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02
很多年後忍足回想,其實很多事情是在第一次見面時就确定的。比如跡部會成為一個美人,比如他會一直閃耀,比如忍足總會輸給他,比如他總會為他重燃熱血,永遠為之傾倒。
但這些當時的忍足肯定是沒意識到的。他只知道網球真的很好玩,跟強者打網球更好玩,能跟跡部打球太棒了,他那個要稱霸全國的夢想聽起來也很振奮人心。
居然真的開始好好打起網球來。
跡部剛剛回國,很多事情都不太熟悉,桦地又在小學部,并不能時時跟着,雖然他一副拽得上天的樣子,但其實一開始鬧的笑話也不少。大家第一周還被他給狠狠震了一把,覺得跡部景吾到底什麽人啊,一兩個月後混熟了,發現他也就一小屁孩,脾氣大,口氣更大,雖然夠聰明也夠能幹,但嚴重缺乏常識,做過不少奇葩事。因為太有錢所以不太有錢的概念,被幾個高年級的合夥騙了,還以為是幫他。
忍足一聽就知道不對,跡部還一副本大爺很了不起高年級的都很服我的樣子,忍足跟他沒法溝通,只好自己去了,找到對方別人當然不會承認,他一個一年級學生,根本就沒放在眼裏,還揍了他,搶走了他的錢包。忍足跟了一路,拍下他們去游戲機店打小鋼珠的照片,回頭報告了老師。
他把要回來的錢還給跡部時跡部非常震驚。
“你受傷了。”他說。“只是為了這點錢嗎?”
“不是錢的問題吧。”忍足說。“他們騙了你。”
跡部拿着紙幣一聲不吭。
“雖然知道你不在乎錢,但很多人在乎。”忍足說。“嘛,小事而已,又不會影響訓練。”
一周之後,忍足在自己的鞋櫃裏發現了一個信封,燙着金,散發着香氣,沒有寫收件人,打開裏面是兩張劇票和一張印着thank you的卡片。署名只寫了一個A。
忍足笑起來。他回家把劇票給了惠裏奈,惠裏奈非常開心,約了她喜歡的男生一起去看。回來後跟他說劇很好看,男生沒想象中的好,果然有些人經不起細看啊。
國一一整年忍足都在忙忙碌碌地練球、交新朋友,适應東京生活。他交到了岳人這個好朋友,岳人非常可愛,每天都蹦蹦跳跳的,只有在跟父親吵架的時候會低落。還有總是會睡着的慈郎、聲音很大的宍戶,連經常跑來串場的桦地都跟他處得不錯,跡部的話也勉強算。
說是勉強,因為忍足自認為被跡部劃分在“自己人”的範疇,但跡部并不是個很好親近的人,既然都說了要做冰帝之王,就無形中把自己孤立了一樣。忍足雖然認同他的理想并願意付出努力,但做朋友,顯然還是岳人這樣的省心得多。
那時他以為自己還會轉學。畢竟他沒有像宍戶和岳人這種從幼稚園就沒分開過的經歷。讓他來想象也覺得很困難,人怎麽能一直待在一個地方不動?面對同樣的一群人難道不會膩嗎?
但岳人顯然沒膩,跡部和桦地也是,忍足偶爾想想,大概還是自己是個異類。然後也會覺得,像他們這樣單純下去,相信有些東西是不會變的,好像也挺好。
國二的時候網球部來了新人,雖然對忍足來說是新人,但對岳人他們來說又是很熟悉的了,擅長重扣的鳳和把古武術融入網球中的日吉。這時候榊教練已經開始讓忍足和岳人搭檔,看中他倆關系好,忍足又是那種總需要人推一下才會發力的類型。跡部還是一如既往地一騎絕塵,在社內難逢對手。
那一年他們東京都橫掃,關東大賽輸給了立海大,拿了亞軍。忍足其實覺得已經很好了,畢竟立海大稱霸關東十五年,冰帝嚴格來說是從前一年跡部進校才開始嚴格施行實力主義,第一次在決賽跟全國冠軍正面較量,從他們手上拿走兩盤已是不易,認識到自己的差距也是一件好事。
但跡部很不滿意,他S1單打輸了,就總覺得需要對結果負責任,比賽結束第二天就回球場練習,每天都練到天黑。
幾天後,忍足海外交流會有活動也留得晚,路過網球場,看到跡部一個人在對着牆努力揮拍。
“咚”,一個球打到牆上,彈到了他腳邊。忍足彎腰撿起來。又是“咚”一聲,又一個球滾了過來。忍足繼續撿了起來。他一直撿到手裏抱不下掉了下來,跡部仿佛才意識到他在,把視線停在了他身上。
“你餓不餓?”忍足問。
跡部用手腕上的腕帶擦汗。似乎覺得他問了一個傻問題。
“我很餓。”忍足說,把球一股腦兒扔進球框裏。“收拾完一起去吃飯吧。”
他站在更衣室門口等着跡部沖涼換好衣服出來,給惠裏奈發信息說晚上不回去吃飯。跡部走了出來,頭發濕漉漉的,換上了校服,對他點了點頭。
“跡部晚上不回去吃飯也沒關系嗎?”忍足問。
“我爸媽不在,反正也沒人等。”跡部說。
他們一起走出校門,上了電車。跡部的頭發還沒幹,在夕陽的最後那點餘晖裏閃着一點金光,随後就變成深酒紅。車廂裏有不少剛剛放學的高中女生,看着他倆竊竊私語,悄悄笑,最後有個膽大的跑上前來問你們是冰帝的嗎?幾年級啊?要不要留個聯系方式?
