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碾碎的靈魂
When you're rife with devastation.
(要是你被絕望填滿)
There's a simple explanation.
(其實原因很簡單)
You're a toymaker's creation.
(只因你是工匠造出的一個玩具)
Trapped inside a crystal ball.
(被困在了一個水晶球裏)
And whichever way he tilts it.
(無論匠人怎麽翻滾晶球)
Know that we must be resilient.
(記住我們得要堅強)
We won't let them break our spirits.
(絕不讓他碾碎我們的靈魂)
As we sing our silly song.
(還要唱響愚蠢的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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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ypsy Bard
容悅告別了席慕,走出了店門。
他在滿街人訝異的眼神下,拼命往前跑。他要奔跑,只有跑得更快,他的朋友們才會出現。妖精的翅膀停在風中,快樂王子的眼淚淹死了一只喜鵲。
光禿禿的樹枝壓下,把容悅那條灰色的圍巾奪去,他恍然不覺,像擺脫餓狼的追捕一樣,不要命地往前跑。
在跑到草地的時候,他的腳一扭,然後他便直直倒進冬天的花叢。
單調的花兒開在蕭瑟的冬天。
容悅懂得它的美。
他摔倒在地,幹脆就不動了,就這樣靜靜躺着,而那朵花,無聲盛開,搖曳在他的頭部旁邊。他閉上了眼睛,深呼吸。
然後,他扯斷了旁邊的一枝枯木,緊握在手裏。
等自己的思維稍微清晰了一點以後,他就拖着傷腳,一瘸一瘸地回家。
他走到院子的門邊,突然停住了腳步。他們家的門口,一個女人站在那裏,她長得算是有幾分姿色,穿着打扮像是一個富人。
她看見了容悅,看到了他的臉,露出了厭惡的表情。“你長得跟她一模一樣,真惡心。”
容悅靜靜地看着她。
他見過這個女人兩次,第一的時候,他的母親牽着他的手,看着這個女人親上了父親的臉。第二次的時候,她出現在這個家的門口,向自己耀武揚威,然後被父親帶走。
她的名字叫做,何芸。
天邊的一片慘白浮雲,搶奪了母親珍貴的寶物。
“你有什麽事?”容悅冷冰冰問道。
何芸朝着他冷笑,“容懷是我一個人的,不知道你可不可以離開他,把他還給我呢?”
容悅的脖子左右扭了扭,然後慢慢向她走去。何芸看着他那雙陰冷的雙眸,絲毫不懼。容悅站在她的面前,擡高臉,雙唇輕啓,“胭脂俗粉,品相低劣,你拿什麽和我的母親比?”
何芸讨厭極了有人拿她和那個女人比較,立刻一巴掌扇了過去。她的手掌拍向容悅的臉,發出了清脆的聲音。
容悅壓抑許久的憤怒終于爆發,他沖了上去,想要打她。但是他是如此的無力,何芸拎起小小的他,就往旁邊一扔。容悅像只破玩具一樣被摔在草叢上,但是在他被扔開的時候,手裏緊握的樹枝劃了何芸的臉。
何芸的臉頰一痛,然後餘光就看見了鮮血流下。“死小鬼!”
她走了過去,一腳踩在他的手上。
“啊!”容悅痛叫,五官都皺在一起。
就在她繼續施行自己的暴行的時候,一個聲音喊住了她。“何芸!”
何芸擡頭,容懷已經回家,他看到了面前的一切,立刻慌張地跑了過來,推開何芸,把容悅抱了起來。
容悅擡頭看見了容懷,嚎啕大哭着撲進了他的懷裏。“啊!啊啊!”他絕望地哭着,不知道是因為身上的疼痛,還是因為回憶在折磨着自己。
何芸捂着臉上的傷口,突然也委屈起來,“容懷!這個小孩……”
“滾!”容懷抱起容悅,怒火中燒,他的眼睛裏燃着想要毀滅眼前人的火焰。“不要讓我再看見你!”
