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付雨一刻不停歇地忙到中午,陳祁招呼他來吃飯。兩人吃完飯後,陳祁彈了一根中華給他。付雨接過,陳祁幫他點了火。
“打算什麽時候回家過年?”陳祁手裏夾着煙,淡淡笑着,飛揚的眼角淩厲中帶着不羁。
付雨笑了,“這不是祁哥你定嗎?”
陳祁吐了個煙圈,“我加你微信。”
付雨一愣,乖乖呈上自己的二維碼。
陳祁嘴裏叼着煙,在屏幕上點點點。
沒一會兒手機就響了,付雨點開一看,陳祁竟然轉了一萬五軟妹幣給他!付雨一個驚吓,瞪着大眼睛,“祁哥,這是什麽意思?”
陳祁彈了彈煙灰,“工資一萬,年終獎五千,沒疑問了吧?沒啥疑問就去把桌子收拾了,洗碗去。”
“慢着!”付雨皺眉,“工資不是三千嗎?”
陳祁說:“洗車工資是三千,但是所有活兒全包就是一萬了,你來以後店裏生意比過去好多了,啧……這個萬惡的看臉時代……”
陳祁摁掉煙頭後,長籲短嘆地起身逗貓去了。付雨努努嘴,突然覺得陳老板也沒那麽扒皮了。這樣看來,雇員所有的不滿都是老板的錢沒給到位導致的。
接下來,付雨開始了勤勤懇懇、任勞任怨模式,對每一位顧客投以八顆牙的真誠微笑,讓他們體會到什麽才是真正的尊貴、輕奢和極致的服務!
“雨哥!”
熟悉的聲音令付雨的整顆心陡然提到了嗓子眼,擦車的手一頓。付雨不敢擡頭,繼續手頭的工作。
空氣在這一刻幾近凝固,只聽得見毛巾和車漆之間輕微的摩擦聲。
“雨哥?”低啞的聲音有些不穩,顧洋就站在離他幾米的地方。
付雨集中所有的心力,琢磨如何應對。他的大腦飛速運轉,卻空白到混亂,完全沒有頭緒。擦車的動作變得非常不自然,已經擦幹淨的後視鏡被反複地擦到雪亮。
顧洋還站在那兒。
陳祁從屋子裏出來,“顧洋,進來陪我喝杯茶。”
付雨微籲了一口氣。
顧洋卻固執地又叫了聲“雨哥”。
“顧洋……”付雨清了清嗓子,擡頭時已是職業性的八顆牙微笑,“去陪祁哥,我正忙呢。”
顧洋一動不動地看着他,執拗的口氣說:“跟我回家。”
“顧洋?”
“雨哥,我們回家。”
陳祁站在門口,“顧洋,你過來。”
顧洋站得筆直,雙拳緊握着,只盯着付雨看,完全聽不見陳祁說話似的。
付雨沒吭聲,把車擦好後,還向車主推薦洗車卡。新顧客似乎很喜歡他,爽快地沖了兩千塊。
顧洋從頭到尾站在那兒沒挪地兒。天冷,他又在風口,付雨過去拉了拉他的手,“站着不冷啊,跟哥回屋坐會兒。”
顧洋喉結動了動,“你洗多久了?”
“……一個月。”
顧洋說:“你在這兒洗一個多月的車都沒跟我說一個‘冷’字,我才站這一會兒,冷什麽?”
付雨噎住,“走吧,祁哥喊你喝茶呢。”
顧洋不肯走,付雨皺眉,壓低聲音說:“有什麽事情回家再說,在祁哥這兒,你別搗亂。”
顧洋反手捉住他的手腕,重複道:“我們回家。”
“顧洋,別鬧!”
“我們回家!。”
顧洋的手像鐵鉗子一樣牢牢箍着付雨,付雨根本掙脫不了,只能口頭上強硬:“放手,幹什麽你!”
陳祁抱着貓從屋子裏出來,冷冷道:“顧洋,你這是幹什麽?付雨在我這兒幫忙,你有什麽不舒服直接說出來,不要在這裏甩臉子,給誰看呢?”
顧洋眉頭緊鎖在一起,看了眼付雨,又看着陳祁,“我不能讓雨哥在這裏吃苦受累。”
陳祁看着他,嗤笑一聲,“想做好任何一種工作都得吃苦受累,除非你是特權階級。”
顧洋一愣,怔怔看着陳祁。
陳祁繼續道:“付雨很聰明,又讨人喜歡,他在我這兒幹有什麽不好的?再說了,這是他自己的選擇,你又有什麽權力橫加阻攔?”
