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閨房之樂
關玉兒時間安排得妥當,既不累着自己,又好生的看書,一月下來,醫理的原理能淺顯的知道一二,一些前人的經驗她也記下來好生揣摩,磕磕碰碰寫了一大本書,勉強知道點藥理與膳食如何有益身體。
不知哪天開始,她發現方金河也變得喜好看書了。
方金河大約有自知之明,他先是練字,練字的模板還是關玉兒的草稿,他白日裏很忙,時常要六七點回來,回來吃了飯,就在書房裏捂着練字。
關玉兒并不了解他,不知道他家世背景,也不知道從前是做什麽、怎麽就這麽有出息做了商會會長,她是個矯情性子,方金河不說她也不問,就這麽悶頭悶腦的揣測,這感覺不怎麽像是兩口子,到像是剛開始處男女朋友。
據說“女朋友”和“男朋友”是情人的學名,但“男朋友”和“女朋友”又比情人說起來更青澀一點,相互在試探,各自還摸不到透底。關玉兒對他是好奇的,她默默地揣測着,又給他編了一段過去。
關玉兒已經摸透了方金河沒什麽文化,沒什麽文化大部分是家世不好,或者說是沒有錢念書。
他書架上放的都是些識字的新本子,字跡瞧着很生疏,像是剛剛寫字的人,但又比年幼的孩子穩妥些。
這可以看得出方金河識字念書其實不久,她不知道他如何成了一個中區的商會會長,但他此前應該沒念過書,男人沒家世沒念過書能得成就,一般的将性命捆在腰帶上,出生入死。
如同上戰場的将軍,出将入相,封妻蔭子,累累的戰功靠的不是寒窗苦讀,是一次又一次在閻王爺手裏搶了性命回來。總來說就是不容易,沒有什麽成就是輕而易舉得到的。
方金河能有今天不容易,關玉兒得出了這個結論。
他如此的不容易,白日裏要忙得要命,晚上還刻苦練字讀書,似個認真修行的苦行僧。
關玉兒對他增了一分好感。
大多數女人會對認真且刻苦的男人生出好感,特別這男人生了張好皮相,關玉兒也随大流,她喜歡有着堅韌品性的人,她第一次覺得:雖說方金河戴着眼鏡裝模作樣,但是其實比有學問還更讨喜。
他上進而顧家,而且對她其實很寵很大度。
關玉兒很能識別好壞,她從來少有從他人言語中得出結論,她看的的人說話時的神情和做的事。從她在方公館活的還挺肆意就能看出方金河對她很大度,而且他的錢財還交給了她掌管,這是男人最少有的行為。
可以說是世間少有,雖說如今趕了西方的潮流,女人也有掌家,但這也得那個女人有本事,關玉兒自認為自己沒什麽本事,也不過是剛剛嫁過來,方金河的行為已經算得上是讓她掌家了,這真的讓關玉兒十分意外。
方金河幾乎是全然信任她,這樣的行為宛如把一輩子都交到了她手上,讓她徒然間就像擔了一份責任,她真正的覺得這個地方成了她的家。
關玉兒端着碗養胃的湯站在窗外瞧了他片刻,關心好丈夫其實是妻子的本分,但關玉兒頭回給人端茶倒水送湯,其實不怎麽拉得下臉,她矯情得起勁,又怕方金河覺得她喜歡他得緊,生怕他起了什麽歪主意。
晚春夏初,蚊蟲逐漸多了起來,它們驅着燈光,尋着皮肉。
