晚歲聽見說話的聲音,擡眸眨眨眼,一臉無辜:“我嗎?”問完,她就覺得自己很蠢,這車裏除了她和沈逸清,還能有誰?

于是,小心翼翼地蹭了過去。

是自己心愛的小姑娘,雖然是有些不高興,但是又哪裏舍得真對她發脾氣,江晚歲那雙明澈的眼睛一看着他,所有的脾氣都給融化了。

真真是個小祖宗。

沈逸清嘆了口氣,擡手揉了揉太陽穴。江晚歲聽見他的嘆氣聲,抿了抿唇,以為是自己影響到了沈逸清的心情,遂準備挪回去,然而下一秒——沈逸清就勾着她的腰肢把她放在了大腿上坐着。

第一次還會小聲驚呼,經常這樣,江晚歲已經波瀾不驚了。坐在他腿上悶不吭聲,垂着眼,在眼底打下一片扇形的陰影,像一個乖巧的娃娃。

沈逸清把頭埋在她的頸窩裏,呼出的熱氣撒在裸露的皮膚上,又麻又酥。江晚歲敏感極了,不由得縮了縮脖子,卻剛好和男人的頭撞在了一起,發出一聲悶響。

腦瓜子瞬間懵懵的,好像有點疼?江晚歲下意識伸手摸了摸沈逸清的額頭,“給你揉一下。”聲音軟軟小小的,又隐隐帶着幾分委屈的意味。

少女的手心也是軟軟的,溫熱的揉着他的額角,沈逸清這心裏像是被羽毛招惹了的貓兒,又癢又難耐。他一把握住江晚歲,時刻謹記着之前的教訓,這回力度比較小,但江晚歲也能掙脫。

江晚歲心情正低落着,忽的,眉心被人不輕不重地點了下,她茫然看着面無表情的男人:“你是不是傻,你怎麽不知道先揉一下你自己的腦袋?你不疼啊。”

男人雖然依舊是面無表情的,但聲音卻溫和了不少,關心顯而易見。江晚歲心裏可愧疚了,貝齒無意識地輕咬着下唇,垂着眼也不說話,看上去吧又可憐巴巴的。

沈逸清無奈又寵溺地揉着她的腦袋,一邊揉一邊道:“你是在害怕什麽嗎?”

他總覺得江晚歲似乎藏着什麽心事,她不想說,沈逸清也不想逼她,但是冥冥之中總覺得有什麽地方太過于奇怪。按理說,江晚歲一直被許家呵護着,江家雖然帶她不真心,但是也不至于有什麽事情讓江晚歲出現這種情況,很奇怪,但是又不知道從哪說起。

“沒有!”江晚歲倏地擡頭,對上沈逸清打量的目光,暗道自己反應過于激烈了些,垂眸斂了斂神色後,唇角微垂,抿了抿唇,說:“對不起啊,可能是因為月信快到了,所以情緒不太好。”

江晚歲和沈逸清确認關系後的第一次月信就不小心弄髒了沈逸清的衣服,當時兩人都玩鬧着,早前江晚歲多次以為自己來了月信,最後去淨房又發現還沒有,幾次錯覺導致真正來的時候她也沒當一回事,結果一不小心,血漫金山了。很對男子認為這很髒,但沈逸清并沒有這麽覺得,反而比繁冬和素春更嚴苛地盯着她吃了不少補氣血的食物。

相處了幾個月,兩個人之間也不怎麽避諱這個了。

想到江晚歲每次月信來臨前後,情緒确實不穩定,沈逸清又覺得之前心裏的猜測是他多想了,對上少女愧疚的眉眼,心瞬間軟下來,吻了吻江晚歲的紅唇:“你不用說對不起,如果哪一天我真的很生氣,你讓我冷靜幾天就好了。嗯?”

江晚歲坐在沈逸清的腿上,他越溫柔,江晚歲就越內疚。

“你如果有什麽事情解決不好,記得告訴我。”沈逸清握着江晚歲的手,細細摩挲着,十指交握着,男人稍高一些的體溫包裹着江晚歲。嗅着沈逸清身上清冽的氣息,江晚歲閉了閉眼,微笑道:“好。”

她閉着眼,沈逸清一遍又一遍描摹着她的眉眼,在看到她的唇時無聲笑了笑。在快下車的時候,他輕輕地拍了拍江晚歲,“快下車了。”

江晚歲哭了之後,再加上沈逸清懷裏窩的這麽舒服,困意上頭,被喚醒的時候還有些迷愣,打了個哈欠:“到了?”

