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你安換我安
駱青染這次是真的有些呆了,馬前人的容貌雖然算不上豔冠群芳,卻是真的有着女性特有的婉約與纖柔。她剛剛還在腦中過濾着母親曾經教過的後宅立威之法,想着要如何不着痕跡地在招安大會之前将她狠拉下馬。
可是,現在……瞧瞧那下颌的弧度,那光潔細膩的膚色,男的?
怎麽可能!駱青染的眼珠不自覺地在廖冰的臉上溜過一圈又一圈,希望能找到否定答案的依據。
她認真的模樣有些呆,完全颠覆了先前給大家留下的淡定倨傲的形象。
長長的睫毛就那樣茫然地眨呀眨的,眨去了往昔的冰冷眨來了稀有的少女風情。
她對面的廖冰情不自禁地紅了耳根。
她第一次出現在山寨門口,他雖小有反感卻未過多的經心。後來,她強勢逼走張大鳳,他後知後覺地感應到她的犀利,于是有了稍後烏麗峽谷的故意不救。
他是烏桓國的小皇子,他的使命是要奪回王位。他男扮女裝甘願委身在傲天寨這樣的土匪窩子,為的是有朝一日能說服斐天問同他回國助他光複大業。
所以,他要做這個大夫人,更何況斐天問原本就屬意他來幫忙。所以,他在季不強攻來之時假裝疏忽沒有在她的身邊留下哪怕半個侍衛。
然而,看似柔弱的她卻一次次利用自己的方法擺脫了季不強的追殺。
她滾落的坡頂,他一劍殺死季不強,眼睜睜地看着她被梁繼抱走。
正在猶豫要不要去救的時候,斐天問趕到,一掌從同樣的地方将他擊落。他自問武功不算頂級也絕對能排上個一流,而就是這樣自認為武功一流的他,被動滾下灌木叢的時候都被荊棘刺的悶哼出聲,她卻一聲未吭!
斐天問在坡頂宣告,“別再讓我發現第二次!”
他懂,那是因為他是烏桓國小皇子的身份才獲此赦免。
而他更懂,不會再有第二次,那個能忍會忍忍到極致的女子就在剛才他悶哼的一瞬間恍惚與他過去的自己相重合!
心跳亂了節奏,恍恍不再踏實的感覺讓他不知怎地就想起了宮女姐姐們每每在侍衛巡邏時躲在樹後卻又探出頭去的反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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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理智地将此歸因于自己對斐天問承諾的失信,他挺着小有內傷的身子主動表示願意将功補過。
知縣後院,放棄了與寨中八方而來的土匪們拉攏人心的他,甘願以婢女身份高舉迎親牌出現,在遠遠看見她的一瞬間,面容慘白。
她安然無事,他的心跳終于穩了。
他的心跳穩了,他的臉立刻就白了。
過去十八年的歲月中,一多半他生活在谄媚與陷害并存激烈的後宮之中,他太擅于觀察一個人的心性改變。
包括他自己。
原來他,心動了!
在他最不該心動的時候,他對那個是他假身份勁敵的女子心動了。
因她的容顏,還是因她的倔強,他惶惶分不清楚。但他清楚的是,斐天問如果相中的人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允許他人觊觎的。
于是,他就像過去對自己洗腦自己是女人一樣,他在斐天問的面前拒絕表現出一絲一點的異常。
然而,當他表面不屑她的不自量力執意進到軍營實則擔心她是不是太過高看自己的時候,斐天問一語道破她的目的與用意。彼時,他不知該記恨她真的是有着如此膽色,還是該記恨為什麽只有斐天問一眼看穿了她?!
因着無法訴說的壓抑,他接受了斐天問提出的條件,他提前回歸到原本的身份。即使他知道在烏桓國局勢仍然沒有明朗的情況下暴露而出會面臨多少接踵而來難以想像的危險,他還是堅持。
他緊急召集舊部,先是拿下梁繼的三千精兵,後又換裝變身成廖沙城的馬夫。如此規模巨大又緊鑼密鼓的行動,是只能成功而不能失敗的。否則,他就會因提前暴露極有可能死于非命。
好在,他成功了!