顧洋急了,“我,我是……”
“洋啊……”付雨看他焦急又說不出口的模樣,軟下聲音,“我回去跟你解釋,可以不?”
顧洋喘着氣,明亮的瞳仁動了動,幾秒後終于松手,卻一把将付雨按在懷裏,溫柔又委屈地說:“雨哥,你為什麽什麽都不跟我說?”
付雨哽住,紅了眼,下巴抵在顧洋的肩頭,伸手摩挲着他的背。
陳祁“啧”了一聲,“付雨啊,我這可不是談情說愛的好地方。”
付雨從顧洋懷裏跳出來,從顴骨到耳根都熱烘烘的,“祁哥,不好意思。”
“現在的小年輕啊,談戀愛不鬧個別扭心裏就不自在了。”
付雨和顧洋:“……”
陳祁背身進屋,泡了壺碧螺春,親自給兩弟弟斟茶,“還有幾天過年?”
顧洋忙說:“三天。”
陳祁笑了,“帶你雨哥回家過年吧。”
顧洋終于不再苦大仇深,“祁哥?謝謝祁哥!”
付雨喝着暖和和的茶,心裏也暖暖的。他撲閃着黑亮的大眼睛,認真地說:“祁哥,謝謝你。”
陳祁樂了,“快過年了,再不放你回家,背地裏不得被你說死啊。”
付雨小聲嘟囔着,“我哪有……”
“之前沒少罵我吧?”
付雨:“沒……吧。”
陳祁捂着肚子大笑,“你啊,真逗,壓根不會說謊……”
顧洋還不忘補刀,“雨哥,這倒是實話,上次你說你跟祁哥是網友,誰信啊?”
付雨滿頭大汗,強撐着最後一絲尊嚴,“宋易、越哥不都信了?”
陳祁狂搖頭,“咯咯”笑個不停,“你是單純還是笨啊?大家也就給咱倆一面子,回去後老邱還質問我呢。哎哎……你別瞪我,我可沒說,我只是發誓和你沒有不正當關系。”
付雨額頭一滴汗,“……邱哥腦洞真大。”
顧洋抿着嘴,不滿道:“我就是看出你倆不對勁兒,才拜托越哥幫我查的。”
付雨太陽穴一跳,一把揪住顧洋的耳朵,提小貓一樣提起來,炸毛道:“你居然敢偷偷查我!”
顧洋一邊“嗷嗷”地叫,一邊理直氣壯地說:“我怕你被祁哥拐走了!那我不是完蛋了?”
“完個屁,死小孩越來越不聽話了。”付雨又對着顧洋腦袋毫不留情地猛拍。
“啊啊啊啊……嗚嗚嗚……”顧洋哭爹喊娘,“好疼啊,雨哥,你不愛我了!”
許晨尋死膩活要春節前出院,宋易內心呵呵噠,故意問:“蟒啊,你到底在擔心什麽哦?”
許晨一臉不高興,“我再不看緊你,你跟人跑了怎麽辦?”
許晨頓了頓,又問:“你春節什麽打算?”
宋易偷瞟着他,漫不經心道:“烏魯木齊。”
許晨一愣,雙目失焦,傻傻地站着,一句話不說。
宋易拍拍他的肩,“咋了你?”
許晨回過神來,讷讷地問:“你不回家?”
“回啊。”
“那你剛才說烏魯木齊……”
“逗你的。”
許晨:“……”
宋易開車載許晨回家,收拾好醫院帶回來的生活用品,又把病例、檢查結果整理好放文件袋裏,并囑咐許晨:“年後記得去複查。”
許晨點點頭,一會兒站在落地窗前,一會兒坐沙發上,一會兒又躺床上唉聲嘆氣。
宋易無語,“有話就說。”
許晨光着腳丫子又從床上走到他身邊,小聲問:“可以抽煙嗎?一個月沒聞那味兒了。”
宋易挑眉,“可以啊,我抽,你聞。”
許晨“啊”了一聲,轉身癱在沙發上做生無可戀狀。宋易從兜裏掏出煙盒,抽了兩根出來,給了許晨一根,“就一根啊。”
許晨一下子嬉皮笑臉,放在鼻子下猛吸了一下,才含嘴裏點上,“還是老婆疼人。”
宋易搖搖頭,“我啊,是在縱容你。”
許晨說:“那也是因為你愛我。”
宋易笑了,“嗯……所以過年跟我回家吧。”
許晨一愣,“別逗我。”
“認真的,舍不得你一個人過年。”
許晨遲疑地問:“怎麽跟叔叔阿姨說?”
