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Chapter 5

“十分感謝您的幫助,可愛的小姐。”

蘭斯洛特彎下腰,将一束剛從路邊采來的鮮嫩小花遞給為他們指路的女孩。花朵上的露珠折射出五顏六色的陽光與蘭斯洛特俊美的笑容,叫那穿着粗布衣裳的村姑一下漲紅了臉,蚊子似地哼哼着什麽,深深垂下頭不敢擡起來。蘭斯洛特見狀,微微一笑,将花束插在了鄉村少女幹枯的發鬓旁。

“那麽,期待與您的再會,小姐。”

“剛才你可以不用說最後一句的。”

高文與蘭斯洛特重新上馬,往那少女目擊到的凱爾派最近的出沒地點走去。騎行了一段路之後,一直沉默不語的高文突然說。

“哎?”蘭斯洛特扭頭看向他,紫水晶的瞳孔中盛滿疑惑,從女孩子面前揮灑自如風度翩翩的貴族騎士,一下又變回了那有些孩子氣的天真少年。“對方幫助了我們啊,如果對女士不告而別的話,是不是不太禮貌?”

“不,我是說……沒有必要用那種,讓她誤以為還會再次見面的語氣來告別。這會讓對方産生不必要的期待。”

蘭斯洛特似懂非懂地點點頭。“我明白。路旁偶然相遇,交談,分別,然後也許就永遠不會再見。人世間的緣分,也像乘着光和風的精靈一樣飄忽不定,随遇而安。短暫的欣喜之後,總是充滿了哀嘆……”

我不記得你在卡美洛短短幾天就有和崔斯坦混熟啊?!

高文暗自嘆氣,蘭斯洛特在他面前倒是總有幾分撒嬌,但對着外面的女孩子……他也學得太快了!

沒錯。他們從卡美洛出發,沿着河流一路探訪村莊,尋找水妖出沒的線索。起先蘭斯洛特還不太會與人打交道,高文上前搭讪問路的時候他就勒馬立在一旁,睜大眼睛,好奇又有些羞怯地觀望着他們的對話。

但蘭斯洛特這個人啊,高文現在越發了解他的性格了。天真而又好勝,似乎完全不能理解這世界上為什麽會有別人能做到而自己卻無法做到的事情。沒過幾天蘭斯洛特就主動向高文提出要負責收集情報的工作,開始有樣學樣地練習與村民們搭讪。而他學習的目标——這也怪高文不好,他收集情報的對象,理所當然,幾乎都是有着飽滿胸部的年輕女性。

女孩們也很樂意與這兩位年輕俊美的騎士說話。一開始蘭斯洛特尚且顯得笨拙,惹來少女們善意的笑聲,但很快,他就能輕松娴熟且本人全無察覺地發揮出迷人的天賦,三言兩語或是一個溫柔的動作,便勾得那些可憐的好心姑娘們失魂落魄,臉紅到擡不起頭來。

高文心情複雜。

該說是單純的欣賞呢,還是下意識裏總覺得蘭斯洛特是自己的所有物,因此對于他驚人的魅力,也隐隐有那麽一絲驕傲?高文是胸懷坦蕩毫無芥蒂的騎士,如同被陽光照透的琉璃般純淨的心中,總是滿懷喜悅與驕傲,從不曾品嘗過嫉妒與那些陰暗的負面感情。但是,蘭斯洛特啊……

畢竟還是自己的合法妻子吧!這樣随随便便在外面散發魅力真的好嗎!

高文自己也覺得荒唐好笑,卻還是忍不住有些吃醋。看看蘭斯洛特心無雜念興沖沖只想着冒險的勁頭,又多了幾分憂愁。

一路上兩個人為了保守蘭斯洛特身上精靈祝福的秘密,從不曾在村莊和城堡中投宿。這一天他們來到河邊的時候已是黃昏,夜晚就在樹林外的開闊處紮營。

高文從馱馬身上卸下行李,搭起帳篷,讓蘭斯洛特進去換上女裝,放松小鴿子一樣随着夜色騰飛起來的胸部,自己在外為她值守。過了一會,紫發少女從帳篷的簾子後面探出頭來,纖細修長脖頸和胸口豐滿的曲線在升起的月光下隐約可見。