他成功的第一念頭居然是,他可以以堂堂正正的烏桓國小皇子未來烏桓國國君的身份出現在她的面前了。
想也不想地收起掌心這把削鐵如泥的絕世匕首,他想送給她以求她的原諒。
“這是我真誠的賠禮,請一定收下。”他很認真。
駱青染卻更加茫然,以他的立場來說,跟她水火不容是對的吧?幾日不見,他怎麽就突然反轉了态度?貌似他們之間并沒有什麽過多的接觸吧?或者在她不知道的時候,他與某個誰曾做過類似冰釋前嫌的長談?
駱青染稍稍側身,以眼神與斐天問交流。
斐天問自打廖冰上前就一直壓在胸口的氣這才緩緩吐出,這女人也有笨的時候!不過,笨的好!
“廖冰,這就是你對我,”斐天問以目光掃過對面已經插上廖字黃旗的軍營,“……的回報?”
他幾乎算是白送了一個沒有外憂的烏桓國給這位蟄伏四年的小皇子,而這位小皇子卻以挖掉他的牆角來回報?斐天問真的很郁悶。
廖冰立的筆直,“斐大寨主說過的,你安換我安!”
昨日的小土包之後,他們曾立下連手止亂的合約,從此不再作戰。他幫斐天問解決了三分之一的勢力,斐天問幫他端掉了廖沙城的大營,交換很公平,結局都滿意。那麽,他自問沒有背信棄義。
至于駱青染,他不會動,因着斐天問的情意也好,因着朋友妻不可戲的禮數也好,他都不會動。但這絕對不能成為阻礙他為她着想的理由。
廖冰再上前跨進兩步,“我保證,只要我在烏桓國一天,這北部邊陲就絕無再戰的一天。你,可以提前回到盛京了。”
駱青染猛地回頭對上他的眼睛,北部沒有了戰亂那麽就沒有招安大會舉行的必要。而直接解決了北部戰亂的斐天問,有烏山鎮許小谏的奏折則可以忠勇救國的理由直接回京受封。那麽,她……
廖冰受傷的手高舉起那削鐵如泥自身卻血污不沾的匕首,“此去盛京,衣冠禽獸多過地痞流氓,你有一把上好的匕首在手總好過赤手空拳。”
匕首之下,廖冰被刺穿的手掌仍在滴血。
駱青染看一眼匕首,削鐵如泥确實不錯;再看一眼廖冰,真的只是為了道歉,而不是什麽裹了糖霜的砒霜?
廖冰眼神真摯,“只是賠禮!”
“不許!”斐天問突然出聲阻止。
同時,駱青染伸手接下,“好的,我原諒你。”
多一敵不如多一友,人家在大可不必的情況下也能主動示好,她也不便做那斤斤計較的小人。
廖冰的手臂終于收回,嘴角的笑帶着一些駱青染辯不清的溫柔,“就此別過。如果他日有空,歡迎随時到烏桓國找我,我必定親自接待。”
說完看也不看斐天問,轉身跳上已經候了多時的戰馬揚長而去。
飒爽的背影終于讓駱青染有了一些他原來是男人的感悟。
“這個不好,”斐天問明顯不悅的聲音響起,“你給我,我給你換一個更漂亮更好的。”
駱青染躲過他伸來的手,“不用,這個就剛剛好。”沒有花哨的外表,長短也剛剛合手,又是她拿日後“不回報”的承諾換來的,她的,很好。
可斐天問覺得不好。
“你是女人,身邊帶着匕首多不優雅……”
“你是男人,別插手女人的小事,羅嗦。”
“……他是敵将,你收他的東西,不合适。”
“你是土匪,強取豪奪太正常,誰敢置疑?”
“……不許,我說不許就不許!”
“妒嫉!妒嫉你的冰夫人給了我沒給你?出息!”
“你……”
聲音遠去,趙易天輕聲一嘆,沒出息的何止這一個,只怕回了盛京還會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