“朋友呗……到時你就住付雨家,我媽對付雨就跟親兒子一樣,過年天天喊吃飯的,你跟着一起蹭飯就行了。”
許晨陰陽怪氣地“哦”了一聲,躲牆角撓牆,小聲嘀咕:“讨厭付雨……”
宋易從他背後飄過,善意提醒:“嫉妒使人醜陋哦,我的小晨。”
許晨眉峰一抖,轉身熊抱住宋易,軟綿綿地說:“小易,我沒說付雨壞話……”
宋易“哼”了一聲,“謊話精!”
許晨渾身一個激靈,無力辯駁。
回去那天,三輛車,許晨開車載宋易、胖雨,陳祁開車帶邱哲民,孟平越、趙昭然一輛車。
三輛車在高速入口處集合,趙昭然突然下車,要和付雨單獨一輛車。孟平越只得不情不願地跟付雨調換了位置。
付雨開車,趙昭然坐副駕駛。付雨知道他哥有話要說,排隊拿卡的時候先喝了口水壓壓驚。
進了高速口,他們就各開各的,說定了在服務區會合休息一下。
車流量很大,付雨打燈準備超車,趙昭然嘴裏含着煙說慢慢開。他們在最左邊的車道以一百碼的速度慢慢開。
趙昭然喊了一聲“小雨”。
付雨心裏咯噔一下,抿着嘴洗耳恭聽。
“怎麽好好的工作就不幹了? ”
“昭哥……”
趙昭然伸手揪了揪他的臉頰,“你什麽時候長肉了,我就放心了。”
付雨縮了縮脖子說:“別揪,我開車呢!”
“你得罪誰了?”
付雨在腦子裏組織了一下語言,“有個姑娘喜歡我,我不喜歡她,她就不樂意了。”
“為什麽不跟我說?你現在就可以回去上班,不會有人為難你。”趙昭然開了天窗散煙味兒,呼呼的風鑽了進來,兩個人都透了口氣。
付雨緊緊握着方向盤,打燈,踩油門超車,之後,吸了口氣說:“昭哥……我還是想靠自己。”
趙昭然一愣,“可我不忍心。”
付雨說:“你一個人去西班牙的時候吃得苦比我多多了吧?我現在有顧洋,還有你、越哥、宋易、邱哥,可你那個時候呢?連越哥都不在身邊,你不也挺過來了?昭哥,相信我,我會把日子過好的。”
趙昭然笑了,“我的小雨弟弟長大了。”
付雨也跟着笑,“豈止是長大,都老大不小了。”
“我可沒老。”
付雨明亮的眼角滿是笑意,“當然了,昭哥永遠是最帥的。”
趙昭然嘴咧得更大,“盡說大實話。”
服務區的車位差不多滿了,幸虧他們出發早,不然連停車的地方都沒有。許晨忙前忙後地給大家買奶茶、買咖啡、買嘉興肉粽子。
孟平越小跑着過來,“昭然,我可以和小雨換過來嗎?”
趙昭然倚着車門喝奶茶,眉毛一擡,“不知道今年你媽會不會再來我家鬧呢?”
孟平越噎住,“你說這幹嘛,他們在南邊,怎麽過來?”
趙昭然冷哼一聲,“寶貝兒子不回家過年,她不急嗎?”
孟平越堆着笑,“昭然,絕對不會舊事重演,我保證!”
趙昭然又“哼哼”了兩聲,便放付雨去找顧洋了。
顧洋手上拿着兩根烤腸,見付雨來了,忙分了一根給他。宋易和許晨你一口我一口地吃臭豆腐,完全無視其他人嫌棄的目光。
付雨揶揄:“許總這次從美國回來,小別勝新歡啊。”
許晨警惕地問:“新歡是誰?”
付雨嘴裏嚼着烤腸,口齒不清地說:“什麽666……好像。”
宋易“噗”一下噴了出來。
許晨幽幽地問:“小易,666是誰啊?”
宋易幽幽回答:“一傻逼。”
許晨:“……”
付雨一臉不明所以地懵。
顧洋咬着香腸,抱着付雨的胳膊說:“雨哥,我也想吃臭豆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