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我二十二歲,成熟男人

武澤昊明顯收拾過屋子。

平時文佳軒的電腦和充電器總是随意地扔在沙發上,現在整整齊齊地收在茶幾下面。

今天出門前換下來的睡衣原本亂七八糟地搭在沙發扶手上,現在不知所蹤,應該是被收到了儲物櫃裏。

客廳整體看起來整潔了不少,但茶幾上文佳軒的水杯、刷題用的紙筆等東西還是能讓人看出這裏有另一個人生活的痕跡。

“老板,這是我哥,文以然。”

“哥,這是我老板,武澤昊。”

文佳軒幹巴巴地給兩人做着介紹。

武澤昊和文以然象征性地點了點頭,說了句“你好”,接着便不再說話,似乎都在等待對方的下文。不知為何,文佳軒總覺得兩人交錯的視線中有噼裏啪啦的火花在閃爍。

武澤昊比文以然高了半個頭,占了身高優勢,而文以然常年在職場打拼,身上的氣勢也毫不遜色。

“哥,你來沙發坐坐吧。”文佳軒拉了拉文以然的西裝袖子,打斷了這場無聲的較量。

他覺得只要文以然一入座,就會知道這個沙發确實不會睡着腰疼。

文以然一邊打量整個屋子,一邊來到客廳坐下,不過他只坐了三分之一個臀部,一副随時準備起身離開的架勢。

“你就是睡在這裏?”文以然掃了眼整齊疊放在沙發扶手上的小被子。

“是的。”文佳軒在文以然身旁坐下,用手摁了摁沙發,“你看吧,這個沙發可以拿來睡覺的。”

文以然不置可否,看向端着熱茶過來的武澤昊道:“你好意思讓我弟弟睡沙發?”

武澤昊把茶杯放在文以然面前,神态自若地在斜對面的單人位沙發坐下:“他沒有意見。”

文佳軒跟着點了點頭,一臉真摯地對文以然道:“是的哥,我覺得挺好的。”

文以然皺眉道:“胡鬧。”

“我沒有跟他胡鬧,也沒有那個時間。”武澤昊主動接過話茬,“他是我雇的員工,我從來沒有虧待過他。”

“那我問你,他這個月拿到手的工資是多少?”文以然道,“剛才問他就沒有說,你能說嗎?”

“拿到手多少錢,不代表他在我這裏享受的所有待遇。”武澤昊不慌不忙地說,“這個地段的房價不需要我多說,另外我管他吃管他喝,他也長了不少肉……”

“嗯?”文佳軒坐直身子,不解地看向武澤昊,“我哪有長肉?”

“我這麽說吧。”文以然打斷武澤昊,“他來之前,你一個人負擔這套房子的房租,他來之後,你把他的部分工資作為住宿費,等于是現在由你們兩人一起負擔房租,你敢說你沒有從中獲利?”

“這是我的房子,沒有房租。”武澤昊淡定道,“也就是說我分了一半房子給他住,沒有收他一分錢。”

文以然被噎了一下,他調整好思緒,繼續道:“如果你所謂的享受待遇就是包吃包住,這根本算不上什麽好待遇。”

“我上周才帶他去了日本,機票食宿全包。”武澤昊緊跟着說。

文佳軒聞言點了點頭,就好像在作證似的,文以然恨鐵不成鋼地瞪了他弟一眼。

“算了,我也沒有那麽多時間跟你廢話。”文以然對武澤昊說完,又對文佳軒道:“去收拾東西,明天跟我回去。”

“為什麽啊?”文佳軒原本還以為談話有進展,結果他哥還是要他回家,他哭喪着臉道:“哥,我在這裏真的挺好的。”

“睡沙發有什麽好!”文以然黑着臉道。他抓住文佳軒的胳膊站了起來,與此同時,武澤昊起身按住了他的小臂。

“他說他不想回去。”武澤昊皺眉看着文以然道。

“這輪不到你來管。”文以然毫不客氣地迎上武澤昊的視線。

“哥我真的不想回去,我回去幹什麽啊。”文佳軒憋屈得不行,“我在這裏工作輕松,還有大把時間備考,你就讓我留在這裏吧。”

“備考備考,你再備考有什麽用?”文以然心裏來氣,語氣不善地說道,“反正你再怎麽考也考不上!”

