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91.91
它以為自己的腦袋只會永遠地被挨鞭子，未曾想過有人去溫柔地撫摸。
季糖輕輕地摸了很久,鯨魚一動不動,眯起眼去享受。
明明少年的手掌對它來說,只有那麽一點大,所得到的撫摸力度微不足道。可它仍是很珍惜,像得到了一件求而不得的寶物。
季糖摸得手酸，才慢慢地放下手。鯨魚并沒有因此不滿，而是因為被撫摸而很開心地拍打起水面，任由可愛的水花揚起。
季糖覺得自己像在摸一頭巨型奶狗。
他的手心仍殘留着撫摸鯨魚時的手感。他撫過那些駭人的鞭痕，有的鞭痕如溝壑般深深地陷下去,明顯是被打掉一塊肉，還有些鞭痕則是高高地腫起,露出蒼白色的脂肪層。
摸上去能令人感到深深的悲哀。
他輕嘆口氣，蹲下身，細細地瞅着鯨魚的眼睛。
鯨魚也注視起季糖。
它眼裏所蘊含的情緒真的很溫柔，單是讓人去瞥一眼,就能令所有煩惱煙消雲散。
季糖忍不住問道：“鯨魚，你會叫嗎”
說起來,他從沒聽過鯨魚叫,在電視上也沒看過。
這樣的龐然大物，叫起來應該超級兇。肯定會像它的體型一樣,能讓萬物為之震撼。
他怕鯨魚叫得太兇，還心翼翼捂起耳朵，做好震耳欲聾的準備。
鯨魚似乎聽懂季糖的話,它将嘴巴埋在水裏，咕嚕嚕地吸氣吐氣，任由水面冒出許多泡泡，為自己的吼叫聲蓄力。半晌，它擡起嘴巴，用盡全身的力氣，發出認為自己最兇的叫聲
“嘤”
它怕少年聽不見，又費力地多叫幾聲。
“嘤嘤嘤嘤”
它還是頭很的鯨魚寶寶，聲音很細很軟，帶有點奶音。
“嘤”
季糖：“”
季糖：“”
他放下雙手，豎起耳朵，确認自己沒聽錯。
這樣巨大且強大的海洋霸主，竟然會發出這種嘤嘤嘤的叫聲
太可愛了。
巨型嘤嘤怪
季糖揚起唇角，摸摸鯨魚的腦袋：“嗯，你的叫聲真的很兇。”
“嘤嘤嘤”鯨魚開心地叫起來。
季糖笑了。
他聽說鯨魚除了會叫之外，還會唱歌，發出一種特殊頻率的聲音，讓同伴感應到自己。其中座頭鯨所發出的頻率歌聲，最為動聽，像在哼一首古老神秘的鯨歌。
也不知道沒去過海洋的鯨魚會不會唱歌。
應該會吧。
只要它能回到海洋。
他認為它的願望可能就是回到海洋。
季糖心翼翼地試探起來：“鯨魚，你是想回到海洋嗎”
“嘤”鯨魚遲疑片刻，水面揚起淡淡波瀾。它似乎想點點頭，但始終沒有點頭，而是嘤嘤嘤地繼續叫。
它還有其他願望。
“”季糖撓撓腦袋，有點苦惱。
雖然鯨豚類的智商僅次于人類，但人類和他們語言不通啊。他也不知道鯨魚另外一個願望是什麽，鯨魚也無法表達。
季糖只能一個個地去試。
“你是想吃魚蝦還是想吃大螃蟹”
鯨魚：“”
它嘤嘤叫，表示不是這個。
“是想找到媽媽”
鯨魚有一片刻的遲疑，但它始終沒有點頭，願望也不是這個。
季糖猜測了好多，等到最後，他實在想不出鯨魚有什麽願望。
鯨魚也沒有為難季糖，而是讓自己半個腦袋潛入水池，輕輕地蹭了蹭水池邊緣的苔藓。
它擡起腦袋，将沾滿許多苔藓的光溜溜腦袋給季糖看。
它雖然是幼崽，但身形對于人類來說很大，大腦袋上沾有瑩綠色的草，對于季糖來說，像一座植林茂盛的島。
島。
島
季糖似乎明白鯨魚這個動作。他愣住片刻，輕喃道：“你是想成為一座島嗎”
“嘤嗷”
鯨魚拍打魚鳍，用揚起的水花來表達自己的喜悅。
鯨魚知道，在那片它未曾去過的大海中，還有許多比自己更大的鯨魚。
它們像一座座會游動的孤島，在海面每個地方栖息，任由魚蝦從自己身旁穿過，讓飛鳥停留在自己背脊上。它們說是能讓萬物得到栖息的島也不為過。
它要努力長大，長成最大的鯨魚。
然後回到海洋中，成為一座島。
“”
季糖沉默很久。
想成為島。
那就代表着這頭鯨魚不但要回到海洋，還要長大。
可它再也不會長大了。
它或許還不知道自己早已死去，更不知道自己已經不能長大了。
再也無法一座壯觀龐大的島。
這頭鯨魚幼崽僅僅六個月，就長到六米長。比一般鯨魚幼崽優秀得多。
如果它還能活下去，成年應該能成為二十米左右的巨型座頭鯨。
那可真是一個島啊。
“嘤嘤”
鯨魚再次發出響亮的叫聲，似乎在為自己的願望而感到驕傲。
季糖扯起唇角，沒有告訴鯨魚真相。
他擡起手，為鯨魚的腦袋拂去綠色苔藓，眉眼低垂地輕聲道：“我相信你一定會成為島的。”
季糖并不相信失去生命，就失去了一切。
