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四節

袁維杜遇到的這種情況,俗稱鬼附身。我看這鬼也不像是什麽來路不明的惡鬼,她從從容容頗有風度,還敢跟袁維杜身邊的人打交道且是一點不怯場,看來,來頭不小。

我拿起手機給袁維杜打電話,可是沒人接,發短信也不回我。以為這樣我就沒招了麽?我撥通了杜老先生也就是袁維杜外公家裏的電話。

接電話的是芳嫂,幾乎每次打這個電話都是她接的,她說:“喂,你好,這裏是杜公館。”

我說:“芳嫂,我是阿疆,我找袁維杜,她現在方不方便接電話?”

“阿疆啊,”去打擾過幾次,芳嫂自然是記得我的,她繼續說:“大小姐跟老爺出去了,說是要一起去看電影,還沒回來呢。”

袁維杜如果不是被杜老爺子逼着的話,連頓飯都想逃到外面去吃,現在竟然還跟老爺子一起去看電影?貓膩不小啊。

“那她沒帶手機麽?怎麽打她電話都沒人接?”我繼續詢問。

“哦,是這樣的,大小姐這幾日都不用手機,我們拿給她她也不接。說是想清靜幾日。”芳嫂說道。

清靜幾日?她是離了手機活不了星人,沒手機她怎麽跟外界聯系、怎麽釣男人?

“哦,我知道了,那芳嫂,等袁維杜回來了跟她說她家那只祖傳的镯子前兩天落在我這兒了,讓她來取走。”這個理由總歸能把你騙來了吧。

芳嫂在那邊應着我,我謝了她就挂了電話。

得準備點“驚喜”來好好伺候她了。

靜谧的午夜,袁維杜踏着粗跟皮鞋緩緩而至。還好我算了她會來,不然她撲一個空我也不知到底何時才能再等到她。

*的生意今晚出奇得好,對面洗浴中心的客人來來往往,有的小姐穿着單薄的吊帶睡衣就出來送客。我看着她們都打了個寒戰。

剛泡的咖啡還冒着熱氣,我倚在門口,端着杯子,一口一口地小嘬。不遠處,有一個穿着淺褐、黑、紅、白四色格子風衣的女子翩翩而來。她好像很喜歡經典的服裝。

“萬疆!”她叫我。呵呵,你也做功課了啊。

我熱情地迎了上去,把溫熱的杯子塞在她的手上,“給,咖啡,晚上轉涼了,捂捂手。”

她端着杯子跟我走進了店裏,我伸手便在外面貼了一張符咒。哼,想跟我鬥,我讓你連門都出不了。

她很習慣地坐在我的沙發上,我則坐到一旁的藤椅上,一下一下地搖着。

“镯子呢?”她把咖啡放在茶幾上,問我道。

我看着她,袁維杜的臉沒錯,但是你到底是誰。

“說吧,你是何方神聖?”我直截了當。跟你們這些卑鄙的小鬼,我實在懶得費心機。若不是憐惜袁維杜的身子,我一劍就能把你砍出來。

她尴尬地笑笑,底氣不足也敢問我說:“萬疆,你什麽意思”

“我什麽意思?”我反問她道:“你功課做得不足啊,袁維杜只會叫我阿疆,難道你連這也不知道就來赴約了?”

她眼中佯裝的笑意也沒有了,惡狠狠地盯着我,像下一步就會張開血盆大口吃了我。“你怎麽知道我不是小杜杜的?”

小杜杜?你跟她很熟麽?

“少廢話!”我從百寶袋裏拿出木魚,敲了起來。要不是我不會念楞嚴咒,一定不會這麽不痛快地折磨你。

她聽了果然雙手抱頭,十分痛苦的樣子。“我要吃了你!”她擡頭看我,眼睛變成了紅色,說着就想撲過來。可惜啊,你功課真的做的不足,我早就在沙發底下藏了蒲團,不是一般的蒲團,是專門給鬼怪坐的蒲團,裏面滿滿的塞得都是定身符,你還想站起身來?

