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只是這世界天大地大,在他心裏不如洛冰河一碗米粥。
“你怎麽來了?不是,你怎麽找到我的?”沈清秋激動的語無倫次,他一邊問着一邊在洛冰河懷裏轉身,雙手捧着洛冰河的臉細細打量,好像在确認他是不是真的。
洛冰河聞言委屈地擡起頭,漆黑的眸子裏有淚光閃閃:“師尊突然昏迷可把弟子吓了半死。後來發現是元神不見了之後,我把世界翻了個遍也沒有找到師尊……”
沈清秋有些心疼,也許別人說“把世界翻了個遍”是個誇張修辭,但是洛冰河來說,那一定是真的字面意義。他捏了捏洛冰河還帶着血跡的臉蛋:“對不起。”
“師尊不必道歉,是弟子沒用。”洛冰河眨了眨眼睛,乖乖任沈清秋捏:“後來弟子實在沒有辦法了,就想着去這邊來看看,誰想到一過來就看見那個不知廉恥的小雜種抱着師尊圖謀不軌……”
他說道最後開始咬牙切齒,沈清秋這才想起來被暴力甩飛的冰哥,他回頭看看,發現冰哥人已經半死不活地倒在地上昏死了過去,而且身上有不少皮膚開始泛紅——那噬魂蠱确實狠毒。
“你怎麽認出我的?”沈清秋疑惑地看向洛冰河,他可沒有忘記自己現在是在木清芳的殼子裏。洛冰河笑了笑,看着沈清秋的眼睛,很慢很慢地說:“師尊無論是什麽樣子,我都能一眼認出來。”
沈清秋哦了一聲,表情揶揄:“但上次你反應可是慢了不少。”這個上次自然是指沈清秋假死後換了日月露華芝的殼子與洛冰河見面那次。洛冰河臉上笑容一僵,低了低腦袋,看上去很是難過:“那時候我不是以為師尊已經……”
沈清秋連忙打斷:“好好好,那次是師尊沖動了,往事我們就不提了啊!”
“聽師尊的。”洛冰河微微一笑。
沈清秋看着他乖巧的笑容,突然覺得哪裏不對,但是又說不上來。
“冰河……”沈清秋遲疑地開口。
“洛仙師。”竹枝郎打斷了沈清秋的話,他和洛冰河同時擡頭看過去,異口同聲:“什麽?”
“……”竹枝郎張着嘴巴一臉茫然。沈清秋捂臉,他突然意識到自己這算不算用了夫姓。他清了清嗓子:“咳,竹枝郎,其實……我和冰河是來自異世之人,雖然出了一些意外,但是我的事情已經差不多了,也應該回去了,謝謝你還有天琅君剛剛出手相助。”
“洛仙師言重了,應該是我和君上要感激您的救命之恩。但是……”他看了看地上的冰哥,再看看抱着沈清秋的冰妹,表情古怪複雜,似乎想說什麽,但他最後只是長嘆了一口氣,立在天琅君身邊不說話了。
沈清秋:???感覺竹枝郎誤會了什麽奇怪的東西。
“你的那個世界,”沉默了很久的天琅君突然開口了,他的眼神在沈清秋和洛冰河之間漂移不定:“那個世界,如何?”