跡部看起來有點懵,還在狀況外,大約他太熟悉應援團的跡部萬歲,沒遇上過這樣的表示。忍足就笑笑,擋住他,說不用,謝謝學姐,我們有交往對象了。得到失望的嘆息。
下了車跡部一直走了快五分鐘才開口。“你有交往對象了?”他問。
“沒有啊,但不這樣說會不好拒絕吧?”忍足答。
跡部“唔”了一聲,點點頭沒再說話。
“啊,莫非你對剛才那女生有興趣?那真是抱歉抱歉。”忍足說。
跡部哼了一聲。“怎麽可能。”
他們去吃了咖喱。是忍足很喜歡的一家印度咖喱店,跡部第一次來這種地方,東張西望了半天。
“盡管是平民食物,但我很喜歡,希望也能合你的口味。”忍足說,對着盤子雙手合十。“我開動了。”
跡部也似模似樣地拿起勺子開始吃。
“唔。”他說,拿起餐巾捂住嘴,眼睛裏放出光來。
“是不是很不錯?”忍足說,大口吃了一勺。
跡部點點頭。他也确實餓了,雖然餐桌禮儀無可挑剔,但速度驚人,吃得比忍足還快。
他吃完就抄着手看忍足,目光灼灼,忍足低頭不看他,專注于消滅自己那份食物。
最後買單是忍足買的。“每次集訓都是坐你家的車,偶爾也讓我回下禮嘛。”
走出門,跡部打電話叫了司機來接,忍足陪他一起等。天已經黑下來了,天空被城市的霓虹燈光照亮,一半是粉紅的。東京是看不到星星的。
“吶,忍足,”跡部說。“今天為什麽突然叫我一起吃飯?”
“一個人的話,很辛苦吧。”忍足說。“比賽之後岳人很擔心呢。”
跡部短短地笑了一聲。“居然讓那家夥也來擔心我……本大爺有那麽糟嗎?”
“跡部無論如何都不能用糟來形容吧。”忍足答。“我們還有一年時間。”
“一年而已啊,不抓緊時間的話……”
“跡部的話,還會有很多年吧。”忍足說。
跡部看向了他。
“會一直打網球吧?”忍足問。
“當然了。”
“那就一直一直打下去好了。球場上的跡部是最帥氣的王啊。”
跡部頓了頓。“怎麽了,突然這樣說。”
“我們大家信任的是那樣的你。”忍足說。“冰帝的每一個人都是。這并不會因為一次輸贏而改變。沒有人不想贏,但是比起贏,跟随你實現夢想的過程,我覺得也是非常重要的,至少對我來說是。”
跡部沒有說話。
忍足摸了摸鼻子,也不太好意思。“就……無論結果如何,我真的很高興能和跡部一起打球啊。”
跡部看了會兒遠處天邊的粉紅燈光。
“忍足。”
“什麽?”
“下周開始跟本大爺做單打練習。”
“啊?不要吧……”
“你的耐力太差勁了。不加強練習怎麽行?”
“嗨嗨——”
國二的暑假,爸爸和媽媽回國了。他們回了大阪。爸爸說侑士,去四天寶怎麽樣?謙也也在那裏。網球部也很厲害。
忍足想了想,搖了搖頭。我要留在冰帝。他說。
爸爸有點吃驚,畢竟這是忍足第一次沒有聽從家裏安排。
我們今年拿了東京都冠軍,關東大賽亞軍。今年的關東冠軍拿了全國冠軍。但明年就輪到我們了。忍足說。我們有個很厲害的部長,我想留下來,看看他能把我們帶到哪一步。
爸爸仔細地打量他,末了拍了拍他的肩。加油,兒子,決賽的時候我會去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