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到底誰才是你哥哥?
文佳軒不會寫毛筆字,連毛筆也不會拿,武澤昊實在看不下去,來到他身後,左手調整筆杆的角度,右手握着文佳軒的爪子教他正确姿勢。
肌膚的接觸讓浴池的那一幕重新浮現在腦海,文佳軒臉紅紅地偷看了他家老板一眼,右手愣是使不出什麽力氣。
“好好握筆!”武澤昊空出左手,彈了下文佳軒的腦袋,讓他不要分神。
“哦……”文佳軒坐直身子集中精力,好歹是學會了該怎麽拿毛筆。
寺院給客人提供的經文模紙上已經印刷好了淺色的經文,因此只需要依葫蘆畫瓢,像臨摹字帖一樣把每個字填滿就好。
文佳軒抄的經同樣是《心經》,他抄得比武澤昊還要慢,等他抄完這短短的經文時,時間已經接近十一點。
說來也奇怪,文佳軒在剛開始抄時,心情還非常浮躁,腦子裏全是武澤昊那威武雄壯的“老鷹”以及那莫名其妙的深吻。不過當他抄到那句“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時,他的心情突然變得微妙起來。
“老板,這上面寫着色即是空,”文佳軒擡起腦袋,看向武澤昊,“你是不是想對我說這個?”
“……不是。”武澤昊抱着電腦處理圖片,并沒有從屏幕上移開視線,“‘色’是指世上一切物質,不是你想的那個。”
“這樣哦。”文佳軒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繼續往下抄。
集中精神做一件事可以使人平靜,文佳軒抄到最後時,心情已經完全平複了下來,面對武澤昊時也不會老是浮想聯翩。
關上燈躺進被褥之後,文佳軒拿起手機刷了刷未讀消息,然而他才剛點開微信,就立馬從被子裏蹭了起來。
“老板,老板。”文佳軒用力搖了搖旁邊褥子裏的武澤昊,“我哥要來H市出差!”
“出差怎麽了?”武澤昊的聲音裏帶着倦意。
“就……”文佳軒總覺得有些不安,“我哥很疼我的,他要是發現我睡沙發,讓我回去怎麽辦?”
聽到“回去”兩個字,武澤昊沒有立即接話,文佳軒又自言自語似的說道:“還有我工作了一個月一分錢沒掙,他肯定也會說我……”
“你想回去嗎?”武澤昊突然打斷道。
“不想。”文佳軒趕緊搖了搖頭。
在武澤昊身邊多好啊,每天都有人做飯,甚至還會有出國游的員工福利。
“那放心吧。”武澤昊翻了個身,背對文佳軒,“我不會讓別人帶走你。”
夜晚的寺院本就安靜,在一片萬籁俱寂之下,不知哪裏響起了打鼓了聲音。
文佳軒聽了好半晌,才發現那是自己的心跳。
他趕緊翻過身用被子蒙住腦袋,生怕武澤昊發覺他的不對勁。
文以然來到H市出差,是在文佳軒和武澤昊從日本回來之後的那個周末。他在周六下午處理好了工作上的事情,約了文佳軒周六晚上吃飯,并計劃第二天返回P市。
兩人吃飯的地方定在文以然下榻的酒店附近。
一開始,文以然原本是想把地點定在文佳軒那邊,但文佳軒說他舟車勞頓,不想他太辛苦,還是自己過去找他,文以然也沒有再堅持。
怕哥哥辛苦當然是一方面,但非要說的話……
其實還是因為文佳軒有些心虛。
雖然有了他家老板的保證,但他還是想避免不必要的麻煩。
文佳軒看着時間出門,坐了一個小時的地鐵之後,準時來到了和文以然約定的地點。
上次和文以然見面已經是小半年前了,于是當文佳軒在飯店門口看到那熟悉的身影時,心裏的不安直接被他抛到腦後,他猛地沖向前,把文以然撲了個滿懷:“哥!”
文以然無奈地推開文佳軒的肩膀:“這麽大了還跟個小孩兒似的。”
文以然大約一米八出頭,身材偏瘦,身上穿着一身筆挺的西裝,一看就像個社會精英人士。
反觀文佳軒,出來工作了一個月,還是和大學裏一個模樣。
“在哥哥面前我本來就是小孩兒啊。”文佳軒嘿嘿一笑。
“走吧,帶你去吃好吃的。”文以然寵溺地揉了揉文佳軒的腦袋,帶着他走進了飯店裏。
趁文以然點菜的空擋,文佳軒自覺地給武澤昊彙報了一下行程。
[++:老板,我到飯店了]
然而直到文以然點完菜之後,武澤昊這邊才惜字如金地回複了一個字。
[臭老板:好]
文佳軒撇了撇嘴,把手機蓋在桌子上,不想再搭理武澤昊。
“工作怎麽樣?”文以然把菜單還給服務員,開門見山地問道。
“挺好的。”文佳軒捧起茶水杯,籲籲地吹着漂浮起來的熱氣。他知道文以然肯定會問,所以也沒有特別驚慌。
“沒什麽感想嗎?”文以然問,“我以為剛踏入社會的小菜鳥會不習慣。”
“沒有不習慣。”文佳軒特別真誠地搖了搖頭,“因為我家老板人很好。”
“哦?”文以然來了興趣,“他怎麽好?”