“你、你憑什麽說我考不上啊!”文佳軒掙脫開文以然的手,“知道我為什麽不想回去嗎?就是因為你們整天都說我考不上!”

“你到底什麽時候才懂事?”文以然壓着脾氣道,“我們都是為了你好,就連工作都給你……”

“誰稀罕那個工作啊!要不是因為爸只知道忙工作,媽會抛下我們嗎!”

“文佳軒!”文以然呵斥了一聲,用眼神警告他外人在場,不要亂說家裏的事。

文佳軒一張臉漲得通紅,胸口起伏得厲害,武澤昊按住他的肩膀道:“你去二樓陽臺冷靜一下。”

“我不。”文佳軒氣得不行,誰的話也聽不進去。

武澤昊伸長胳膊揉了揉他的後腦勺,柔聲道:“佳佳,聽話。”

文以然聽到這話,眼神怪異地看了武澤昊一眼。然而更讓他驚訝的是,他家那混世小魔王撅了撅嘴,竟然真的聽話去了二樓。

文以然簡直氣不打一處來,他上前一步,沖着文佳軒的背影大聲道:“文佳軒,到底誰才是你哥?”

武澤昊拉住文以然的胳膊,不讓他繼續往前:“你跟我聊聊。”

二樓很快響起了陽臺推拉門開關的聲音,武澤昊等樓上沒動靜後,這才道:“他現在不會回去,你沒必要逼他。”

“你一個外人有什麽資格說三道四的?”文以然下意識地回怼了一句,但說完之後立馬意識到他這吵架的舉動有失體面,于是不爽又無奈地呼了口氣,重新在沙發上坐下。

“我只是說事實,他今晚顯然不會回去。”武澤昊跟着坐下,“你覺得我跟他在胡鬧,事實也是并沒有。”

“那你說說,他到底怎麽通過面試的?”文以然擺出一副就事論事的态度,“他的能力我這個哥哥很清楚,除了語言能力以外根本沒什麽亮點,至于他的脾性,家裏從小慣着他,這麽大了也跟個小孩兒似的,做事不牢靠,你留着他有什麽用?”

武澤昊不合時宜地笑了笑,說道:“其實我一開始也沒打算留下他。”

“然後呢?”文以然不可避免地被這話挑起了好奇心,“後面怎麽就改主意了?”

“我是做旅游雜志的,需要員工對國際時事保持敏感,他的能力确實沒什麽亮點,但是他在這方面有過人的地方。”

文以然張了張嘴,想說什麽,但最後還是沒有接話。他也知道文佳軒喜歡看國際新聞,時刻保持着對世界局勢的關注。

“至于他做事……确實不怎麽牢靠,但是他态度很認真,而且也在進步,你可以看看他最近寫的文章。”

文以然微微皺了下眉,他突然有點理解為什麽文佳軒死活要留在這裏了。

長處能夠得到發揮,同時能力又能夠得到進步的工作環境,确實是很多人夢寐以求的。

“你要說他嬌生慣養,其實我覺得還好,如果他真吃不了苦,也不會忍受睡沙發了。”

武澤昊把睡沙發說成了吃苦耐勞,這倒是給文以然提供了一個新思路,因為文佳軒确實有些欠吃苦。

文以然陷入了長久的沉默,好半晌後,他才嘆了口氣,說道:“話是這麽說,但你也留不了他多久,他十月初還是會回到P市。”

“嗯,我知道。”武澤昊淡淡應道。

“如果這次他依舊沒有考上,家裏不會再讓步,無論是我,還是他爸,都不會同意他把一個睡沙發的工作當成正式工作。”

“可以理解。”

“算了,”文以然又嘆了口氣,“最後一次再由着他,你給我好好照顧他。”

“放心吧。”

文以然說完站了起來,對着樓上道:“文佳軒,給我下來!”