“高文,晚安。”

少女的聲音天真、清澈又純淨,滿是快樂。她似乎已經很适應這樣晝夜的切換了。高文對她點點頭,然後回到自己值守的崗位上去。

樹林裏的蟲鳴聲熱鬧起來了,河流的水聲在夜色中越發清晰,更顯得寂靜。高文靠在樹蔭下面,聆聽着少女很快變得平穩悠長的呼吸聲,仰望着樹梢上升起來的半輪月亮。

作為女性要出來冒險确實有諸多不便之處吧。依照蘭斯洛特的性格,他應該還是願意做男性和騎士的。如果是男性的話,此刻兩個人是否正蓋在一床被褥下進入夢鄉呢?不對,女性也可以,他們是在神明面前交換過誓約的夫妻,再說抱着柔軟的少女總比抱着一個男人好……

這層關系明明聽上去那麽可笑,此時此刻,卻又由不得高文不去在意,時時記挂在心。男人還是女人并不重要,蘭斯洛特是他英勇無畏的、沖動又孩子氣的新娘,是卡美洛的新娘。他們之間的聯結源于蘭斯洛特的一時傻氣,但終歸是依附在卡美洛與湖之國的盟約上。為什麽要去追求什麽真愛呢。高文在心底苦笑着。你不是早就擁有它了嗎?

在蘭斯洛特還一無所知的時候,在甚至連高文自己也不曾察覺的時候。男性還是女性、騎士還是新娘都不重要,要解除精靈的祝福也輕而易舉。但之後呢?卡美洛和湖之國的關系,自己和蘭斯洛特的關系……

勇敢的太陽騎士,從什麽時候起變得如此憂心忡忡、患得患失了?高文想了半天,發現自己并沒有什麽辦法解決眼前的事态,索性搖了搖頭,不再去想。

或許是蘭斯洛特沖勁太過吧,讓他不得不小心翼翼起來,蘭斯洛特是真的還不明白自己的許多行為意味着什麽,高文自覺有保護他的責任。但他那天真的、耀眼的勇氣和決心,以及天生的善良,又總是像鑽石的光芒一樣在高文眼前晃悠,面對如此美麗之物,任何人都會忍不住想要将它采撷在手吧。

哎呀,可是明明已經在我手裏了啊。只要、只要……

高文伸出手,虛握了一下天上的月亮。這一夜,他再次同之前的十個夜晚一樣,守護着他的新娘陷入夢鄉。

* * *

“高文、高文!”

他是下半夜被蘭斯洛特推醒的,篝火已經熄滅了,少女跪坐在高文身邊,呼吸急促,亮紫色眼瞳在黑夜裏閃着光。“快起來,我感覺到了凱爾派的氣息!”

高文掀開披風爬起來,四下一片寂靜,正是黎明前黑暗最濃的時候,夜行的小獸和昆蟲們似乎也已經潛匿了蹤跡,沉入睡夢之中。不遠處的樹林邊,他的格林格萊特和蘭斯洛特那匹白色小母馬都還好好地拴在樹上,正趁着夜色蹭來蹭去,而另一匹替他們背行李的馱馬卻消失了蹤跡。

“鞍繩是被解開的,人類,或者別的什麽有靈巧手指的東西。”高文撿起被扔在地上的繩套說,“草地上沒有留下水跡,不過也可能是已經幹了。馬蹄印是往河邊去的,沒有被拖拽的痕跡……”他看向蘭斯洛特,“這裏也有凱爾派留下的魔力痕跡嗎?”

