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Yesterday once more.

(三)

接下來的日子就是一本名為《畢業完成手冊》的流水賬。

寫完論文,送審,通過,預答辯,答辯,通過。

一不留神,我就熬出了頭。

師弟師妹們紛紛道喜,實驗室裏一下子變得喜氣洋洋。連平時高不可攀的老板在答辯之後也來湊熱鬧,要邀請我們整個實驗室的人聚餐,名為對我們這一級畢業生的歡送。

老板同時也請了和我們進行實驗合作的那位老板以及他的學生。于是,喜憂參半。

喜的是,老板的意思就是你可以拍拍屁股走人我不會再為難你了。憂的是,我和博士師兄又要不期而遇。

飯桌上,我極力保持鎮定着,師兄見到我臉上似乎也有那麽一些不自然,但是還是笑了笑,我也沖他點了點頭,算是打了招呼,然後各自坐在了各自的那一圈。

師兄的話并不是很多,并沒有往日的那麽健談,而我更是基本上聽別人說話,閉口不言,只是偶爾跟着大家附和着笑笑。

老板在的飯桌上氣氛還是比較壓抑的,每個人都既不敢太大聲地說話,也不敢太放縱的喝酒,看着大家謹小慎微的模樣,我借着去衛生間的理由出來透了口氣。

說是去衛生間,其實也只是洗洗手而已。

我正對着鏡子整理頭發,忽然男衛生間的門一開,閃出了一人。我鏡子中的視線向那邊一掃,他似乎也沒有料到這裏會有人,也向我這邊看了看。一時間四目相對,都很驚訝,可看清來人之後這份驚訝就變成了尴尬。

是師兄。

我收起心中略微的慌亂,強作淡定地向師兄笑了笑。師兄微微點頭回應,看我們之間和諧的就像是禮貌有加的朋友。

流水聲“嘩嘩”響起,像是我急匆匆的心情。随意沖了沖手,準備趕緊離開。

或許師兄也是這麽想的,所以我們兩個幾乎是同時轉的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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視線在此交彙,又錯開,變得更加尴尬。

這次再也沒有借口可以躲開。

我和師兄兩人沉默的向包廂走去。他不言,我也不語,氣氛有些壓抑。

也不知道這個飯店是怎麽設計的,衛生間和包廂距離那麽遠。師兄走的速度并不快,我也就不緊不慢的跟在後面。只是我們之間始終都隔着一段,每當我走近時他就會加快速度,和我刻意拉開距離。

這種被嫌棄的感覺讓人很不舒服,又不能說出來。

猶豫了一番。

“師兄,”我一邊走一邊輕輕地說,“上次的事情是個誤會。”

師兄腳底頓了一下,微微看我一眼,沒有說話。

“上次那個人是我的鄰居,平時還算熟悉,他就喜歡開玩笑,那天……他也是在開玩笑,雖然有些過分,希望你不要誤會……”

我解釋着,雖然有些蒼白。

其實我向來都不喜歡向別人多做解釋,自己什麽樣的人做些什麽,大家看着就是,可是這次不知為何,我就是不甘心被楚楊牽着鼻子走,雖然他拍拍屁股,消失了個幹淨,可我的生活還要繼續。

師兄并不作聲,表情莫測,像是在想事情。

我也不知道他到底聽進去多少,又相信多少,但是能做的我已經做了,信不信任就是他的事了。

想到這裏,無力地扯了扯嘴角,不再言語。

剛走到包間門口,門就被推開,老板們走了出來。看來是要提前退席。

一群人恭敬的站在老板們的身後,一時間感謝聲作別聲環繞耳邊。

我嘴角含笑的站在門口,随着衆人跟老板道別,看着他們走遠,不見,然後包廂裏霎時間歡騰起來。尤其是我師弟,興奮地龇牙咧嘴,大有山中無老虎,猴子稱霸王的模樣。

一片歡呼聲中,耳邊忽然傳來小小的一聲:

“後來那個人呢?”

我詫異的轉過頭,看到師兄正嘴角含笑的看着包廂裏撕去僞裝的大家,似乎說話的并不是他。

“誰?”

“你的鄰居。”

我轉過頭,也看着大家,半晌,也跟着慢慢笑起來。

“他早就搬走了。”

(四)

或許是因為吓人的老板走了,或許是因為氣氛high了起來,這一群人哪裏還分什麽師兄師姐師弟師妹,開始放開了胡吃海喝,三句話不到就拼起酒,連我這平時滴酒不沾的人都跟着喝上了幾杯。