樓上沒什麽動靜。

武澤昊跟着喊了一句:“佳佳,下來吧,你哥要走了。”

唰啦一聲,陽臺的玻璃推拉門開了。

文以然氣得一個趔趄:“你到底給他下了什麽蠱?”

武澤昊沒有回答,只是聳了聳肩。

文佳軒把文以然送到了小區門口,雖然文以然同意他留在這裏,但他還是有些悶悶不樂。

“你要是再考不上,就乖乖回爸的出版社上班,聽到了嗎?”文以然上出租車前,最後一次叮囑道。

“你還要說多少次我考不上。”文佳軒不滿地嘟囔道。

“你要是不答應,現在就跟我回家。”文以然不容拒絕地說道。

“……知道了。”

文佳軒回到屋子裏,臉上寫滿了不開心,因為他突然意識到,無論他考上沒考上,都會遠離武澤昊。

他之前單純地想,如果沒有考上外交部,那他還可以繼續賴在武澤昊身邊工作,但文以然點醒了他,他不可能永遠像現在這樣半吊子地工作。

武澤昊在文佳軒身旁坐下:“想什麽呢,小屁孩兒。”

文佳軒搖了搖腦袋,沒有說話,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總之就是腦子很亂。

他既想考上外交部,又想繼續留在武澤昊身邊,結果到頭來就是兩邊都拎不清,搞得自己混亂不堪。

“想出去兜風嗎?”武澤昊問。

“兜風?”文佳軒擡起腦袋。

“帶你去放松心情。”

武澤昊平時騎車很穩,從不超速,但是今晚當他把這頭猛獸騎入山道之後,猛獸發出咆哮般的轟鳴,好似徹底從束縛中解脫了一般,在山道上急速狂奔。

在幾乎以貼近地面的角度拐過一個彎道後,文佳軒實在忍不住放聲高喊了:“老板你慢點啊啊啊啊!”

結果就是喊了一聲之後再也停不下來,文佳軒幾乎一路喊到山頂,等武澤昊把車停下時,他心裏那些郁悶全都被他喊了出來。

“心裏舒服些了嗎?”武澤昊回頭問。

“嗯。”文佳軒趴在武澤昊的背上,簡直不想動。

武澤昊停好車,把文佳軒帶到山頂的圍欄邊,用下巴指着下面道:“這就是H市的夜景。”

“好漂亮……”文佳軒雙手撐在欄杆上,微眯起雙眼感受夜晚的微風。

在H市這樣的大都市難以看到星星,但山腳下絢麗燦爛的夜燈光組成了一副比星空還要美麗的畫面。

武澤昊點燃了一根香煙,文佳軒眨眨眼,轉過頭對他道:“老板你教我抽煙吧。”

武澤昊推開文佳軒的腦袋:“小屁孩兒學什麽抽煙。”

文佳軒不滿道:“我都二十二歲了,是個成熟男人了。”

武澤昊嗤笑了一聲:“毛都沒長齊,還成熟。”

文佳軒體毛淺,特別是那個部位,毛質軟顏色淡,而這一點只有看過他那裏的人才知道。

從日本回來的這些天,兩人一直避免提到泡溫泉那晚發生的事,而現在武澤昊随口這麽一說,顯然是不小心提了出來。

文佳軒不吭聲了,臉紅着不知道該怎麽接話,武澤昊及時轉移了話題:“真想學?不是讨厭煙味嗎。”

文佳軒順着話道:“我同學錢無憂也讨厭酒味,但是他說為了應酬也得學。”

“行吧。”武澤昊無奈地呼了口氣,把煙遞到了文佳軒面前,“叼着,往裏吸氣。”

香煙的濾嘴武澤昊碰過,文佳軒再碰的話,就等于間接接吻了。

文佳軒腦子裏想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但武澤昊似乎并不怎麽在意。

文佳軒有模有樣地把煙嘴含到嘴裏,吸了一口氣,然後又吐了出來。

“沒什麽感覺啊。”除了煙味有點臭以外。

“你這完全沒過喉嚨,吸到肺裏你就知道了。”武澤昊看戲似的說道。

這次文佳軒吸了一口煙在嘴裏後,又繼續吸了一口氣,結果立馬就被嗆出了眼淚。

“咳咳咳,怎麽是辣的?”

