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他們從來沒有忘記你。”
“等一下。”沈清秋也顧不上身上不斷滑落的厚毛毯，僅剩的右手猛地一拍桌子，死死地盯着桌對面面無表情喝奶茶的柳清歌：“你他媽說什麽？”
此時的沈清秋和柳清歌已經從河裏出來了，坐在公園的一家奶茶店裏，身上裹着老板娘友情贊助的厚毛毯。柳清歌吸了一口奶茶，緩緩道：“你別急，我還沒說完，後面我在沈家住了一個月，什麽事都沒有發生。沈萱的腳前幾天痊愈了，本來昨天和cos社說好來這公園出片子的，但，”
柳清歌眼神暗了暗：“今天早上沈家人不知道中了什麽幻術，沈涵和沈萱在那裏尖叫着說老三要回國了，沈老爺和沈夫人也在中午趕了過來，說要慶祝沈垣回家。沈萱完全把要出片子的事情給忘了，剛才社長打電話提醒她，她才讓我過來，說先把我的戲份拍完，然後我就看見你在跳河自殺……”
“停！”沈清秋面色陰沉，他盯着柳清歌：“這不是重點。”
柳清歌皺了皺眉頭：“乘鸾我也一直在找，可是這個國家人口衆多，各方勢力盤踞，而且靈氣稀薄，我不好下手。”
沈清秋冷冷道：“你覺得我在意這個嗎？”
柳清歌冷肅的臉上出現了一抹茫然。
沈清秋表情扭曲了幾下，咬牙切齒道：“你他媽把萱萱腳給弄崴了？”
柳清歌：？？？
沈清秋冷笑一聲，從濕漉漉的褲子口袋裏掏出潮濕的身份證，啪的一聲摔在柳清歌面前的桌子上。
“沈萱他三哥問你話呢，柳，巨，巨。”
“原來你就是那個整天宅在家裏看種馬小說最後吃了過期食物中毒而死的沈垣啊。”柳清歌這下看着沈清秋的眼神同情中帶着鄙夷。他薄唇輕啓，緩緩吐出铿锵有力的三個字：“low爆了。”
“Shut up!”沈清秋捂住額頭：“往事不要再提……還有你都學了些什麽現代用語啊！好好說話！”
“你妹教的。”
“……淦！”
柳清歌放下手中喝空的奶茶杯，注視着沈清秋：“不廢話了，現在說說你是怎麽回事吧。”
沈清秋嘆了口氣：“那要從我食物中毒開始說起了。”
等沈清秋終于把他穿越成沈清秋改變人物劇情和洛冰河搞基以及結局之後穿越公司，還有自己死亡的事實被修改這些一系列的事情說完之後，柳清歌的表情依舊從震驚變回了冷漠。
兩人沉默了許久，柳清歌緩緩開口：“所以那日在靈犀洞，你救了我，改了我的命。”
“差不多吧。”沈清秋幹笑兩聲：“這事都過去多久了，也沒什麽大不……”
“謝謝。”
沈清秋張大了嘴，有些呆愣地看着柳清歌：“你……你剛剛說啥？？！”
柳清歌神色平靜：“謝謝你救我，也謝謝你改變了洛冰河，沒有讓他變成原著中的黑暗種馬。”
沈清秋受寵若驚：“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柳師弟也會說謝謝了。不過你居然還關心冰河的心理健康，看來你還是很在意……”
柳清歌直接打斷了他：“我感謝你改變洛冰河，是因為他如果和原著一樣，就會日我妹。”
“……”
柳清歌慢條斯理地給另一份留給沈萱的提拉米蘇打包，一邊幽幽道：“如果那狼心狗肺的東西還是和原著一個德行，而我還活着的話。”
他給提拉米蘇的包裝袋打了個結：“我就把他哔——給剁了。”
沈清秋為洛冰河感到胯間一涼。
兩人走在回家的路上。