關玉兒皮膚細嫩,尋常夏夜晚間都在屋子裏點着驅蚊的香,少有出門,今也也算頭一遭,那蚊蟲在她白皙的腕子上叮勒令一口,關玉兒輕聲喊了一下,方金河一擡眼就看見她站在窗外。
“寶貝兒,你怎麽來了?”他趕緊走出去接她。
關玉兒臉微微紅了一下,映着燈光像個夜裏走來的嬌媚的山妖,方金河開門一看,一陣心猿意馬,練字讀書的心思又飛了,趕上去接着她。
他瞧見她手中還端着碗湯,他立刻端着接了手。
他心裏高興得翻滾,甜滋滋地又暖極了,這感覺就像是冗長而枯燥路途中突然瞧見一朵美麗的花,那花還向着他開着。
而且關玉兒這樣嬌氣得緊,竟然還親自給他端湯了,這大概是頭一回。
這感覺就像高傲漂亮的貓主子突然有一天用毛茸茸的臉蹭了蹭手背,軟乎乎的肉墊又踩了踩胸口,心都給揉得軟綿綿地,白日裏那些煩人的惱事都變得不值一提,像是在柔軟的棉花上滾了一遭,整個人褪去了尖利的棱角,他眼眸微微垂下,暖黃的夜燈下,黑色的眸子亮極了,直直的看着她。
關玉兒紅着臉不敢看他的眼睛,寬敞的書房仿佛變得狹小起來,她呼吸微微地不順暢,聲音濡濡軟軟都點兒奶:“就、就想喝湯,恰巧路過……”她擡眼偷偷瞄了瞄他,聲音小了起來,“你都接了,那你就喝呗,這個養胃又适合晚上喝…….”
喲,還羞噠噠地不好意思呢!廂房、廚房還是餐廳,都沒必要路過書房。這得繞一大圈。臉還紅撲撲的,也不知道小腦瓜裏想了什麽,都讓他想戳戳。
不過方金河知道她要面子,便彎着眼睛應着他:“那可真好!我正想喝湯你就來了,就像我的及時雨!”
關玉兒嘴角揚了揚,又憋着生怕他看出來她的高興,一對漂亮的眸子想偷偷看他一眼,但方金河正在看她,她立刻迅速地收起了眼神,“你怎麽還不吃呀,都要涼了!”
方金河摸了摸碗,還是熱乎乎的,他心裏又軟又暖,想先拉着她抱抱,他長長地睫毛微微垂下,神情十分溫柔,聲音很輕,“過來讓我瞧瞧,我聽你在外頭喊了一聲,是不是被蚊子咬了?”
關玉兒聽方金河這麽一說,關注點立刻到了手上,蚊子叮咬的癢意存在感着實太高,她定睛一看,手上都起了個大包。紅彤彤的在腕子上,像極了舊時代點的紅朱砂,在白皙的皮膚上顯眼又漂亮。
方金河摸了摸她腕子,瞧着那紅彤彤的包,心疼得要命,立刻吩咐人去拿藥。
方金河的手上有薄薄的繭,摸得關玉兒舒服極了,不輕也不重,恰巧安撫住了蚊子包的癢意,她那舒服的模樣像是貓兒被捋着下巴,方金河見他那模樣,心裏癢癢地,突然就伸手将她摟了過來。
關玉兒一時不備,瞬間天旋地轉,回過神時已經坐在了他腿上。
“我家乖太太愣站在着,”他的聲音低沉而輕,往她耳邊細細密密的傳遞進她的耳膜、頭顱與胸腔,“老爺我拿腿給你當凳子,軟乎乎地,還熱着,你說好不好。”
關玉兒羞了個大紅臉,細細的掙紮了會兒,調子有些不穩:“不好!我可不要這樣,”她聲音濡而軟,兇起來沒什麽勁兒,“你盡是壞心思!”
方金河低聲笑了一陣,心裏軟軟地又蕩漾,手指磨蹭着她那個蚊子盯的小包,動作漸漸地變了味,聲音啞了起來,貼着她耳朵輕聲開口:“哪裏什麽壞心思?書上都說這叫‘閨房之樂’,後頭得跟上一句‘魚水之歡’,賢人人都得行‘周公之禮’!怎麽就壞了?”