霎時間我覺得自己厲害極了,威風淩淩地走到她的身邊,看着她頭發散亂,眼神裏充滿怒火,我就有一種得意之感。

“快說,你到底是哪裏來的鬼?”我坐在她對面的茶幾上,開始審問她。

她冷笑兩聲,道:“什麽時候輪到你們這些小輩來教訓我了?我是小杜杜的外婆!論輩分你也該叫我一聲奶奶,哪裏容得你像現在這樣放肆!”

真是滿嘴胡話,袁維杜的外婆去世很多年了,真要附她身早就該來了,何必等到過了這麽多年。

我站起身,威脅她:“不說是吧,我繼續敲木魚,敲到你說為止!”

“你給我住手!”她朝我怒吼,青面獠牙的姿态已經快要顯露了,臉上爆出的條條青筋怪吓人的,“我真的是小杜杜的外婆,你不是會捕夢麽?你過來給我捕個夢不就知道了。”

真的是袁維杜的外婆麽?我只聽袁維杜說她的外婆在她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到現在差不多已經二十年了。不過她說過她的外婆很調皮,就像一個小孩子。

“那你說,杜老爺子的生日是哪天。最愛吃的是什麽?”我問她,萬一真的是袁維杜的外婆,我對她下毒手可就說不過去了。

“杜嚴淳那個老頭子十一月一號的生日,天蠍座的臭脾氣,愛吃糖醋排骨,不喜歡吃西餐。”她說完看着我,繼續問:“還有什麽想知道的?”

我啞口無言,她好像真的就是袁維杜的外婆。

我從百寶袋中拿出紅繩,綁在她的手腕上,她卻叫道:“等等。”我看着她,“有什麽問題麽?”

“你不給點熏香麽?”她可真是挑剔,“你最差的待遇也是給別人用你的萬金油吧,好了好了,我也不跟你計較了,給我抹點萬金油吧。”

這個老太太。

我把萬金油塗在她的手腕上,也塗在自己的太陽穴,脖頸和手腕上,她聞了聞,然後說:“現在的東西啊,都好假好假,我當年用萬金油的時候味道可比這個好聞多了,那個樟腦味和薄荷味啊,可香了。”她說話的時候,那股味道和表情,真的不是現在的年輕人會有的。

“捕夢吧,小姑娘。”她叫我。

我扯着紅繩,看到捕夢網一動,就進入了她的夢中。

回到了五六十年代的舊社會,全是灰色的建築,我站在一條并不寬的馬路上,推自行車的人,走路的人,在我的身邊交錯行走。他們沒什麽表情,互相也不說話,衣服全是灰色和藍色的制服,氣氛壓抑極了。

忽然我看到一個戴着黃色發卡的短發姑娘,她穿着同樣的制服,但是妙曼的身體噴薄欲出。她不跟這群人一樣,一個人跑了起來,不在他們的軌道上。我追着她跑,忽然就來到了一個開滿杜鵑花的山坡上,粉色的杜鵑,珊瑚紅色的杜鵑,紫紅的杜鵑,白色的杜鵑,還有黃色的杜鵑,開得漫山遍野。

短發姑娘坐在山坡上,她已經換了一身衣服,藏青色波點收腰連衣裙,荼白色絲襪和棕色低幫小羊皮鞋,跟我第一次見到這個老太太時穿得一模一樣。

她朝我招手,我走過去,坐在她身旁,聞着帶香味的風,一言不發。

她忽然指着前面讓我看,我看到山坡底下的大樹下有個年輕人,他長得很挺拔,也有着那個饑荒年代裏的瘦削。穿着白襯衫和棗紅色的雞心領背心,手裏還拿了一卷圖紙樣的東西。短發姑娘在我的耳邊說:“杜嚴淳年輕的時候帥吧?”我轉過頭看她,竟是跟袁維杜一模一樣的臉。

“他在等我,我要去跟他約會了,再見。”短發姑娘向我道別,我急得大喊:“袁維杜呢?”她邊向前跑邊回頭對我笑,然後指了指杜鵑花後面。

我趕忙跑了過去,發現袁維杜穿着灰色的制服,被五花大綁着,嘴上也被貼了厚膠布。她看到我,激動地直動,連續發出“嗯嗯”的聲音。

我正準備去解救她,夢就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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