沈清秋身上的衣服都快幹了，柳清歌本來因為要拍cos，穿的還是他百戰峰峰主的服裝，布料繁多，到現在還在滴水。
不過兩個修真界的人都不太在意這些細節。沈清秋一邊走一邊忙着給柳清歌抛出一個個問題：“萱萱過得好不好？”
“大哥把家裏的公司搞的怎麽樣？”
“老二現在到底在幹啥？”
“爸媽身體怎麽樣？”
“我死之後他們……”
“閉嘴！”柳清歌終于忍無可忍：“你待會兒見了他們自己問。”
沈清秋悻悻地住嘴，小聲道：“我這不……死了四年了嘛，近鄉情怯。我死的時候萱萱才高一呢，現在都大二了。”
他在那邊嘟哝着：“大哥那時候才接手公司，忙得我幾個月看不見他。老二比較叛逆，死活不肯在公司工作，非要自己出去闖蕩，要搞音樂，四處漂泊，聯系很少。萱萱上的重點高中，學業忙，還住宿，我也不好意思打擾她。我那會兒大學才畢業，成績一般，專業一般，我媽甩了我一套公寓讓我先住着，待業。”
此刻已是黃昏，沈清秋和柳清歌在河邊慢慢走着，晚風拂過，吹動河面一片金光粼粼。晚霞金紅的餘晖灑在兩人身上，柔化了所有淩厲的輪廓。
沈清秋看着波光粼粼的河面，輕聲喃喃：“那時候的我根本不知道我想幹什麽，也沒有什麽人生目标，就喜歡上起點看小說。也不和別人聯系，聊天最多的人反而是網上人生的讀者和作者。”
沈清秋腳下正好有一塊碎石，他一腳把石頭踢飛，自嘲着：“這大概也是為什麽我食物中毒之後根本沒人發現的原因吧。”
柳清歌默默地聽着，他盯着沈清秋的斷臂看了半晌，突然開口道：“沈萱說家裏有規定，現在他們兄妹三個除非結婚，否則必須住在一起。”
沈清秋看向表情淡薄的男人，眼睛微微瞪大。
柳清歌繼續道：“現在家裏每一餐都是沈涵親手做的，吃剩下的食物全部倒掉。沈涵每天檢查冰箱裏冷凍食物的保質期，哪怕生産時間離保質期還有很久，但是只要超過半個月，他都會立刻扔掉。”
“沈萱把你房間裏的小說全部讀完了，在《狂傲仙魔途》出了第二版後瘋狂迷戀上了沈清秋這個角色，衣櫃裏一堆沈清秋的c服。她說不知道為什麽，看着第二版的師尊，就會想起自己的三哥，穿上師尊的衣服，就覺得自己和沈清秋更近了一些。”
“沈老爺和沈夫人都退休了。沈夫人每周末都去你墳上給你燒紙，沈老爺倒是一次沒去過，但是你原來住的公寓他沒動，雇了個阿姨天天去打掃衛生。”
“你二哥我不清楚，來這裏兩個多月沒見到人。大概就是這樣。”柳清歌把自己知道的大概都說了一遍之後看向沈清秋：“他們從來沒有忘記你。”
“咚咚咚。”
沈萱旋風一般沖到門口，迅速打開門，看清來人之後臉上洋溢的笑容徹底垮了。她臭着一張臉看着沈涵：“三哥呢？你咋就一個人回來了？”
沈涵一臉疲憊，他走進屋，把車鑰匙甩在鞋櫃上：“不知道，我在機場等了三個小時，他那班飛機人都空了也沒見着人，打他電話他也不接，不知道什麽情況。”
沈萱冷哼一聲：“他當然不接了，他都……”沈萱皺了下眉頭，按了按自己的太陽穴，低聲呢喃：“他都……怎麽了？”
女孩感覺自己好像忘了什麽，卻什麽都沒有想起來。
沈母從廚房裏聞聲走出了，一臉期待：“垣垣呢？”
沈涵搖搖頭。坐在沙發上看報紙的沈父冷哼一聲：“不孝子。”
沈母瞪了一眼沈父，風韻猶存的臉上是輕微的不滿。家教良好的女人輕聲責備着自己的丈夫：“垣垣在國外學習那麽苦那麽累，忙得回不來也是正常的，你好好說話。”
