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本來就有些沉悶的氣氛随着他最後那句話變得更加寂靜壓抑了, 明氏本來還想說什麽勸阻的, 但沈逸清看上去神色淡淡的,實則話裏話外都已經打定了主意,黑眸認真地看着明氏和許柏行, 并不是在開玩笑的。

可越是這樣, 明氏就越不知道說什麽了, 許柏行也沒有想到他會做到這一步, 之前想好的說辭盡數咽了回去。明氏為難地看着許柏行, 許柏行也很頭大, 沈逸清端坐在椅子上,聲音沉沉:“明姨, 行之, 請相信我一次。”

“這、這……”明氏難得結巴了,好看的眉頭輕蹙着, 拿不定主意, 沈逸清也很是固執地看着他們, 頗有不松口絕不走的勢頭。

正當三人僵持着,門外有下人小跑着過來, 不等許柏行發問,就聽他欣喜道:“夫人, 二少爺,侯爺和大少爺回來了!”

“真的?”明氏瞬間驚喜站起來,沈逸清和許柏行只是一愣,然後很快也站起來, 許柏行早在許松初的來信中知道他們要回來了,催促道:“快去迎着父親!”

“是!”那下人得了令,應了聲立馬就跑着遠了。

許振華得了崇帝的令去邊疆處理邊境小國和東陽的一些小摩擦,一去就是大半年,父子倆早就說要趕在江晚歲及笈之前回來,本來前幾個月就能回來了,沒想到後來又出了一些意外,耽誤到現在。

三人正準備去大門那迎接他們,誰知道剛一踏出正廳就正好看見許振華和許松初被下人簇擁着而來。

“夫君,你回來了。”明氏笑盈盈地上前幾步,許振華也笑着,“是啊,本來早就該回的,誰知道又耽誤了。”

兩人說了幾句話,許柏行早就和許松初說起了話,許松初比沈逸清大幾歲,又經常呆在邊境,西北的風沙磨砺得他整個人看起來比許柏行和沈逸清看起來都要成熟許多,也更像許振華了。

許松初和許柏行打了個招呼,也砍價了沈逸清,沈逸清拱了拱手:“大哥,一切可好?”

許松初微笑着:“你說的我都注意了,果然有端倪,不過我已經做好了準備,不用擔心。”

“那就好。”

和明氏說完話後許振華終于想起來許柏行,正要說話,又看見了沈逸清,笑呵呵地拍了拍沈逸清的肩膀:“灏言。”

沈逸清一臉恭敬道:“許叔。”

許振華正要再說兩句話瞥見他們身後的正廳,不禁疑惑道:“是有什麽客人來了?怎的你們在正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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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廳一般是用來招待客人的,可眼前就只有自家人。

明氏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沉默着沒說話,許振華又看向許柏行,許柏行正為這事煩心着,意味不明地瞧着沈逸清哼了一聲:“有人偷了咱家的寶貝。”

“寶貝??”許振華和許松初都驚了,許松初驚訝道:“還有人敢來偷咱家的東西?而且,我們家有什麽稀世珍寶嗎?”

許振華撓了撓頭,一臉懵地望着明氏:“夫人,那咱們家少了什麽?”

明氏欲言又止,許柏行咬了咬牙,也沒說話。沈逸清輕咳一聲,說:“許叔,我有事想跟您說。”

“小姐,你要不要吃點東西?”

江晚歲想都不想就拒絕:“不用,我現在什麽也不想吃。”

“……那要不您躺着休息吧?”繁冬看着不停在屋內踱步的江晚歲,扶了扶自己有些暈乎乎的腦袋,“奴婢都被您晃暈了,您再這麽轉來轉去,地磚都要給走破了。”

江晚歲腳步一頓,趴在門縫上挪不開眼:嘀嘀咕咕:“我就想看看現在怎麽了。”她看了好一會兒,也只能看得到外面站了一排的下人,苦惱地鼓了鼓嘴:“這麽多人,我怎麽出去啊……”

“小姐,您就別打什麽主意了,二少爺下了令要看着你的,二少爺手下的人,咱出不去的。”繁冬百無聊賴地靠在牆上,看着江晚歲在房間裏兀自神傷。繁冬的話,打破了江晚歲最後的一絲幻想,整個人像顆打了霜的小白菜,焉不拉幾地趴在桌子上。

素春不忍看她憋屈,輕輕拍了下繁冬,然後輕聲安慰着江晚歲:“別擔心小姐,少爺和夫人那麽疼愛您,肯定會同意的。”

江晚歲搖搖頭,“我不是擔心這個,我是怕二哥哥會對沈逸清……”她嘆了口氣,不管素春再說什麽也都是一副愁眉苦臉的表情。

她的院子偏靜,隐約聽到外邊好像是有什麽喧嘩聲,但聽不清楚,沒一會兒又安靜下來。也不知道在桌子上愁悶了多久,江晚歲都快要趴着睡着了,忽地就聽見院子裏傳來話語聲,接着就是房門被敲響:“歲歲。”

聲音磁性醇厚。

江晚歲一頓,和素春對視一眼後,瞪大了眼睛,沖過去開了門:“大哥!”