“說了讓你別學。”武澤昊從文佳軒手裏把煙接過來,繼續拿着抽。

“你、你這個煙是不是有毒啊。”文佳軒暈乎乎地說,“我怎麽覺得頭有點暈?”

“什麽有毒。”武澤昊覺得好笑,“第一次抽正常的,攝入尼古丁會導致腦袋缺氧。”

“好暈……”

武澤昊去路燈下的垃圾桶把煙滅掉,接着走回圍欄邊,攬過文佳軒的肩,把他的腦袋按到自己肩上:“靠會兒。”

文佳軒覺得腦袋更暈了,臉頰還有些發熱。

“老板……”文佳軒小聲喊了一聲。

“嗯?”武澤昊輕聲應道。

“我要是沒考上,還可以回到你這裏嗎?”

武澤昊沉默着沒有回答,文佳軒有些緊張,連心跳都不由得快了起來。

“你希望自己考不上?”武澤昊問。

“當然不希望。”文佳軒擡起腦袋看向武澤昊,不過由于兩人背着光,他看不太清武澤昊的表情。

“不希望那就全力去争取。”

“可是……”

“沒有可是。”武澤昊打斷文佳軒,“別給自己留退路,只有當你沒有退路的時候,才知道自己的潛力有多大。”

“是嗎……”

“你忘了你是怎麽留下來的?”武澤昊突然說道。

“什麽意思?”文佳軒不解。

“你那時不也是沒有退路,所以拼盡全力賴上我嗎?”武澤昊笑了笑,“結果你成功了。”

文佳軒抿了抿嘴唇,一點想笑的心情也沒有。

“說起來,你為什麽想當外交官?”武澤昊問道。

“因為——”

文佳軒把自己在日本的經歷說了一遍,順帶着連為什麽不想去他爸單位上班的原因也說了。

“……以前我爸爸很顧家,有空的時候經常帶我們家人出去拍照……後來他的官越做越大,工作也越來越忙,我媽媽覺得一個人照顧家庭太辛苦,日本的環境她也融入不了,最後就離開了我們……所以我很不喜歡他那個工作。”

武澤昊一直靜靜聽着,等文佳軒說完,他才緩緩道:“每個人都有自己想要堅持的東西,堅持通常都伴随着犧牲。”

“可是他怎麽能犧牲家庭呢?”文佳軒不太接受這個說法。

“佳佳,我不只是在說你爸爸。”武澤昊道,“還有你。”

文佳軒一下愣住了,原來武澤昊的意思是,如果他選擇堅持夢想,那必定會有所犧牲嗎?

他好似恍然大悟,但卻好似又陷入了更深的迷惑。

這樣的選擇到底值不值得?

“有夢想是好事。”武澤昊揉了揉文佳軒的腦袋,“堅持去做吧,別給自己留退路。”

文佳軒僵硬地點了點頭。

“走吧小屁孩兒,差不多回去了。”武澤昊說着轉身朝摩托車的方向走去。

出來一趟,郁悶倒是發洩了,結果心情卻莫名變得沉重。

文佳軒還不太想回去,他小跑着跟上武澤昊的步伐,問道:“老板,我們再逛會兒再回去吧?”

武澤昊把頭盔扔到文佳軒懷裏:“還想去哪兒逛?”

H市文佳軒也不熟,他想了半天沒想到想去的地方,于是道:“心跳酒吧?”

武澤昊挑了挑眉:“學完抽煙又想學喝酒了?”

“不是……”文佳軒難為情地說道,“上次聽到裏面有人唱歌,還挺好聽的。”

“裏面亂七八糟的人多,上車。”

“哦……”

文佳軒估計武澤昊是不讓他去了,不過這時只聽武澤昊又道:“想去可以,有個條件。”

“什麽?”

“進去之後,如果有人給你搭讪,就說你有男朋友了。”

“可是我明明沒有男朋友啊。”文佳軒下意識地不想撒這種謊,“萬一被拆穿了怎麽辦?”

“不會被拆穿,”武澤昊淡淡道,“不是有我嗎。”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