沈清秋愣住了,這是一個很難回答的問題。對于沈清秋來說,那邊有師門有洛冰河,生活可以說幸福。但是對于天琅君,無論在哪個世界他和蘇夕顏最終都是天人永隔,都在白露山下壓了二十多年。唯一的不同大概是現在一個在昭華寺念經,一個剛剛在魔君王座上嗑瓜子。
“比這裏好。”洛冰河突然發聲,沈清秋訝異地看了他一眼,卻正好和那雙漆黑如墨的眼睛對上視線。洛冰河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說:“那個世界是最好的,最适合的。”
沈清秋有一瞬間覺得洛冰河的眼睛變成了紅色,但當他定睛一看,依舊是原來的樣子。天琅君眸色暗沉地看着這兩人,面無表情地閉上眼睛。
“師尊,我們回去吧。”洛冰河走近一步,拉了拉沈清秋的衣袖,沈清秋點點頭,向竹枝郎和天琅君作揖道別。他最後還不忍心地看了一眼地上的冰哥,嘆了口氣,走向了空間隧道。
然後他的身體就在隧道之前癱軟了下去。
洛冰河神色淡淡地看着木清芳的身體無力地倒下。墨發散亂地落在鮮紅的地毯上,再也沒有飄起來。他眼睛還睜着,呼吸卻停止,白皙的皮膚上血色褪去,變成死灰。
洛冰河舉起手上一個黑色的鐵質小球,眸色血紅,語調溫柔:“委屈師尊一會兒了。”
竹枝郎迅速閃到了天琅君面前,做出防禦姿态。天琅君依舊閉着眼睛,懶懶道:“行了,這裏沒我們事,走吧。”
竹枝郎望着洛冰河走向地上那個和他長得如同鏡中倒影的人,最後還是乖乖站好:“……是,君上。”
洛冰河倒是完全不在乎這兩個人突然消失,他緩步走到那個昏迷的洛冰河旁邊,黑色的靴子直接踩上了那人已經腐蝕到一半的手指。
那人瞬間睜開眼睛,疼得呲目欲裂但是沒有叫出聲。兩雙同樣血紅的眼睛相對,洛冰河輕輕笑了笑,腳上繼續用力:“雜種,剛剛你兩只手都碰師尊了,對吧。”
地上的那位咬着牙,不發聲。
洛冰河腳下傳來骨骼碎裂的聲音,那人終于忍不住發出一聲慘叫。洛冰河笑得愉悅,他低頭看着那張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臉,眼神帶着一種令人心悸的殘忍:“你怎麽敢呢?”
那人還在尖叫,洛冰河緊握手中的小球,眸中血色漸深,他輕聲道:“我就是你啊,”
“我看見你那惡心的眼神我就知道,你想對師尊做盡龌龊下流之事。”
他蒼白的手指撫摸着光滑的小球,看着另一個自己狼狽不堪地爬在地上,突然笑了出來。
“也對,”洛冰河呢喃着:“你也是我,我們對那人都是沒有半點抵抗力可言。”
那人終于停止了尖叫,他吐出一口血,血紅的眼神怨毒地看着洛冰河,聲音嘶啞難聽:“你他媽不得好死……瘋……瘋子……”
“瘋子嗎,可能我真的是。”洛冰河看上去冷靜極了,他蹲下身體,雙手放在那人肩膀兩側,居高臨下:“那你就更不應該碰一個神經病的東西了,因為他會發瘋的。”
那個瘋子露出一個微笑,那是個像普通人一樣的友好的笑容,洛冰河笑得溫和,他的手按在了那人肩膀骨節處:“所以你的手,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地上那人猛然瞪大眼睛。
【……滋滋……滋……警……】
【滋滋滋……主角洛冰……黑化值……】
【系統內部……滋滋……洩露,請……黃瓜……防禦……】
【滋滋……身份暴露……危險!危險!危險!向總部……救信……】
【……主,快逃。】
沈清秋一個激靈醒了過來。
他沒有立刻睜開眼睛,而是用剩下的四感感知周圍的環境。身下是柔軟的床墊,頭下是熟悉的硬枕,鼻間萦繞着淡淡的檀香。沈清秋花了一秒确認,他在竹舍。
他松了口氣,眼睛眯開一條縫。這是個非常整潔幹淨的房間,裏面井井有條地擺放着沈清秋平時的愛用品。但是略有不同的家具擺設告訴他,這裏是魔界的竹舍。
看來他是被洛冰河帶回來了。沈清秋從床上坐了起來。他注意到自己的手,修長有力,手心帶着劍繭——是沈清秋自己的手。
他回來了?沈清秋盯着自己的手發愣。他揉揉自己的太陽穴,卻發現自己的額頭上全是冷汗。
他想起了剛剛做的那個噩夢,夢裏一片令人窒息的黑暗,耳邊全是紛亂嘈雜的電音,時而尖利時而模糊,話語斷斷續續,什麽都聽不清。
不對,也不是全然聽不清。夢境的最後,那一聲“快逃”格外清晰。
快逃?逃什麽?逃哪裏去?