關玉兒耳朵滾燙,心說方金河行啊,這些天的書刻苦認真,原來讀到這上面來了!
方金河摸着她的手軟乎乎地,抱着她搖來搖去,輕笑着提議:“要不咱們今晚就圓了房,好不容易閑着。”
關玉兒紅着臉有些害羞,但同時也擔心,一雙眼睛瞧了瞧書架上的醫書,聲音小極了,“生孩子我怕疼…….”
方金河愣了一下,他沒想到關玉兒已經想到生孩子的上面去了,他這媳婦小腦瓜子想得還真多,但他仔細想一想,的确也是,她身子其實很弱,他也聽聞難産而死者無數,西方說年紀至少二十生育才最為妥當,關玉兒如今才剛滿十八,瞧着還有幾分稚嫩,嬌嬌弱弱地,的确要考慮好好養養才是。
而關玉兒近來學了醫理,也同時看了些西方醫學,看到關于生産這一方,一看還不得了,一下就吓住了,那生孩子的過程光了解就疼。
她可怕死了,雖說早晚有這一遭,但她還沒做好準備。她母親就是生她的時候落下了病根,過世得早,關玉兒與黎阮君有六分相似,喜好與一些毛病也遺傳了,她怕自己會和母親一個樣,而且她向來體弱,如今恰巧學了醫理,先得用膳食調養。
方金河心癢癢的吻了吻她發梢,暫時不再想這事,他也很擔心關玉兒。
方金河喝了湯,關玉兒拿着她寫的字瞧了瞧,又看了看他在看什麽書,心裏一邊琢磨着他該看什麽書最好,又想教他寫字,準備把筆畫拆分開來,寫給他看,再備注一些注意的事項。
兩人玩鬧了會兒,天色已晚,梳洗後就睡下了。
一夜無話,但第二日卻起了事端。
方金河一般比關玉兒起得早,關玉兒這日也比平常早了些,原因是外頭聲音過于嘈雜。
阿香過來伺候她梳洗,關玉兒一邊看着鏡子一邊問:“外頭出了什麽事,怎麽這樣吵?”
阿香臉色太好,她模樣害怕,壓低聲音在關玉兒耳畔開口:“小姐,您還記得您出嫁那日,奴婢和您說過的話嗎?那日方公館死了個女人!”
關玉兒一怔,她怎麽把這事忘了?
方金河雖然愛糊弄人,但關玉兒怎麽也不能将他想成壞人,這樣的壞事自然就沒有按在他身上。
關玉兒眼皮動了動,問:“怎麽了?”
“有人來鬧事了!據說死的人是桂西一個農戶的女兒,過來平陽謀生,被方公館買下,結果不明不白的就死了!屍體還被扔在了亂葬崗!”阿香打了個哆嗦,“那農戶還報了官,據說那農戶還和桂西的司令喬厚德喬司令是遠親,如今喊了人,聲勢浩大的來要人呢!”
關玉兒嫁過來就查過方公館下人的名單,她記性極好,并沒有這一號人,她頓了一下,而後立馬問:“方金河呢?”
“方先生被喬司令帶走了,公館外頭圍着人,方先生請了人在門口守着,沒有人敢進來。”
“方金河走的時候說了什麽?”關玉兒問。
阿香瞧了瞧關玉兒:“方先生說讓小姐您別怕安心待在公館……”她欲言又止,最終還是說出了口,“奴婢覺得,小姐先回關家才安全……畢竟方公館真是死了人……”
關玉兒突然笑了一聲,她瞧了瞧鏡子裏的人,樣樣打扮得妥當了,就起身往外走去。
阿香立刻跟了上去:“小姐您是回關家了?”
關玉兒慢悠悠的看了她一眼:“好好的回什麽關家?”
“那您是?”
關玉兒冷笑一聲:“別人都在咱們家門口欺負人鬧事了,我這個主人,自然是不能放任的!”
“走吧,咱們去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