門打開,許松初已經換上了一身常服,溫和地看着她:“歲歲。”

“大哥,你什麽時候回來的呀?”時隔一世,這是江晚歲第一次見到許松初,上一世見到的許松初最後一面已經很久遠了,要真算下來,有兩年多了。想到上一世他死于叛徒之手,江晚歲鼻尖一酸,眼眶又忍不住紅了,緊緊地抱住了他,聲音有些許哽咽:“大哥,我終于又能見到你了……”

許松初笑着摸摸她的腦袋,“怎麽哭了,半年沒見就這麽想哥哥?”

不是半年,是很久沒見了。

比起能經常見到明氏和許柏行,許松初和許振華經常在外,再加上後來她嫁入東宮,想要見一面就更是難了。得知他們均在沙場上被身邊人害死時,江晚歲一度崩潰,她從來沒有想過嫁入東宮的那一天是她最後一次見到許松初和許振華。

“嗯嗯!想,特別想!”眼淚不住地往外冒,江晚歲悄悄地往許松初衣服上蹭了蹭,從他懷裏出來,眼睫濕潤,眼眸卻彎成了月牙:“大哥你回來了,舅舅是不是也回來了?”

許松初彎了彎唇:“是,他剛和灏言談完,知道你今天來了想要見見你。”

聽到沈逸清的名字,江晚歲想起來還有這麽一回事,眼神飄忽:“大哥,我……”

“只要對你的好的事情,大哥都會支持的。”許松初哪裏看不出來她那點小心思,捏了捏少女的臉頰,聲音裏帶着安撫:“我陪着你過去,嗯?”

不管結果如何,遲早都是要面對的。江晚歲閉了閉眼,一咬牙,點點頭,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大哥,我們走吧!”

剛走到院門,擡眼一看,視線觸及許柏行,紅唇不由得抿了抿。許松初聽說了她和許柏行有些小矛盾的事情,本來想提醒她,誰知道她走得比他說得還快。

江晚歲沉默幾秒,小聲說:“二哥。”

許振華帶着沈逸清去書房談話後,他整個人才松下來,想到之前對江晚歲說話的态度,頓時就有些不敢去找江晚歲了,被許松初一頓嘲笑後,跟着他來了芳華苑。

許柏行低低地應了一聲,又沉默了好一會兒,說:“剛才二哥兇了點。”

江晚歲悶悶地嗯了一聲,盯着腳尖沒說話。

許柏行握着扇柄,指節泛白,聲音微沉:“二哥給你道個歉,保證以後不會再這樣了。”

江晚歲睫毛顫了顫,“我沒怪二哥的,我就是有點擔心他,我知道二哥是為了我好。”

許柏行彎了彎唇,江晚歲也仰着頭,兄妹倆相視一笑,算是對前不久發生的小矛盾翻篇了。許松初見他們說完了,一手攬着一個往前走,三人有說有笑的。

等到了後廳,江晚歲就看見許振華熟悉的身影,喉嚨像是被什麽堵着,眨了眨眼睛,飛快地奔了過去,聲音中帶了絲難以察覺的哽咽:“舅舅!”

許振華正在跟沈逸清說話,聽見她的聲音,笑容爬上臉龐,側頭接住飛奔而來的少女:“歲歲來啦?”

江晚歲和許振華擁抱了之後,松開了手,有些不好意思地蹭了蹭臉,“大半年不見,歲歲這麽想舅舅啊?”

“舅舅,我好想你啊,我差點以為——”江晚歲話音一頓,猝不及防對上沈逸清的黑眸,悄悄對他眨了眨眼睛,改口道:“我還以為你還要很久才能回來呢~特別想你!”

差點以為什麽?

沈逸清黑眸沉沉,回想着江晚歲改口的那句話,腦海裏閃過一個不可思議但又是能契合他所有疑惑的猜想。

許振華仰天大笑,摸着江晚歲的頭,在看見她微微濕潤的眼睛時還一愣,心疼地拉着她坐在自己身邊:“怎的還哭了?”

江晚歲下意識朝沈逸清看去,鼓嘴小聲反駁道:“我沒哭,是露水。”

“哈哈哈……”許振華也不拆穿她,朗聲笑着說:“好好好,是露水,那你不就是小仙女了?”