腦中突然一陣劇痛傳來,沈清秋悶哼一聲,雙手死死捂住自己的頭,呼吸急促。
一雙微涼的手撫上他的額頭,送來了一股溫和的靈力,緩解了腦海中的撕裂般的疼痛。沈清秋擡眼看去,果不其然看見了洛冰河那張皺着眉頭的俊臉。
“師尊剛剛換回身體,再睡一會兒吧。”洛冰河一邊給他傳送靈力,一邊手法熟練地按摩他的太陽穴。沈清秋伸手撫平他眉間的川字,溫聲道:“我睡了多久了?”
“三天。”洛冰河松了眉頭。
“……我總共離開了這裏幾天?”
“兩個月。”洛冰河低低地回答:“師尊,你再休息一會兒吧。”
沈清秋搖了搖頭:“不了,我睡得夠久了。比起睡覺,現在我更想吃飯。”
洛冰河立刻從床上起身:“師尊稍等,我這就去做。”
沈清秋随意地擺擺手,笑着目送洛冰河出門之後就開始在腦中瘋狂計算。他在異時空五天,幫天琅君重生花了五天,和冰哥怼半天,昏了三天,但是自己世界卻已經過去兩個月,這也就是說異時空和《狂傲仙魔途》有時間比。沈清秋在心裏加加減減,最後算出來這裏和異時空的時間比大概是六比一。
那麽他在這裏已經呆了八天半,換算一下那就是……異時空過去了一天半。無名和小護士是時候發現他魂不見了然後來這邊找人了。
沈清秋心裏一緊,他在腦中呼喚:“系統,在嗎?”
沒有聲音。還是連維修提示和休眠提示也沒有。沈清秋又不死心地喊了好幾聲,還是沒有回應。
他感覺有點不對勁了,在異時空沒有系統,他可以理解為系統留在了沈清秋身體裏,現在他回來了還沒有系統就很奇怪了。
難道系統長腿離家出走啦?
沈清秋正琢磨着,洛冰河已經端着一碗色香味俱全的粥回來了。沈清秋捧着熱氣騰騰的米粥不顧形象地喝了好幾口,心裏淚流滿面:天知道他饞這一口饞了多久了。
倒不是說異空間和原著世界的飯很難吃,只是這世界天大地大,在他心裏不如洛冰河一碗米粥。
沈清秋在粥少了一半的時候才緩下來,他不動聲色地瞥了一眼旁邊,發現洛冰河坐在床邊靜靜地看着他,嘴角帶着淡淡的笑,臉上的表情溫柔得不像話。
沈清秋覺得臉上發燒,他裝模作樣地放下粥碗,輕咳了一聲:“看我幹嘛。”
“喜歡。”洛冰河輕聲道。
沈清秋被他堵的說不出話來,他紅着臉偏過頭,嘴裏嘟哝着:“盡知道油嘴滑舌。”
卻還是忍不住笑了。
洛冰河看着那人側頭輕笑,白淨的臉上帶着止不住的笑。一段光滑白皙的脖頸從亵衣領中露出來,幾縷墨發纏繞其間,纏得他心癢癢。
沈清秋突然手一個抽搐,香噴噴的粥全撒在了地上。他雙手用力抱住自己的頭,臉色青白。洛冰河顧不上收拾殘局,直接把沈清秋抱在了懷裏,大量的靈力傾瀉而出,他焦急地喊着:“師尊?師尊?”