“嗯。”少女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但是剛才我睡着了,不知道它是什麽時候偷走了馬……”

她身上的絲綢睡裙還是宮廷的款式,輕薄又寬松,大大的領口斜褪出圓潤香肩,一低頭,披肩紫發和月光就鋪滿了雪白的肌膚。白天英勇的騎士之姿與夜晚令人心生憐愛的嬌嫩模樣,兩相對比,時常讓高文覺得恍惚。這個樣子如何能夠作戰呢?他不自覺地走上前去,解下披風裹住少女纖薄的身軀。

“外面冷。”他說,“你先回帳篷去吧,我沿着馬蹄印去探查一下情況。”

少女猛地擡頭,貝齒咬着下唇,眼睛閃閃發亮,憤怒地仰望着高文。

又說錯話了。高文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蘭斯洛特已經甩開他的披風,一轉身拎着裙子沖了出去。

“蘭斯洛特!等等!”高文追了兩步,又折回來拿上自己的劍。夜戰對他相性很是不利,但身為騎士也不能被這點小問題給難到……何況他的小姐已經赤手空拳地沖出去了。

他追上蘭斯洛特,對方也不說話,兩人沿着馬蹄印默不作聲地跟蹤了一段,就在河邊看見了正低頭啃着草的馬兒。

“那不是我們的馱馬。”蘭斯洛特只看了一眼,就冷冷地說。“凱爾派是水中半人半馬的怪物,在水中力大無比,可以變化成人、馬、或者騎馬騎士的模樣來迷惑人。只要人騎到它背上,或是被它抓住,就會被拖入水中溺死之後吃掉內髒。”

“我們要怎麽對付它?”高文低聲問,“帶上套馬索接近過去,将它誘到離水遠一點的地方再斬殺?要是讓它逃進河裏,下次再想抓到就難了。”

“不用。”蘭斯洛特說。她抓起自己的長裙唰唰兩下,撕掉了影響行動的裙擺,然後跳起來朝着那匹馬猛沖過去。

“蘭……!”

高文目瞪口呆,心想自己不是才教導過她戰術不能一味靠猛沖嗎?裝成普通馬匹的凱爾派似乎也有被這勇敢沖過來的少女吓到,它擡起頭噴了個響鼻,還在茫然地思考是否要繼續按照原計劃吃掉它的獵物——這少女十分美麗啊,吃掉是不是有點可惜?她是上當了吧,是上鈎了嗎?

——然後蘭斯洛特就已經跳到它的背上,雙腿夾緊馬腹,兩只手臂用力扼住了馬頸。

凱爾派驚跳起來,載着蘭斯洛特一路沖進水中。盡管知道蘭斯洛特出身湖之國,高文還是吓得立即往河邊跑去。水波在月光下像是煮開了一樣翻騰,浪花是白色的,并沒有泛起血跡。沒過一會,水馬又帶着蘭斯洛特沖了出來,它翻開波浪,顯出渾身披挂水草和鐵鏽色鱗甲的怪物形狀。

騎在它身上的少女渾身濕透,絲綢紗裙仿佛未着寸縷般緊貼在肌膚上。她的嘴角噙着高文熟悉的微笑,那是戰士熱血沸騰降伏強敵時才會有的興奮兇暴和冷酷。水妖發現無法淹死身上的人,開始在月光下狂怒地蹦跳、沖刺、兜圈,但少女細而有力的手臂和雙腿就像是鐵制籠頭一樣牢牢箍着它。

沒法将蘭斯洛特甩下馬來,凱爾派又變成了人形,在草地上滾來滾去,和蘭斯洛特抗争。現在的場景頗為不雅,看上去就像是一個赤裸的少女,騎在另一個只有水草蔽體的男人身上,她的四肢如花豹般強壯,死死鎖住身下掙紮的男人。

高文深深吸了一口氣,提起劍,冷靜地走上前去,瞅準兩個人在地上扭來扭去的空隙,平平一劍狠敲下去,正中凱爾派的後腦。

水妖四肢抽搐了兩下,不動了。蘭斯洛特從它身上爬起來,癱坐在一邊大口喘氣。

“可以割首級了。”高文冷酷無情地說,一只腳踩住凱爾派的肩膀,抓起它的頭發。

“哎?”蘭斯洛特瞪大眼睛。“要殺掉嗎?它吃了我們的馱馬,我還想讓它變成馬給我們馱行李回去呢。再說它也沒有吃過人,不算作惡的魔獸吧。”

高文的目光從上到下,掃過蘭斯洛特精濕的身體,被絲綢包裹着的玲珑曲線,還在劇烈起伏喘息的胸口,山峰和深谷,以及因為興奮而凸起的小小乳首……他扭過頭去,一劍捅下,草地上頓時浸滿了倒黴水妖的鮮血。