“嗯。”沈逸清能感覺得到馬車的速度漸漸慢了下來,江晚歲一想到待會要面對明氏和許柏行,瞬間清醒,“啪啪”拍了拍自己的臉,快得連沈逸清都沒來得及阻止。

理了理頭發,她看向男人:“你看看我哪裏還有什麽地方需要弄一下的?”

沈逸清看着她的唇眨了眨眼睛,耿直道:“口脂。”聲音裏憋着笑,但面上卻是一本正經的:“口脂需要補一下。”

江晚歲眨了眨眼睛,兩個人對視片刻,馬車就在這時停了下來,外面很快響起繁冬和素春的聲音。江晚歲下意識偏過頭,掀開簾子的一個小角,鬼鬼祟祟地對着素春招了招手,素春正要扶她下來,見狀,湊近了去,被她的氣氛所感染,也小聲問道:“小姐,怎麽了?”

江晚歲假裝感覺不到身側男人炙熱的視線,透過掀起的小角落,只露出小半張臉,壓低了聲音:“我想補一點口脂。”

素春立馬明白,下意識地又看了眼車廂,她本來也是這麽想的,但是一下車又給忘了,幸虧江晚歲主動提出來了。

素春拿着一個小盒子鑽到了馬車上,給江晚歲補好口脂後,沈逸清就和江晚歲一起下車了。有王府的侍衛前去叩門,江晚歲和沈逸清站在一起,素春和繁冬跟在他們身後,沒一會兒,門就開了,見是他們,也不驚奇,只是恭敬地向沈逸清行禮,喚了江晚歲一聲“小姐”後,便領着他們往正廳去了。

沈逸清哪次來,下人們不是直接領他去後邊或書房,這一次卻是朝着正廳的方向去。正廳向來是接待客人的,沈逸清在許家早就算是家人一般的存在了,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情況。許家家風嚴苛,對下人管教也是如此,他們斷不敢擅自主張。那麽,能讓她們這麽做的,便只有明氏了。

眼看正廳沒有多遠了,江晚歲心跳開始變快,緊張得抿着唇,手心直冒汗,原本紅潤的臉頰也漸漸有些蒼白。沈逸清注意到她的不對勁,伸手悄悄牽住了她的手,安撫地捏了捏:“別怕,有我在。”他眼裏的神色比任何時候都深,高大的身形巋然不動,站在他身邊,莫名會有一種很安心的感覺,仿佛無論發生了什麽都不需要擔心。

江晚歲懸着的心瞬間落了下來,偏頭對他笑了一下,清澈的一雙眼眸都彎成了月牙,露出幾顆圓潤瑩白的牙齒,頰邊陷着一對淺淺的小酒窩,眼裏噙着滿滿的笑意和信任。沈逸清看似淡定從容,實則心裏也很緊張。這是他第一次以不是許柏行好友的身份來見明氏。

他最後捏了捏江晚歲的手,在進正廳之前松開了。

兩人剛一跨進正廳,就看見許柏行和明氏坐在上首看着他們。許柏行一臉陰沉地端坐在椅子上,這是他生氣的樣子,江晚歲不由得又緊張起來,下意識向着沈逸清靠過去,這個小動作被許柏行盡收眼底,面色愈發的難看起來。

江晚歲正要開口,就聽見身旁男人聲音溫潤:“明姨,行之兄。”

江晚歲:“??!”

沈逸清因為身份原因,雖然比許柏行小一點,但卻是一直叫他的字,今天是第一次稱呼行之兄。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許柏行再知道沈逸清拐走了自己的妹妹時,整個人都懵了,随之而來的就是憤怒——他這麽可愛的妹妹竟然被自己多年的好兄弟給拐走了!!!

“別這麽叫我,誰是你兄長了?!”許柏行擡手就是一個東西扔了過去,江晚歲吓得一抖,沈逸清将她護在身後,擡手接住了那東西。安撫地拍了拍江晚歲,對她微微一笑:“沒事的。”

江晚歲這才看清楚,那個不明物體是許柏行向來愛不離手的玉骨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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