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畢竟師尊對我的好,是多得記也記不清的。”

那魔頭今天很開心。

蒼穹山派上下都是這麽認為的,其理由也不言而喻——百戰峰峰主柳清歌昨天剛剛帶着百戰峰十幾名精銳弟子離開蒼穹山派,去一個偏遠山村降妖伏魔,短期內是回不來了。

這意味着什麽?這不就是說沒人和洛冰河打架了嗎?這不就是說那對gay佬就可以天天膩歪在清淨峰上閃瞎一群單身狗嗎?

這對冤家對不上,蒼穹山派的弟子們還有點失望。真是的,本來瓜子花生小板凳都準備好了呢!仙姝峰那幾個以柳溟煙為首的女弟子也是臉上難言失落之情,只得一步三回頭,提着畫板和手稿回了峰。只有清淨峰的弟子松了口氣——媽的,安定峰終于不用往這跑了。

而洛冰河今天的心情也确實不錯,雖然師尊這幾年和他四處游山玩水,但是清淨峰還是每過一段時間要回來一趟的。每次回來就會被岳清源齊清萋團團圍住,或是噓寒問暖或是被板着臉“居然還想得起回來”問候着。他雖然不爽師尊被那麽多人看着,但見到一向清冷儒雅的師尊嘴角那抹掩都掩不住的笑意,洛冰河也只能忍了。

沒關系,反正只要他裝一裝可憐,那人的目光就全數落在了自己身上。

想到這裏,洛冰河也忍不住微微勾唇。昨夜又和師尊弄到了夜半,今天早上起來估計要鬧變扭了,他起了個大早去清淨峰廚房給師尊做粥,心裏盤算着待會兒要怎麽撒嬌認錯才能把人哄回來。

此時距埋骨嶺一戰,已經過去了五年。

五年之間,天下太平。仙魔之間雖仍有糾紛,但都不足以掀起大風大浪。

他和師尊隐姓埋名,游山玩水,走遍世間大好河山。還在一座不知名的山間建造了一間只屬于他們兩人的竹舍,當真是完成了洛冰河“只有我和師尊兩人的清淨峰”的夢想。

同游五年,師尊就像是在補償他假死的五年一樣。幾乎都是時刻陪伴在他身旁,千般呵護,萬般溫柔,恩愛纏綿。美好得幾乎像夢,像那幾千個抱着師尊冰涼屍體,日日夜夜洛冰河求而不得的夢。

颠沛流離十幾年,他終于也像這天下無數平凡人,擁有一個家。

洛冰河小心地推開竹舍的門,盡量不發出聲音,一只手裏還捧着熱氣騰騰的肉粥。他本來想先把粥放在桌上涼一涼的,誰知一進門就看見沈清秋衣衫穿戴整齊的坐在床邊,頭發也已經打理得一絲不茍,手裏拿着那把不離身的折扇,也沒有打開,似是在沉思。沈清秋見他進來,卻神色淡淡,沒有什麽特別的表情。

一種無名的慌亂突然卷席了心髒,沈清秋這個樣子讓洛冰河有一種對方馬上要離開的錯覺。他連忙把熱粥放到桌上,笑容乖巧地鑽到沈清秋懷裏:“師尊……師尊我錯了,是弟子昨夜弄得太過了,把師尊又弄疼了。師尊你不要生氣好不好?”

沈清秋眨眨眼睛,動作緩慢地抱住洛冰河:“為師……沒有生氣。”

被他抱住的洛冰河沒有感到絲毫安心,他從沈清秋懷抱裏掙脫出來,淚眼汪汪地看着沈清秋的眼睛:“可是……那師尊為何不讓弟子服侍師尊穿衣束發?”

沈清秋笑了一下:“為師今天有想去的地方,就早早地起了,怕耽誤時辰。”

看他笑了出來,洛冰河這才松了口氣,但随即又幽怨道:“師尊想去什麽地方昨夜怎麽沒和我說?難道是想留下我一個人……”

他被折扇輕輕敲打了額頭,沈清秋哭笑不得:“怎麽還在七想八想的,為師待你如何你都忘了?”

