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秀水的危機顯得是那麽的短暫, 短暫到前後也不過是幾天的時間。

原本還有些不服氣的王富和被迫退出這次事情的那些商賈們,沒幾天就閉上了自己的嘴。原因無他,只是因為在秀水,來了一個不該來到這個地方的人。

當今聖上一共四個兒子,除卻太子殿下,一位從小便聽自己母妃講那些個舅舅外祖帶兵打仗的故事,勵志當個報效國家的人, 然後自幼于自家外家習武不過十六,便跪在聖上禦書房門口正在三日,為的就是能親自去看看邊塞。三皇子說好聽了, 是娴雅人物,說難聽了就是不思進取,整日研究的不是作畫,就是編曲, 這都不算,還帶着年幼的四皇子一起說是什麽陶冶情操。害的皇上直接下旨讓他自己早早出去開門立府, 別在宮中,禍害兄弟。

因為沒有了争執,即使生在皇家,幾人的關系也是好的很。若偏偏要說出什麽不好的地方, 大概就是太子不滿他們都能做自己的事情,可只有自己只能死守這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下不來的這一事了。

二皇子于太子常有書信往來,兩人年齡相差的又是最小的,當年貴妃于皇後幾乎是前後生産, 兩人的關系自是比較好的。秦般因他被貶秀水一事,太子因為當時心中郁結,就寫了信告訴了二皇子。二皇子正巧要回京一趟,過些天就是他外祖的大壽了,他合該回去親自祝壽。太子得知了這個消息,就擺脫他歸來的途中,替他順便去看看秦般如今在秀水如何。

“不知二皇子到來,微臣失禮。”二皇子來的突然,沒有事先同秦般說,直接帶了人到了知州府門口,由門仆見來人氣度不凡,還帶了一大隊人馬才機靈地去找了林德,通知了秦般。

秦般之前于二皇子也不熟,但是好歹算是見過幾面。之前太子有次看二皇子給他寫的邊疆趣聞的時候,他還跟太子說自己很是羨慕二皇子,過的潇灑自在。那時候他因為剛剛被衆人知道了性向,走到哪兒都得接受一番指指點點,這些人看似是在替他惋惜,可這些惋惜,難道就不是變向的鄙夷了?橫豎就是說他怪人一個,笑他好男風罷了。

“唉,行軍在外沒這麽多虛禮,我同皇兄關系好,多次聽聞他說起過你,如果不嫌棄的話,就直接叫你名字了。這次不過是順路路過秀水,本來每次都是直接從城門路過的,但是皇兄說想叫我看看你在秀水是否習慣,就進來一看。”二皇子為人豪爽,平常和将士們在一起,很受尊重。沒有架子,但是卻能用自己的能力征服士兵。行軍在外,雖說王朝安穩,但多多少少的小戰還是不斷,戰場上,誰的命都不過是一劍一槍即取,哪裏來的這麽多繁文缛節的?

秦般也不同二皇子客氣,只是看了眼二皇子身後跟着的親衛們,跟林德說了聲好生安頓,就帶路讓二皇子進府再聊了。這站在門口,一時半會兒的也說不出什麽來。

二皇子一行人到的時候就已經快要晚膳,安頓好了,正好能好好吃上一頓。這次他們回的早,路上也沒什麽意外,原本定的時間還空餘了不少,飯間,秦般得知二皇子不急着走,之前每次到了秀水都是匆匆而過,沒能仔細體味一番,就想着要帶二皇子好好轉轉。段時間的閑聊使得兩人的關系變得融洽。

這邊秦般于二皇子他們相處的好,那邊那些個商賈可是急瘋了頭。起先他們想着秦般是被貶到了秀水的,那麽這不管怎麽說,定是遭人眼了,沒想到就在他們看輕了秦般的時候,忽然出現了這麽一個人。雖然他們不知道那是二皇子,但是看這個架勢,看這氣度,看看那些明顯就是上過戰場見過血還訓練有素的兵,他們就覺得之前有人看到和秦般聊天的人,最少是個将軍之類的。就是太年輕了一些。狗急了的一群人湊在了一起,左右沒商量出個什麽,最後只好去找陳錢,看看陳錢知不知道什麽。