“趕緊去洗個澡。”他說,“記得把頭發擦幹,不要着涼。然後去把衣服換回來,太陽快出來了。”

“好。”蘭斯洛特乖乖地點頭。這只水妖大概到死也還糊裏糊塗,不知道自己怎麽就莫名其妙被個美貌少女一頓亂揍,然後就被幹掉了吧。蘭斯洛特雖然自幼與妖精和魔物為伴,生長在人外秘境,但妖精無生無死,縱然會悲嘆生命的無常,對同類或異類的消亡也不會有太多的同理心。她只是有點可惜行李沒有馱馬搬運了——但那也該是高文操心的事情!

想到這裏,蘭斯洛特又開心起來。她看向高文,男人只有上半身穿着輕便的鎖子甲,衣襟和長褲上濺滿水妖的血跡。蘭斯洛特皺起眉頭。

“高文,你不也去洗一下嗎?”

高文低頭看看自己,确實不太整潔,他嘆了口氣。“你先去。”

“為什麽我們不一起洗呢?啊,對了,要不要來比賽游泳,高文卿?”

蘭斯洛特不依不饒。遠方的薄雲下已經露出金光,太陽快要升起來了,高文感覺到自己身體裏面某個部分也開始變得灼熱,蠢蠢欲動,難以消停。“嗯。”他答應了一聲,無力地拖着腳步朝河邊走去,實在不想再去招惹蘭斯洛特。

* * *

“初次冒險……就這麽大功告成了嗎?”

蘭斯洛特趴在石頭邊上,濕漉漉的短發下面露出健碩而優雅的背部肌肉線條。他在高文面前已經習慣不自覺地撒嬌,也全無羞怯,高文在這個清晨第一次看到了蘭斯洛特性別轉化的全過程。她背對高文脫下濕透的睡裙,精靈的祝福就像是一層薄霧,突然升騰,若隐若現地環繞住少女纖細的身體,仿佛一眨眼的時間他就長高了一英尺,肌肉的線條也從那光滑的後背上凸顯出來。霧氣散去,他的腰身依然細瘦,臀部也依然挺翹,但整個身形已經從水波般的柔美,變成了繃得緊緊的流暢線條,像一頭朝氣蓬勃的小鹿。他轉過身來——高文急忙把自己埋進水裏去。

仔細想想,是男性還是女性,對于蘭斯洛特而言有什麽關系呢?一樣的兇猛,一樣的愛撒嬌,一樣的勇往直前。對高文的殺傷力似乎也沒有太大區別,他盡可能心平氣和地将自己浸泡在冷水裏,放空腦袋聽着蘭斯洛特碎碎念。

“我還不想回卡美洛。”蘭斯洛特唉聲嘆氣,明亮的紫色眼睛期待地盯着他。“高文,我們繼續去冒險吧。你的母親不是還讓我們去驅逐肆虐平原的飛龍嗎?雖然沒有了馱馬,但是我們可以用她給我們的符咒,召喚一些石魔像來搬運行李。我們可以從森林當中穿過去,這樣就不會驚動村民。”他越說越來了興致,拉着高文,手指蘸水在石頭上勾畫起來。“看,我們從這條路穿過去,翻一座山就到了。時間也不會太久,一個月之內一定可以回到卡美洛。到那時候說不定梅林還沒找着薇薇安……”提到養母,蘭斯洛特的聲音有點忐忑,但還是眼巴巴地望着高文。

“繼續冒險嗎?也好……”高文有一搭沒一搭地思考着,若是要以大局為重的話還是把蘭斯洛特送回卡美洛比較好吧,如果薇薇安氣沖沖趕來卻發現她的兒子已經被拐帶走了,會不會更生氣呢?以前高文是應該這麽想的,可現在他只想把這些難對付的事情一股腦扔給梅林和王。和蘭斯洛特的旅行冒險,如果永不結束就好了。“薇薇安夫人還說不定哪天到呢,要是在這之前你能夠為卡美洛建功立業,促成兩國的和睦關系,那對于讓你成為卡美洛的騎士這件事,她也不會再說什麽的吧。有我們二人手持的聖劍,只是對付一條飛龍應該不難。不用去平原,那家夥的老巢就在山巅,經常下去襲擾村民。能夠消滅掉它的話,今年秋天北邊也可以多收獲一點糧食吧……”