幾旬過後,大家又要去唱歌,我笑着拒絕,頭有些微微發暈,想早點回去休息。

師兄也要先回去,不過想想,确實,師兄的年齡怎麽也和下面的小屁孩們有了一條半條的代溝,有時候一起娛樂不見得是件享受的事。

于是我和師兄一同離開,順理成章,我們一起走在回去的路上,就像之前很多次那樣。

那天的月亮很圓,月色也很美,我的心情也像是受到了蠱惑。

我哼着歌,一會走在人行道上,一會跳到花壇邊上,一改往日的沉悶,話也變得的多起來。

稀裏糊塗的說着不過腦的事,說着畢業的高興,說着為了畢業這三年的艱辛,說着找工作的困難,還說着對于未來的一些擔憂。

我也不知道是怎麽了,理智啊思考啊什麽的,統統都不管用了,就是特別的想說,說出一直以來憋在心裏的事,想一吐為快。

今天師兄的話特別少,一直都是在聽我的滔滔不絕,偶爾會在我晃晃悠悠要跌下來的時候扶我一把,我會嘻嘻哈哈的笑着,然後放開他繼續向前跑跑跳跳。

再長的路也會走到盡頭。在我的喋喋不休中,我們不知不覺就到了小區門口。我笑着要與師兄作別,他卻要堅持把我送到樓下。

我認真地看着他,想探究些什麽,他只是定定看着我,不辨喜怒。我忽然發現,原來師兄在不說話的時候,還是很有魅力的。

于是我笑着轉身,兩人繼續向小區裏面走去。

進了小區,剛剛還喋喋不休的嘴就像被按了開關。我們靜靜的走在小區裏走着,喧嚣繁華的都市被隔絕在了外面。那是個光怪陸離的世界,一切情緒都被無限的壓抑或者無限的放大,奔波的人們在其中苦苦掙紮。

而在這個世界裏,月光混着橙色的燈光,籠罩在身上,一切顯得沉穩而又安靜,只有普通人家和普通人淡淡的生活氣息在空氣中彌漫,讓人倍感心安。

輕淺的呼吸着,忽然覺得如果能這樣一直走下去,也是很好的一件事。

“安靜,其實你一直都是個很努力的人……”

一直沉默的師兄的聲音幽幽地傳來,激起一陣小小的波動,又逐漸融化在墨色的夜裏,我靜氣凝神。

“你很努力,也很勤奮,周圍的人都對你的評價都很高,而且我也一直對你有所留意,現在想你這樣踏實的女孩并不多……”

臉上有些發燙,并不僅僅是因為師兄如此一本正經地稱贊,還有他話語露出的對我的關注。

“工作現在都很難找,可并不是說找不到,只要別太挑剔,最終都能找到。如果實在有困難,可以先挑一個差不多的工作先做着,等到時機成熟再換也可以……”

“我也想過,可是我怕即便是那樣,女生找工作還是會吃虧。”

很感激師兄幾次對我的推心置腹,我也說出了自己的擔心。

我的擔憂不無道理,這個社會明着标榜着男女公平,實際上在很多地方都有着隐性歧視的存在。這個在找工作的過程當中已經深有體會。

師兄笑了笑,“我知道,可有時候這也是件好事!”

“好事?”。

“正因為這樣很多單位在招攬人才的時候,也會主動開出把配偶也安排進來的條件,這樣可以留住人才……”

“這樣也可以?”

師兄點頭,“我也是聽我的師兄們說的,他們好多個都是這樣簽的單位……”

師兄然後像是想到了什麽,輕咳一聲,變得有些不大自然。

“其實……我明年也就畢業了,所以到時候我也可以要求這樣的簽約條件……”

師兄說着,視線似是随意地看向路邊,想要掩飾什麽。我心中一動,低下頭,無法忽略其中的暗示。

我們站在樓下,一陣微風吹過,幾根頭發軟軟地在臉邊輕輕蕩了蕩,我用手将飄散的碎發捋在而後,然後耳根處變得滾燙一片。耳邊似乎聽到了 “怦怦”跳動聲,不僅僅是我的。

“安靜,你是個……好女孩……”

強作鎮定的話語之中難掩一種灼熱的情緒,讓我越發緊張。

“所以我……”

耳邊的鼓動越來越劇烈,像是随時就會停止一樣。

我攥了攥手指,腦海中忽然閃現出很多人的臉,有驕子,有楚楊,有趙樂天,甚至還有那個只見了一次面的前女友。

深深地吸了幾口氣,将一切清空,忘掉。然後擡眼,慢慢展開了一個燦爛的笑容。

或許眼前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看着我的變化,師兄原本忐忑不安的臉逐漸變得輕松下來。他笑得意氣風發,志在必得。

“所以安靜,我想——”

“安安!”

一個急切清冷的聲音驟然響起,打斷了師兄将出口的話語。師兄皺着眉,略顯惱怒的看向來人,卻在看清之後愣在了原地。

多麽似曾相識場景,同樣的夜晚,同樣的人,同樣未出口的話,卻被同樣的聲音打斷。

慢慢的轉過頭,我看到那個叫我“安安”的人。

淡淡銀輝之下,那個人的面容漸漸清晰,依然是處驚不變的臉,緊抿的嘴唇,只是眉眼之中有着與年齡不太相稱的漠然。

幾個月的時間,我以為我已經忘得幹幹淨淨,即便和他面對面也不會再生波瀾。可當他真的出現的時候,我才發現,自己根本就毫無準備。就好像好不容易才結了痂的傷疤突然又被撕開,鮮血開始一滴一滴,混着洶湧的記憶流了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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