“無事……”沈清秋虛弱地呻吟。
“師尊都這樣了還說什麽無事!”洛冰河氣急敗壞。
“是真的,就一下子,現在好了。”沈清秋有些無奈,這一波來的快去的也快,他現在除了覺得很累之外基本上沒啥感覺。沈清秋也懶得爬起來,就窩在洛冰河懷裏問他:“我走的這段時間身體出了什麽問題嗎?怎麽落下了頭疼的毛病。”
洛冰河抱着他的手一僵,似乎想到了什麽,喉結滾動了幾下,吶吶道:“我的錯……”
沈清秋大概能想到洛冰河為了把他的靈魂喚了回來使用了什麽暴力的手段,嘆息一聲,趕緊安慰玻璃心:“行了行了,不是你的錯,身體什麽的養回來就是了。對了,心魔劍現在在你手上嗎?”
“在的,師尊要幹嘛?”洛冰河道。
“為師有幾個朋友被困在了異世,需要心魔劍将他們救出來。”沈清秋盡量簡短地回答。
洛冰河抱着他沒有動,沈清秋疑惑地看着他:“冰河?”
“師尊,”洛冰河的聲音平靜:“你一定要去嗎?”
這是舍不得他了來着,沈清秋樂了,他伸出鹹豬爪捏捏冰妹白白嫩嫩的臉:“舍不得我?好啦,為師能回來還是多虧了那位朋友,現在人家有難豈能見死不救?別磨蹭了,去拿劍。”
“是……師尊。”洛冰河輕輕松開了懷抱,離開了這個房間。
沈清秋突然看着他離去的背影,突然想起來龍傲天囑咐他帶幾個強者過來。沈清秋趕緊從床頭櫃上的口袋裏找到了蒼穹山派的傳音符,給柳清歌和岳清源發了個“速來竹舍”的消息。心裏琢磨着他,洛冰河,柳清歌還有岳清源這幾個加在一起夠不夠,實在不夠讓洛冰河把漠北君也叫上。
這算……狂仙五壯士嗎?
就在沈清秋吐槽自己越來越清奇的腦洞時,洛冰河回來了,手上沒有拿劍,但是捧了個小盒子回來。沈清秋看着這個方方正正的小盒子,抽了抽嘴角——現在的心魔劍都是mini版的嗎?
然而他還沒來得及說什麽,洛冰河就單膝跪下了。
沈清秋腦子裏滿屏都是“WTF?求婚?”
“師尊,”洛冰河擡頭凝視着沈清秋,黑色的瞳孔中只有沈清秋一個人的身影:“成為我一個人的,好不好?”
他打開盒子,一枚古樸的銀色戒指靜靜地躺在深色的盒底。
沈清秋的臉一下子紅透了,腦中各種亂七八糟的念頭擠在一起,他卻一句話說不出來:按理說在現代和對象雙向暗戀七八年然後正式交往五年雙方工作穩定有房有車有地位該做的不該做的都做了而且還得到親朋好友的支持怎麽說結婚都沒問題了但是是不是還是太快了呢他還有好多事情沒有告訴洛冰河這樣算不算婚前欺詐會不會算犯法孩子生下來跟誰姓長得像誰呢幼兒園在哪裏比較好……
然後他手上一涼,戒指被戴在了無名指上。沈清秋低頭看看,發現自己早就在洛冰河開口的那一刻就乖乖地伸出了手。
……栽了栽了。沈清秋默默嘆氣。
算了,栽了就栽了。
他剛想告訴洛冰河正式的求婚流程,人卻僵在了床上——他全身靈力都被封住了。
沈清秋哭笑不得:“我把手給你,你卻封我靈力?”
洛冰河也笑了:“我把心給你,你卻只想騙我。”
“……絕世黃瓜。”
【滋滋滋……滴!】
【警報!警報!系統被強行剝離宿主!】
【警報!《狂傲仙魔途》主角洛冰河黑化值超越上線,角色OOC,人物行為不受人設控制。】
【警報!系統內部資料洩露,請ID:絕世黃瓜的宿主開啓防禦模式。】
【警報!宿主身份暴露。危險!危險!危險!向總部發送求救信號。】
【宿主,快逃。】
這章應該叫做“被男友在求婚時撕掉馬甲該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