沈父不說話了，過了一會兒，他又換了個攻擊目标：“沈柏呢！沈垣他學習忙就算了，這個鬼東西又在幹什麽！”
這回沈母也說不了什麽了。沈涵清咳了一聲，背負起長子的責任：“我去給老二打電話。”
電話拔出去，響了半天，最後切換到電信小姐甜美的聲音。沈父這下徹底黑了臉：“不回來就不回來！老子就當沒沈柏這個兒子！”
此時敲門聲再次響起。
房間裏安靜了一瞬，沈萱又跳了起來：“我去開門！”
她蹦蹦跳跳地跑到門邊打開了門，看見了渾身濕漉漉的柳清歌，整個人都震驚了：“卧槽你不就出個片子嗎！怎麽渾身是水？他們讓你去拍幻花宮水牢了還是咋地啊！”
柳清歌沒說話，身體往旁邊一閃，露出了背後的來人。
沈萱突然不說話了。
沈清秋右手捏着還有些潮濕的衣角，對沈萱尴尬地笑：“其實吧……我飛機延誤了，手機也沒電。剛在小區門口遇見柳師……柳清歌，老熟人了，聊了兩句，順手一起救了個落水的小孩，然後一起回來……了，就這樣。”
沒人說話，這片空間裏安靜得出奇。
過了大概一個世紀那麽漫長，沈萱盯着沈清秋的臉，緩緩開口：“好奇怪啊。”
沈清秋臉上的尬笑越發僵硬。
“明明去年聖誕節三哥還回來和我們一起慶祝的。”沈萱慢慢地說道：“明明和上次見面才過了幾個月而已。”
“我……我不知道為什麽……”女孩的聲音漸漸哽咽了，大滴大滴的淚水順着臉頰滑落：“我卻感覺……已經好久沒有見到三哥了。”
酸澀的情感包裹了左胸膛的心髒，沈清秋低聲道：“萱萱……”
“我 我不知道我這是怎麽了……”沈萱用力抹去眼角不斷湧出的淚水，卻只是把眼睛擦得越來越紅。她的呼吸漸漸淩亂起來，聲音也嘶啞：“我好想你啊。”
沈清秋呼吸一滞。
“我好想你……”沈萱呢喃重複着這句話，聲音越來越大，哭聲越來越響：“我好想你好想你啊三哥……”
只剩下一只手臂的沈清秋慌忙把哭得眼睛通紅的妹妹拉入懷裏，輕聲哄着：“沒事了，不哭啊，不哭，三哥回來了，沒事了啊，沒事了。”
沈萱哭得更厲害了，她的聲音帶着哭腔，在沈清秋耳邊哽咽：“三哥……垣哥……”
“我在，我在。”沈清秋抱緊二十多年未見的妹妹。他微微擡頭，看見站在門邊的沈涵也注視着他，這個一向頂天立地，溫厚堅強的大哥紅着眼睛，淚光閃爍着對他點頭微笑。站在門裏面的沈母已經哭得和沈萱不相上下，攥着她的手帕一遍遍的在丈夫懷裏抹眼淚。沈父抱緊着哭泣的妻子，和沈清秋對視一眼後，別過臉去，用袖子擦了擦眼睛。
哪怕已經被修改了記憶，可見證深愛至親死亡的痛苦是永遠無法消除的。
沈清秋吸了吸鼻子，紅着眼睛，啞着聲音對他的家人說：“我回來了。”
沈萱哭得更厲害了，嘴裏含糊不清地說着什麽“你怎麽才回來呀。”
沈涵從門邊走過來，雙臂張開，把自己的弟弟妹妹一起抱在了懷裏。
他哽咽道：“老三，歡迎回來。”
明明不是年三十，這頓飯吃得卻和年夜飯一樣熱鬧，滿桌都是香噴噴的，沈母下廚做的美味佳肴。沈清秋坐在中間，全家人輪番上陣，一個勁詢問他在國外的故事。沈清秋只好一邊微笑一邊編：“我……我後來去一個私立學校當老師的。”
坐在沈萱旁邊的柳清歌咳了一聲。
沈母很高興：“老師好啊，老師工作穩定。教得怎麽樣啊！”
沈清秋：“大家學的都不錯。”
沈母繼續：“有沒有那種調皮搗蛋，特別不聽話的學生！”