江晚歲傲嬌地擡了擡下巴,“過獎過獎~”

“行了,坐下來吃飯吧。”明氏從外面走進來,身後一衆下人陸續着在桌子上布菜,幾個人就像從前一樣圍着吃飯,沒有一個人先提起江晚歲和沈逸清的事情,江晚歲不免心中有些着急,朝着坐在她正對面的沈逸清瞄了眼。

也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飯過三巡,江晚歲再一朝着對面看過去,沈逸清不見人影了。正迷惑着,四下尋找時,忽地聽見身旁低啞的笑聲傳入耳中,江晚歲本能地偏過頭,男人正看着她彎了彎唇,眼裏噙着笑意。

“你怎麽坐到這兒來了?”江晚歲先是一愣,然後驚喜地瞪大了眼睛,許振華還在和許柏行說話,沒注意到她,于是壓低了聲音,語氣裏帶着雀躍:“你也不怕被舅舅說。”

少女笑着,唇邊漾着春意,好看的眼睛彎着,琥珀色的眼睛裏倒映着他的身影,滿眼都是他。沈逸清唇角揚了揚,眼裏笑意更甚,借着桌子和袖子的遮擋,他悄悄捉住了少女的柔荑,江晚歲一驚,倏地看向許振華和其他人,見他們都在說話沒有注意到這邊的動靜,才緩緩松了一顆心。撓了撓男人的掌心,“你幹什麽?”

和許振華聊完,沈逸清的心情沉重了些,但是看到江晚歲生動的眉眼,心情又不知不覺地緩和了許多。他沒有回答江晚歲的問題,而是站起身看向許振華和明氏,恭敬道:“許叔,明姨,我想和歲歲到院子裏走走。”

江晚歲被突然點名,霎時間有些懵,心跳加速,緊張地看着沈逸清,悄悄地扯了扯他的袖子。

料想之中的拒絕沒有出現,許振華只看了他們一眼,笑着揮了揮手:“去吧。”

江晚歲都已經做好了許振華會不同意的準備了,卻沒想到聽到的是這個答案,驚愕地看了看許振華,又看向明氏,在看到明氏對着她溫柔笑着時,明白了,唇角開始忍不住瘋狂上揚。

得償所願了。

許柏行一直瞪着沈逸清,剛想跟上去,就被許振華和許松初同時按住,許柏行不滿地看着他們:“你們幹什麽?”

許振華斜睨着他,“你別去瞎摻和,灏言都要成親了,你什麽時候才能給我找一個兒媳婦回來。一天到晚就知道到處喝酒,你管好你自己先。”

這些話許柏行聽的耳朵繭子都好幾層了,煩悶地不說話了,許振華說什麽也不讓他跟出去,只說:“灏言這孩子,我信得過。”

此話一出,許柏行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其實,他一直都知道沈逸清值得信任,但他心裏就是不舒服,憑什麽這家夥一聲不吭地就把他的妹妹拐走了,果然家賊難防!

次日下午,江晚歲帶着素春和繁冬回了江家,卻發現府裏的氣氛不對勁,下人們腳步匆忙,一個又一個箱子搬來搬去的,并且臉色都惶惶。江晚歲三人不解,繁冬幹脆叫住了一個過往的小厮,那小厮一看是江晚歲,臉上的表情更加慌亂:“二小姐。”

江晚歲盯着他:“你們這來來往往的是幹什麽?”她睨了一眼小厮手中的箱子,“這箱子裏是什麽?”

那小厮眼神更加閃躲:“是、是……”

繁冬沒那個好耐心,催促道:“別磨叽,快說!”

繁冬是許家出來的丫鬟,縱是江吟雪身邊的寶惜和寶憐也不敢對她輕易怎樣,小厮只得坦白道:“是大小姐要的一些布料。”

“布料?”那幹什麽這麽躲躲藏藏的。

江晚歲還想再多問幾句,不遠處有人叫這個小厮,小厮立馬轉身過去了,繁冬想追上去,江晚歲攔住了她,“算了,我們先回去,你待會去找人打聽一下。”

三人剛回了望星閣,繁冬就跑去打聽了,她好奇心重,一碰到這種事情,就感興趣得不行,平常時看個書就像燙手一樣,打聽八卦起來比誰都來勁。

素春服侍着江晚歲洗漱完,繁冬才回來,臉上洋溢着滿足的笑容,一看便知是滿足了她的好奇心。

江晚歲披上外衫,擡眼看她,不等她發問,繁冬就迫不及待說道:“小姐,有件大事發生,你猜是什麽?”

江晚歲靠在桌子上,略一思索:“看你這麽高興,想來是江吟雪那邊的事情?”

要是是關于她的好消息,之前的那個小厮也不至于那麽恐慌的表情。

“是的!”繁冬神秘兮兮地朝着她和素春招了招手,兩人配合地湊近:“大小姐懷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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