蘭斯洛特開開心心地笑起來:“我就知道你不會讨厭和我結婚的。”

高文一愣,看向蘭斯洛特,少年也正望着他,四目相對,他微微有些臉紅,卻沒有移開目光。那雙紫色的眼睛坦率而真摯,他一直都知道自己在做什麽,驕傲任性或是随心所欲,只聽從自己的想法而行動。

這就是蘭斯洛特。他政治婚姻的對手,他從天而降的新娘。高文突然緊緊地抱住了他,像是要将蘭斯洛特按進自己的肋骨裏一樣箍緊他的胸膛。

“高!高文?!”蘭斯洛特被這突如其來的襲擊搞得有些狼狽,原本微紅的臉頰現在漲得通紅了。“我喘不過氣來了!”

胸口疼痛的壓力讓他無暇注意到其他地方傳來的擠壓,高文狠狠抱着蘭斯洛特,頭埋在他肩上,眼睛發紅,勒了好一會才放開手。他後退兩步,大口喘着氣,像個全身上下都被激蕩的荷爾蒙充斥控制卻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毛頭小子一樣。“蘭斯洛特。”他沉重地喘息着,做出承諾。“蘭斯洛特,我會和你結婚的。不是現在這場鬧劇,不是什麽政治婚姻。等梅林找到薇薇安,等他們來到卡美洛,我會跪在你的母親面前,請求她把你交給我。即使她不同意,即使沒有祝福、沒有在衆人和神明面前許下的誓言。我也一定要和你在一起,直到死亡将我們分開。”

“不管貧窮還是富有,健康還是疾病。不管、不管你是男人還是女人。這是——這就是精靈們為你索要的,真正的愛情。”

啊啊,所以精靈們會為蘭斯洛特要求一份真愛啊。因為她們的世界太過簡單、直接和透明,無法理解什麽是政治婚姻。盟約是可以談的,婚姻也是。如果失敗的話就解除,如果不合适的話就更換,如果覺得艱難就忍耐,只要還有利益相關就可以一直妥協。但是真愛不行。

愛情的火焰,它會燃盡一顆心作為它的食糧。它會造成傷害,它會落下黑灰,它會生出陰郁的情感,也會埋藏在灰燼裏悶燃成令人無法忍耐的高溫。但它永遠不會消失。它缭繞在他的胸膛裏,它會銘刻在他的墓碑上。

蘭斯洛特張了張嘴,卻沒有說出話來。他看着高文那碧綠的、眼角發紅、真摯到快要哭起來的眼睛,成年的男人情緒波動起來,甚至比十六歲的少年更像一個孩子。他緩慢而溫柔地擁抱住高文,閉上眼睛,将臉頰貼過來,似乎是笨拙地想索要一個吻。

這會是蘭斯洛特的初吻嗎?

高文百感交集,剛才好不容易平和下去一點的心情又躁動起來。就這樣吻下去吧,然後勢如破竹一路做到底。擁有他,這個容易令人期待且滿懷不安的男人,在他身上最深的地方留下自己的印記。全身的每一根血管都在瘋狂叫嚣着反對他的理智,忍耐已久的情欲在告白後更是像岩漿一樣翻滾起來,立即就要得到滿足。

……不,現在還不是時候,高文深深呼吸,握緊拳頭又松開。他仍然希望兩人之間的關系能夠得到薇薇安的祝福,畢竟……畢竟蘭斯洛特已經在他的懷抱裏了呀。

他擡起頭,在蘭斯洛特唇上印下淺淺一吻。

“我們出發吧。”他松開手,揉了揉蘭斯洛特的頭發,拉着他往岸上走去。“從這裏趕到飛龍的巢穴,少說也還有四五天的路程。”

“不過,”快到岸邊的時候,高文想起了什麽,停下來嚴肅地告訴蘭斯洛特。“阿隆戴特的魔力能夠克制龍種的事情,你回到卡美洛之後,不要在人前提及。”

“為什麽?”

“因為亞瑟王就是紅龍的化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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