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我愛着他

一曲完畢,整個客廳就只剩下了容悅和沈眠,劉女士早張羅飯菜去了。沈眠坐在鋼琴的前面,笑着問容悅,“你怎麽跑我家來了?”

容悅壓抑住想要向他更靠近一步的欲望,靜止着自己的腳步。“我爸爸今晚有事不回家,阿姨讓我過來吃飯。”

“挺好的,劉女士有時候一個人在家也無聊,你可以多來陪陪她。”沈眠站起來,拍了拍他的腦袋。

拍完以後,他就走開了,容悅着魔了一樣跟着他的腳步。沈眠坐回了沙發上面,容悅坐在他的旁邊。

沈眠倒了一杯白開水給他,容悅捧着水杯,眼波跟着水花一起蕩漾。

因為容悅來了,劉女士做了不少菜,容悅聽着她的腳步聲,連忙去幫忙端菜。

沈眠在盛飯,看到容悅端完菜了,就讓他端飯。

三個人一起坐在飯桌前面吃飯,相處甚歡。眼看着時間差不多了,容悅就說要回去了。

“你的爸爸今晚都不回來?”沈眠看着在門口穿鞋子的容悅。

“是的。”

“那你今晚要不要過來睡覺。”

沈眠一說完這句話,容悅就擡頭看他,一雙眼眸似笑非笑。

沈眠靠在牆壁上,開始解釋,“不是啦,你之前也在這裏睡過一次啊。反正你的爸爸也不回來,你一個人在家也無聊。還有啊,我明天也不用去學校補習。”

容悅已經穿好鞋子了,他站起來,仰望沈眠。“今晚我還要回去做作業。”

沈眠抿嘴,莫名覺得有一絲的難堪“好吧。”

容悅看着他的表情,突然踮起腳,觸摸到他的腦袋。沈眠一動也不敢動,容悅停頓了一下,随即離開他,把手裏的東西給他看。“你的頭上沾上剛剛那盆花裏的花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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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黃、三色集合在一起的花瓣靜靜躺在那個人的手掌心上。沈眠伸出手,把花瓣拿過去。“三色堇的花語是什麽來着?”

“束縛。”容悅毫不猶豫就回答他。

“原來如此啊。”沈眠長見識了。

容悅笑笑,推開大門。沈眠也穿上了鞋子,送他到家裏的門口。

容悅朝他揮手,随即回到了空無一人的家裏。燈光打開,相框裏的女人在朝他微笑。

越是喜歡的東西,他就越不應該深入碰觸。

人比瘋狂帽子還要脆弱,而他是殺傷力強大的武裝兔子,輕而易舉就可以把沈眠給毀滅。

容懷在周日的早晨回家了,例行帶容悅去醫院複檢。

李醫生沒有回來,坐在那張黑色椅子上的依舊是那位叫做席慕的青年人。

有了上次的會面,容悅沒有上次那麽慌張,淡定自若地在他的對面坐下,只是依舊沒有放松神經,警備心滿滿。

“你不必那麽害怕我的嘛。”席慕露出人畜無害的笑容。“難道我還會存心摧毀你不成嗎?”

容悅嘴硬。“我沒有。”

席慕笑了笑,翻開病歷本。“今天我們來聊點深入的,可以嗎?”

“好啊。”其實容悅并沒有什麽不能說的東西。

席慕問他:“你以前就是這樣的性格嗎?”

“差不多。”

“以前有說得上話的人嗎?”

“媽媽。”

“據我所知,你的母親是偏執性精神障礙患者,除此之外,還有不少神經疾病。”

容悅頓了一下,随後淡淡地“嗯”了一聲。

“你的母親從智商到疾病,都和你有極高的重合率,所以她去世了以後,你就沒有人可以交談了?”

“不是。”

席慕被這個答案給嗆到了。

“我跟沈眠挺聊得來的。”

席慕沒有錯過容悅一瞬間柔和的面容,頓時頗感興趣地停下筆記,撐着下巴,笑着看他。“沈眠是誰?”

容悅偏過頭,不想看他的臉。“沈眠就是沈眠,誰也不是。”

席慕吹了一個口哨。

容悅忍不住罵他,“流氓。”

“經常罵人流氓的人都是耍流氓的人。”

容悅覺得自己今天不再想和他說話了。

“真叫人擔心。”席慕突然往椅子後面靠,“患有偏執型精神分裂症的人,有了喜歡的對象,病發得會比以前更加可怕。”

容悅知道,“所以我的母親,面對父親的時候,已經完全無法冷靜下來了,但是我沒關系。”他用肯定的語氣說道:“我對沈眠沒有占有欲,他只是一個很好的朋友。”

席慕是不會把他當成一個普通的十三歲小男孩的。“你這種類型的人,很容易就察覺不到自己的感情變化呢。”他繼續問:“你有找機會誘惑他嗎?你那麽漂亮,又容易讓人産生保護欲,誘惑他應該是很簡單的事情吧。”

容悅否認,“一個十三歲的身體,誘惑得了什麽人。”

“你有嫉妒靠近他的人嗎?想要驅趕靠近他的人嗎?”