“我不知道來人是什麽來歷。”陳錢的确是不知道來人是什麽來歷,他也沒見過啊,他見了最大的官,也就是陳關了。不過不管怎麽說,總之就是別去招惹就是了。

不同于這邊的浮躁焦慮,秦般府中,一切都僅僅有條的進行着。秦般酒量不算好,但是一直喝酒扣着數。今天遇上了二皇子,一時高興,談着談着,頗有相見恨晚之感,二皇子是在邊疆喝慣了烈酒的人,帶着秦般也就一時喝的沒了數。知道秦般是真的開始迷迷糊糊開始拉着二皇子的手喋喋不休地說什麽:“之前從太子那邊聽聞好多關于邊疆的趣聞,那老鷹有這麽大!”說這還不夠,居然還用自己的手比劃了一下:“是,是真的有半個人這麽大嗎?”問話的時候,他沒有半點玩笑,似乎真的就是将憋了很久的疑問,終于找到了提出這個問題的主人,來尋求答案一般。

當然了,二皇子還不是那種傻到和一個喝醉了的人形容沒完沒了的那麽肥的兔子,那麽大的鷹的人。見秦般真的是醉了,這才想到秦般怎麽說也是個文人,慣是小杯淺酌的,于自己那為了取暖盡興喝慣了大碗酒不同,受不起這麽猛的灌酒:“扶子賢下去休息吧,睡前喝碗醒酒湯。”他看着站在秦般身邊的劉安,說。

其實秦般身邊不止有劉安,只不過劉安看着最是有力氣,就秦般現在這個樣子,大概要人扶回去了。

劉安和秦財還有春秋他們好不容易将秦般扶到了房間,秦財去打水要給秦般擦擦臉,春秋二人下去準備醒酒湯一會兒端過來,只留下劉安一個人,有些無奈地按着秦般,輕輕給人按着太陽穴。秦般喝醉了也不是很鬧騰,就是話特別多,還不是自言自語的那種,得說給別人聽。劉安想到上次秦般安靜睡着的醉酒樣子,再看現在這個一只手不忘拉着他的衣角似乎是怕他也走了沒人聽他說話一般,就覺得好笑。

“我同你說,我年幼時就知道,大地春如海,男兒國是家。龍燈花鼓夜,仗劍走天涯。這種詩句,那個時候我就在想,如果我也能這麽潇灑自在就好了,但是總是有人和我說,我是文曲星下凡,天資聰慧,之類的,就似一個枷鎖,牢牢将我困住。我本無意官場,考科舉什麽的純屬順便。總之因為起初就被寄予厚望,我的一舉一動就好似被人安排好了一般,推着我前行。大概最叛逆的一次,便是直接說了我好男風吧。實際上想想,這次被貶,除卻思家心不能平,其他的也沒什麽不好的。這恰如我意啊,這樣就可以遠離那些枷鎖,在這邊我可以想幹什麽就幹什麽不是嗎?”

說這話的時候,秦般的嘴角上揚,但是眼中卻沒有笑意。劉安不知道自己這樣做會不會後悔,但是卻還是停下了揉捏着秦般太陽穴的手,緩緩将人圈住,給予溫暖。沒有說話,沒有回答,只是安靜地聽着懷中的人,比平時要稍顯落寞的聲音在闡述一件件事。

“我聽我娘說,我周歲抓阄的時候,差點就被我爹扔出去不認這個兒子了。什麽不拿偏偏拿着個胭脂盒不放手。他們說這樣是好色之徒。”

“年幼時,先生總是誇我聰慧過人,但每次爹都只會給尚可兒字。有一次我畫了張娘的畫像,爹看了一眼,第一次誇我畫的好,之後我就再沒見過那張畫,聽娘說,被爹藏起來了,誰都不許動。那是我第一次畫畫,連草都不會畫,就想一步登天畫人。”

“我想吃娘做的綠豆糕了,可好吃了。我不愛吃甜,娘做綠豆糕的時候,都只放了一點點甜的豆沙餡,軟而不膩。”

“如今我爹總說我越來越纨绔了,噗,我覺得那都是他和我娘慣的。”

說着說着,劉安漸漸聽不到了秦般的聲音,然後他将人在床上放放好,被子拉了拉,剛推門就見到秦財抱着銅盆站在哪裏抹眼淚。見到劉安将門打開,秦財看了他一眼:“快将門關上,一會兒少爺該冷着了。”他自個兒先進去,替秦般擰了濕毛巾,擦了擦手臉。然後又輕聲和劉安說:“少爺他只是想家了,這些話,少爺和你說是信任你,你不許往外說。”

劉安自然不會随便說的。他看着秦般的睡顏,不知想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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