“他……他教我寫文章。”文佳軒完全不敢說他家老板每天都給他做飯。
“爸也能教你。”文以然不甚在意地說道,“你想鍛煉寫文章的能力,還不如去爸的出版社。”
“那不一樣,爸才沒時間管我。”文佳軒不贊同地說,“我家老板是手把手教我,還給我改文章,改得可好了。”
“有這麽厲害?不就是個旅游期刊的主編嗎。”文以然随口道。
文佳軒的爸爸文華是出版社總編,和文華相比,武澤昊确實沒什麽了不起。
不過文佳軒卻不樂意了,他啪地放下茶杯,不滿地說道:“哥你知道做旅游期刊多辛苦嗎?出去一趟從早到晚忙個不停,為了拍到一張好照片,甚至需要在同一個景點拍幾十次甚至上百次,回來之後還要處理大量的圖片,撰寫配套的文章,哪裏就容易了。”
文佳軒噼裏啪啦說了一通,倒讓文以然小小地驚訝了一把。
“這麽維護他?”文以然笑道,“到底誰才是你哥哥?”
“反、反正你小看人家就是不對。”文佳軒神色不自然地說道。
“那我道歉總行了吧?”文以然還是一如既往地讓着文佳軒。
“那還差不多。”文佳軒又拿起茶杯,籲籲地吹着熱氣。
大飯店上菜的效率夠快,沒一會兒點的菜就全部上齊。文以然和文佳軒聊了下家裏的情況,接着又繞回了文佳軒的工作上。
“說起來,你每個月拿到手的工資是多少?”文以然問。
文佳軒夾肉片的手一抖,肉又掉回了盤子裏。他故作鎮定地一邊夾肉,一邊說道:“不多,因為是包吃包住。”
“那還不錯。”文以然另外夾了一塊肉到文佳軒碗裏,繼續問:“住宿是員工宿舍?”
糟糕。
文佳軒的腦子裏警鈴大作。
千萬不能讓他哥發現他是在睡沙發。
“嗯。”文佳軒心虛地看着碗裏,“和公司的辦公地址挨在一起。”
“那挺好的,上班方便。”文以然道,“不過平時自己一個人在家注意鎖門,和外人合住畢竟不太安全。”
文佳軒暗想他哪裏來的門,沙發就是他的地盤。
“對了,公司給你買五險一金了嗎?”文以然又問。
文佳軒被問得有些招架不住,他怕露餡,于是喝了口茶水,站起身道:“哥,我去上個洗手間。”
“那好,你先去吧。”
文佳軒小跑到洗手間,場外求助似的掏出手機給武澤昊打電話。
“老板,我哥問五險一金,你給我買了嗎?”
“你就待三個月,買什麽五險一金。”
“哦,好的。”
文佳軒心裏有了底,他挂掉電話,重新回到包間,一邊坐下一邊道:“我十月初就回P市,公司沒有給我買五險一金。”
文以然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倒也可以理解。”
“哥,你明天就回去嗎?”文佳軒趕緊轉移話題。
“明早十點的飛機。”文以然說到這裏,突然放下筷子,對文佳軒道:“你一個人在外我還是不太放心,你帶我去你的宿舍和公司看看。”
文佳軒立馬吓得坐直身子:“不行!”
“你那是什麽反應?”文以然皺起了眉頭,覺得不太對勁。
文佳軒眨眨眼,整理好表情道:“哥你不累嗎?去我那裏來回多麻煩啊。”
“不麻煩。”文以然抽出一張紙巾擦了擦嘴,“親眼看了我才放心。”
“可是……”
“你到底怎麽回事?”文以然的眉頭皺得更深,“有事瞞着我?”
文佳軒不擅長撒謊,加上他本來也不想撒謊,所以他只好耷拉着肩膀,老實交代道:“我其實住的是老板家裏……”
“然後呢?”文以然緊跟着問。
“就是吧……我老板家是上下兩層loft那種戶型……所以……”文佳軒慢吞吞地說。
“說重點。”文以然催促道。
“……我睡的是沙發。”文佳軒弱弱地說道。
“你睡沙發睡了一個月?”文以然瞪大雙眼,覺得簡直荒唐,“包吃包住就是睡沙發?你那什麽亂七八糟的公司!”
“不是啊,哥你聽我解釋,我老板人很好的……”
“人好讓你睡沙發?哪有這種老板?”文以然的聲音瞬間拔高了一個層次,“我要是不過來你還要睡兩個月沙發是嗎?家裏好吃好住供着你,連工作都給你安排好,你非要跑來睡別人家沙發,你到底在想什麽?”
文以然平時很寵文佳軒,很少像現在這樣生氣。
文佳軒縮着肩膀不敢接話,只聽文以然又道:“你老板家在哪兒,帶我過去。”
“你、你去做什麽啊……”文佳軒小聲道,“那個沙發睡着不腰疼的。”
“文佳軒!”
文佳軒被吼得一抖,他不敢再多說,只好道:“那我去打個電話,和我老板說一聲。”
“快點去!”文以然說着拿起茶杯直灌水,可見氣得夠嗆。
文佳軒來到包廂外,心慌慌地撥通了武澤昊的電話:“老板,我哥知道我睡沙發生氣了,怎麽辦啊?”
“他是怎麽說的?”武澤昊不疾不徐地問道。
“他好像以為……你在虐待我似的。”文佳軒道。
“然後呢,”武澤昊的語氣仍舊沒什麽變化,“他是什麽意思?”
“不知道。”文佳軒也心裏沒底,“看樣子好像是要我回去。”
電話那頭突然陷入了沉默,文佳軒不安地問:“怎麽辦啊老板。”
這次對面很快傳來了冷冰冰的四個字:“放着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