洛冰河半真半假地揉了揉額頭,臉上卻忍不住笑了出來。沈清秋狀似無奈地嘆了口氣,從床上站了起來:“不是做了早膳嗎?一起用膳之後我們就出發吧。”

“好,師尊想去哪裏?”洛冰河問。

沈清秋用折扇輕輕拍打着自己的手心,背對着洛冰河向桌子走去,一邊漫不經心地回到:“我想去趟魔族,魔族地宮。”

紗華鈴看見洛冰河和沈清秋過來時,是一臉懵逼的,但是作為在洛冰河手下工作了多年的老幹部,她還是迅速下跪:“屬下拜見君上……和君上夫人。”

“沒事,起來吧。”洛冰河淡淡地說。火紅紗衣的姑娘立刻從地上爬了起來,立在洛冰河身側,與他們一邊向地宮深處走一邊彙報魔族境內最近發生的事情。

這一路上除了紗華鈴在彙報,他們還時不時遇見一些魔族,見了洛冰河和沈清秋哪個不是滿臉崇敬地喊一聲“君上和夫人好!”洛冰河每每聽見都笑而不語,倒是沈清秋有些尴尬得臉上泛紅,他瞥了一眼身邊那個神清氣爽的人:“你讓他們叫的?”

洛冰河笑得嬌羞:“這是我和師尊本來就應得的稱呼。”

旁邊的紗華鈴說話的聲音小了些。媽賣批老娘還在這呢簡直瞎了狗眼。

他們走到了地宮的地下第三層,洛冰河揮手讓紗華鈴回去。紗華鈴立即心領神會,鞠躬之後立刻轉身離開。離開之前她看了這兩人一眼,有點奇怪他們來這心魔劍碎片的封印地幹什麽。

而且,她一邊往回走一邊用餘光瞥了眼後面,這兩人走路時候離那麽遠了?平時兩人不是快黏成一團了嗎?

“師尊,”紗華鈴是身影走遠後,洛冰河語調輕柔地問着身邊的人“師尊可還記得我十五六歲時,我們一起去雙湖城伏剝皮魔之事?”

“……自然是記得的。”沈清秋看着第三層入口的重重封印,笑得溫和:“怎麽突然想起問這個?”

洛冰河将手附在封印之上,手中一團紅光暴起,那密密麻麻的的封印符紙瞬間四分五裂,他輕輕一推,第三層入口大門應聲而開。

“就是想問問師尊,還記不記得當年對我說的話。”洛冰河指間一道魔氣閃過,地宮三層裏的燭火由外及內地亮起。陰森漆暗的空間亮堂起來,只見一個被無數符紙封印的盒子被鐵鏈鎖在大殿的中央,散發出不詳的氣息。沈清秋低頭看着腳下的黑石地板,無數猩紅的咒符因為他們的到來而興奮地閃爍着紅光。

沈清秋那張眉眼溫和的面孔在紅光的映襯之下,似乎多出了幾分惑魅,他“刷”的打開折扇,掩去半張面孔:“那麽多年前的事情,我怎麽會記得清楚。”

“師尊說得是……”洛冰河臉上一片失落,他垂下眼簾,猶如蝶翼般濃密的睫毛閃得讓人心癢。他嘟哝着:“畢竟師尊對我的好,是多得記也記不清的。”

沈清秋啞然失笑,他伸手揉了揉已經比自己還高的徒弟發頂,溫言道:“可是那句‘即使為師出事,你也不會有任何不測’?”

洛冰河張了張嘴,眼中似乎有奇異的流光轉動:“……師尊,當真還記得?”

沈清秋倒是覺得好笑:“畢竟是自己許下的承諾,怎麽說也要留心一二的。”

他們兩個人楞在這門口也有大半天了,沈清秋輕輕推了推洛冰河:“行了,不要說這些有的沒的了。快些打開封印,我們完事了也好早點回去。”

洛冰河合上嘴,眼簾微垂:“是。”

他拉着沈清秋的手,走在層層符咒的地板上。符咒紅光閃爍,但是洛冰河踩過的地方都是一片灰暗,沈清秋跟着洛冰河的腳步,如履薄冰,總算來到了那個盒子面前。

“師尊确定要看心魔劍碎片?”洛冰河眼神擔憂地看着沈清秋:“這等邪物還是不要污了師尊的眼睛,師尊想要做什麽告訴我就是了,弟子一定會十全十美地完成師尊的囑咐。”

“不必了,打開吧。”沈清秋盯着那被嬰兒手臂粗細的鐵鏈鎖住的盒子。

洛冰河抿了抿嘴,用魔氣摧毀了封印。沈清秋在一旁端詳了那個盒子一會兒,回頭看了眼洛冰河,見他并無異議,就伸手打開了它——

裏面根本沒有什麽心魔劍碎片,只有一根沈清秋無比熟悉的紅色細長繩子。

沈清秋瞳孔一縮,意識到大事不妙,伸手想去拔修雅劍,卻發現手抓了個空,那捆仙鎖如離弦之箭般飛了起來,三下兩下将沈清秋緊緊捆住。沈清秋一個沒站穩,跪在了洛冰河腳邊。

洛冰河神色冰涼地抓着修雅劍,雙眸一片血色。

“所以,”他低頭看着“沈清秋”,語氣像是在和死人說話:“我師尊呢?”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