容悅的眼睛眨也不眨,腦海中回憶起他對着蘇秋雨展露的笑容。“怎麽會呢。我能有什麽威懾力,力量最多不過可以驅趕一只羊。”

席慕最後問道:“你想要毀掉他嗎?”

容悅擡起頭,看着席慕的眼睛,目光堅定,“我一定不會傷害他。”

席慕的手指上,圓珠筆在旋轉。“好的,下次再見。”

容悅走出了醫療室,但是不知為何,容懷并不在外面。他只好坐在最前面的一排椅子上等他。他等了好一會兒,這時候,隔壁醫療室的門也打開了,一個他熟悉的人走了出來。

周彥憲站在大門口,跟他四目相對。

在精神疾病醫院相遇,真是最糟糕的緣分。

周彥憲關上房間的門,坐在容悅的旁邊。“你來看什麽病?”他問的很是自然,仿佛這裏不是什麽精神病院,而是普通的診所一樣。

“偏執症。”容悅回答。

周彥憲聞言點頭,随後笑得陽光燦爛,食指指着自己,“我是抑郁症呢。”

兩人的交談并沒有進行下去,因為周彥憲的監護人林致遠很快就過來了,他帶着周彥憲走了。容懷也很快趕了回來,也帶容悅回家了。

到了下午,容悅正在客廳看電視劇,他又聽到熟悉的喊他名字的聲音。容悅抿嘴,随後穿好外套,跟容懷通知了一聲以後,立馬就跑出去。

周彥憲站在不遠處,耳釘和他的那口白牙一起閃閃發亮。“我能跟你一起去散步嗎?”

容懷點了點頭,随後向他跑去。

周彥憲和他一起行走在慘淡而詭異的天空之下,冬風呼嘯,就像是刀子一樣在剜人血肉。

“剛開始只覺得說不定,沒有想到,真的是病友。”周彥憲笑道。

容悅奇怪地望着他的臉。

“是不是沒有見過我這樣的抑郁症,你是不是以為所有的抑郁症都像你悶悶的,郁郁寡歡才對。”他笑了。

容悅認真地搖頭,“微笑抑郁症。”

“你知道的真多。”周彥憲誇獎道。

容悅沒有搭話。

今天的天空沒有一絲的陽光,周彥憲整個人如同墜入冰窟,無論怎麽樣都無法裹緊身體、獲取溫暖。

“我的親生父母死于一場車禍,發生車禍的原因是因為他們駕駛的時候,互相指責對方的出軌,那時候,我坐在後座。”

“我的耳邊都是女人尖銳的聲音和男人不知悔改的混蛋話,然後,就是刺耳的剎車聲,以及玻璃碎裂的聲音,我躺在血泊裏,面前是瞪大了眼睛,還在用眼神責罵對方的父母屍體。”

“警察問我車禍發生的原因,我騙大家說,因為父親睡眠不足,一時釀成慘劇,我一個人隐藏了那場鬧劇。我成了孤兒,父親的朋友林致遠叔叔收養了我,把我帶回去。”

容悅不着痕跡地容許這個人用他的肮髒沾染自己。

“我還有一個秘密,你要聽嗎?”周彥憲挽住容悅的手,不允許他掙開。

容悅問:“為什麽要對我說?”

周彥憲回以一笑,“很好幾個原因,一是因為我實在是壓抑很久了,二是你絕對不會說出去,三是我覺得你或許可以明白我的這個秘密。”

容悅就像是垃圾桶一樣,任由周彥憲把所有的情感垃圾都倒下去。

“你的秘密是什麽?”容悅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只覺得今天的風更冷了。

周彥憲輕笑,然後把頭湊到容悅的耳朵旁邊,一邊呵着熱氣,一邊告訴他,“我愛着我的養父,那個死板的直男,林致遠。”

容悅的腳步立馬停住了。

周彥憲笑嘻嘻,捧着容悅的頭,親昵得不可思議。“我愛着一個比我大二十來歲,還是一樣身為男人的人。我是黑暗的殘渣,他是陽光下無憂無慮的小倉鼠,我費了好大的勁才能壓抑自己破壞他的欲望。容悅,你呢?”

黑暗從他的身上散發,也緊緊籠罩着容悅。

“你不可以這麽做。”容悅說。

“是啊,我不可以這麽做。”周彥憲的眼角落下淚水,“所以我只能毀掉自己,我好想死去啊。”

這一份壓抑遲早會毀掉這個人。

容悅沒有點破,也沒有說出自己心底的那句話。

我也有這麽一個人,我想扒光他的衣服,我想把他用鐵鏈困在家裏,我要給他最深處的黑暗,我要把他扔在荒無人煙的沙漠,我要讓他一輩子孤清寂寞,除了回首尋找唯一的我以外,這一生沒有任何的盼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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