沈清秋想了想：“有！不過那位同學不是調皮搗蛋，就是有時候……對老師過分熱情，然後不聽老師話。”
天天拉着老師探讨哲學問題！三天兩頭掉眼淚！
沈父今天高興，都有些喝高了，舉着筷子嚷嚷着：“這種學生，就 就該打！”
柳清歌非常贊同的點點頭。
沈母打了一下沈父的手，她早些年是大學講師，對待學生很有一套。她對沈清秋溫言道：“對待這種學生要特別耐心，知道嗎，他不聽你話大概是有自己的主意，不管這主意的好壞，溝通才是最重要的，要多多交流，明白嗎垣垣？”
沈清秋點頭：“知道了，謝謝媽。”
旁邊的沈萱也加入了讨論，她對着沈清秋擠眉弄眼：“老哥，談戀愛了沒？”
柳清歌突然拿起旁邊的酒瓶，給自己倒了一杯二鍋頭。
沈清秋猶豫了一下：“……談了。”
這下全家人眼睛都亮了。沈母一下子激動了起來：“是不是外國的姑娘！長得怎麽樣，有照片嗎？對方多大歲數了？”
沈父：“談了幾年了，做到哪一步了，家裏條件怎麽樣？”
沈涵：“什麽時候帶回家看看。”
沈萱：“是男是女！！！”
沈清秋咽了口口水，吶吶道：“比我小幾歲，是我學生，在一起好多年了，啥都做過了，家裏反正比咱們家有錢，雙親都去世了，一時半會兒回不了國，他長得非常帥，而且是……男的。”
全家瞬間寂靜。
沈萱一拍桌子：“三哥我老早就覺得你是受了！”
這下五雙眼睛全部盯着她。
“……咳，對不起，失禮了。”滿書櫃耽美小說的大二女生慢慢低下了頭。
過了一會兒，沈母才揉揉眼睛，用溫柔的聲音道：“下次帶過來的時候說一聲，我多做點菜，男孩子……吃的多。”
家裏最古板的沈父沒說話，只是把酒杯往桌上一放，示意柳清歌給他倒了杯二鍋頭。
大哥還是一臉震驚地看着沈清秋，似乎沒有反應過來，但除了震驚，他也沒有什麽不良反應。沈萱就不用說了，看着那激動通紅的臉蛋，估計腦子裏已經開了不少車。
這便是接受了。沈清秋松了口氣。
“小畜……洛冰河不是……死了嗎？”就在這時，他耳邊傳來柳清歌的聲音，沈清秋擡頭看去，對方在給沈父倒酒，嘴唇沒動，是意念傳音。
沈清秋垂下眼睑：“是啊。”
他右手晃了晃，把黑環掩藏在長袖之下。
沈清秋不欲多做解釋，柳清歌也就保持了沉默，繼續給沈父倒酒。沈清秋看着他倒酒倒是想起來了，柳清歌不就是一沈萱撿回來的流浪漢嗎！怎麽沈家人都對他一副非常熟稔的樣子！
柳清歌察覺到了他的視線，頭也不擡就傳音：“今天早上記憶修改之後，在他們心裏我是他們資助上學多年的貧困大學生，認識好多年了……沈萱把我的真實身份也忘了。”
他最後一句話說的不知道是什麽滋味。沈清秋剛想說些什麽，就聽見自家大門被重重推開了。
一個染着藍發，穿着一身黑色潮牌的青年表情狠戾地走了進來。
“老二。”沈母驚喜地站起來：“哎呀回來啦，快來看看你三弟……”
沈柏環視一周，看見坐在中間的沈清秋，表情片刻呆滞，随即額頭上青筋暴突。
“你。”他指着沈清秋，雙目充血，咬牙切齒。
“他媽給老子滾出去——”
柳·貧困大學生·清歌：看來沈清秋要玩人鬼情未了。
沈·美國留學生·清秋：不可能的，我們沒拿花憐劇本。
洛·死了好久的·冰河：想出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