“嘤嘤”鯨魚第一次得到鼓勵，開心極了。
季糖瞥一眼手機。時間過得很快，此時已是傍晚。
如果按計劃來說，他得回去。但他瞥一眼眼前孤零零的鯨魚，挪動不了步子。
還是陪陪它吧。
季糖從背包拿出一張報紙，鋪在地面，然後盤腿坐下去。
“鯨魚，我可以給你說說關于大海的故事。”
“嘤嘤”鯨魚輕輕地點點腦袋。
季糖所居住的南方城市便處于沿海，他時候經常和父母去看海。
“海洋很大，一眼望不到邊際，入眼內盡是蔚藍色，偶爾這蔚藍色還會夾雜着一點金色陽光，波光粼粼的，十分好看。而是海水很清澈，會被陽光映得很暖和，裏面沒有人類或建築物，你可以盡情游。”
“想怎麽游，就怎麽游。”
沒有狹窄的水池，沒有殘忍的虐待，沒有死亡。
鯨魚輕輕地拍拍魚鳍。
它以前只隐約知道大海這個詞語，但從沒有人為它具體描述過。
它的眼睛在月光中，微微泛着亮光，望着季糖的眼神像納入了星星。
它一定會回到大海裏的。
季糖沒有多說，他只輕柔地摸了一下鯨魚的腦袋。
單是說，并沒有多大的用處。他要帶鯨魚去親眼看看大海。
季糖揉揉肚子，有點餓。
自從上午吃了點早餐後，到傍晚便沒吃過任何東西。
他記得這塊地方的附近有一家飯館，來回不到十分鐘。
他有點不好意思地對鯨魚道：“鯨魚，我先去吃個飯。”
“嘤”
可以呀
季糖剛站起身，腳邊便踢到一個毛茸茸的東西。
兔子不知何時在他腳邊睡着了。
兔子的睡姿有點奇怪，喜歡翻着肚皮睡，毛茸茸白乎乎的兔子肚皮一時呈露而出。
季糖瞅着，實在忍不住，彎下腰去揉一把這毛茸茸的柔軟肚皮。
兔子一下便被驚醒，叽叽一聲蜷縮起來。
叽叽叽，不讓摸肚皮。
他有點無奈，只能将兔子抱起來，放入書包裏。
他借着手機電筒微弱的光，慢吞吞地離開廢棄飼養院。
鯨魚沒有回到水裏，而是用圓溜溜的黑眼睛瞅着季糖遠去。
它滿腦子都是季糖方才的動作。
少年給一個毛茸茸的動物摸肚皮了，動作很溫柔，想必被摸的動物一定很舒服。
摸肚皮
鯨魚它其實也有肚皮，而且很大很軟，可以讓兩三個人躺在上面。
可它沒能高興起來，反而更加焦慮。
它的肚皮不像那只動物那樣毛茸茸，不但一根毛都沒有。而且全都是駭人的鞭痕，摸起來一點都不舒服。
少年不會喜歡摸這樣光溜溜的難看肚皮。
但是它真的也想被摸肚皮。
鯨魚将嘴巴埋進水池裏，任由水面冒出咕嚕嚕的氣泡。每只泡泡都寫滿了悶悶不樂。
季糖沒有在飯館裏吃，而是選擇打包回鯨魚身邊吃。
同時，他還多花錢向飯館老板買新鮮海鮮，想拿回去給鯨魚嘗嘗。
鯨魚待在那髒兮兮的水池裏這麽多年，想必沒吃過任何東西。
季糖拎着打包盒和裝有海鮮的塑料袋，慢吞吞地往鯨魚那邊走。
此時天色已黑，季糖可能得在廢棄飼養園裏過夜了。
還好，他的背包裏帶了一項折疊帳篷。
季糖摸黑回到廢棄飼養園，在園子盡頭找到鯨魚所在的池子。
意外的，他沒有看見鯨魚灰色的大腦袋，也沒有看見黑漆漆的水面。
他看見了一個通身白色的東西翻在水面。
他皺眉，連忙走進去，看清那個東西。
有點像白色帳篷，但更像一張肚皮
肚皮
這是鯨魚的肚皮嗎
它把肚皮翻過來了
季糖不懂鯨魚想要做什麽，但他用手電筒向這肚皮一照，整個人又愣住。
這張肚皮，是毛茸茸的。
然而鯨魚的肚皮是光溜溜的。
不過這毛茸茸并不是天生的。
鯨魚把肚皮翻過來，然後努力地抖動身子，讓池子邊緣的蒲公英都飛散而開，毛茸茸的蒲公英絨毛也随之落在它的肚皮上。
蒲公英絨毛極少成多，這樣它的肚皮看起來也是毛茸茸的了。
季糖：“”
鯨魚見季糖遲遲沒來摸自己的肚皮，有點害羞，軟綿綿地“嘤”一聲。然後晃晃肚皮，抖抖上面的蒲公英絨毛，極力地讓少年看見自己的“毛茸茸”肚皮。
“嘤”
我也是毛茸茸的啦
快來摸肚皮呀
作者有話要說： 恭喜糖糖獲得一頭巨型毛茸茸
這個腦洞源于作者君某天的思考。作者君曾想過，貓到底會不會嘲諷人類光溜溜作者君抱着貓的時候，總會感受到它無言的嘲諷：哼唧人類光溜溜要靠貓貓才能獲得毛茸茸無恥
然後自尊心強大的作者君就不想摸它了，還是摸自己毛茸茸的衣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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