何芸一下子就愣了,“我……”
容懷一把推開她,然後帶着容悅回到了屋子裏。
容悅已經停止了哭泣的聲音,但是身子依舊顫抖,縮成一團。
容懷無法窺見他的表情,但是看見了他腫了的腳和手腕,立刻去找藥幫他處理傷口。“這些傷口都是她弄的?”容懷一邊拿藥出來,一邊顫抖。
容悅沒有說話,只是眼睛越發的空洞。
容懷突然就想起了他的妻子剛死的時候,容悅的那張毫無生氣的臉。他低下頭,手在顫抖,用肉眼可見的速度在變老。
神啊,如果是為了懲罰我的錯誤,你已經從我的身邊奪走了我的妻子了,就請你可憐可憐現在的我,不要再奪走我的兒子。
容悅就像是那首歌唱的一樣,身處水晶球當中,被匠人的手翻滾着。
擔心的人不止容懷,還有遠在籠城的沈眠。
自從那一天容悅主動找他一次以後,容悅就像是人間消失了一樣,既不找他,也不回他的信息,打電話過去,也是關機的提示音。
他終于忍不住,打了一個電話到容悅的家。
電話是容懷接的。
“叔叔,我想找一下容悅。”沈眠說得小心翼翼,并且相當害怕從電話的那頭聽到一個可怕的回複。
沈眠等着,那邊突然只有一片沉默,唯有粗重的呼吸聲音在提醒沈眠,還有人在跟自己通話。
沈眠的不安在加重,他揪緊了自己的衣服。
“對不起。”容懷只說了那麽三個字,然後就挂掉了電話。
沈眠的手一軟。
籠城離籠境鎮的距離并沒有那麽遠,沈眠背起背包,就出門買了大巴的票,前往籠境鎮。大巴轉公交,他花費了4個多小時,終于到達了容悅的家門口。
他一去到,就看見坐在院子裏的容悅。他靠在光禿禿的樹下,手和腳都綁着繃帶,一雙眼睛黯淡無光。
沈眠推開院子的門,跑了過去,然後小心翼翼地蹲在他的面前,喊他,“容悅。”
容悅擡頭看他,眼眶裏是深不見底的黑暗。
“喂。”容悅捏了一下他的臉。
容悅的臉也有擦傷,被他一碰,就“嘶”地發出抽氣的聲音。
沈眠不敢碰他了。
容悅就這樣看着他。
沈眠的心抽痛了一下,然後問:“我能抱一下你嗎?”
容悅慢慢地點頭。
沈眠小心地調整姿勢,然後把他攬入懷。“你怎麽把自己給弄成這個樣子了?”
容悅沒有答話,只是合上眼睛,感受他的溫暖。
就在沈眠準備放手的時候,外面傳來了吵架的聲音。
那是容懷的聲音,而且罕見的帶着滿腹的怒氣。“我說過你不要再來了!如果你再對我的兒子動手,我可以告你的!”
“不!你應該是喜歡我的啊!你應該是讨厭那張臉的啊,他長得跟她一模一樣!你應該也是讨厭的才對!”
“你!”容懷怒不可遏,然後話語卻斷了,因為他看到了在院子裏的沈眠,以及被他抱着的人。
容懷抱緊了沈眠的脖子,死都不願意松手。
沈眠抿嘴,同樣将他緊摟。
容懷立馬跑了過來,驚訝地看着沈眠,“你……什麽時候過來的?”
沈眠知道自己不能說他是因為擔心容悅而專程跑過來的,于是他找了一個借口。“我媽媽漏了東西,我專門回來幫她拿的,恰巧看到容悅在院子裏,他是怎麽受傷的?”
只聽到剛剛他們的談話,沈眠就能明白容悅身上傷口的來源了,但是他就是故意要刺痛容懷,再故意說給那個女人聽。
容懷朝他說了一聲稍等,随後就跑出去,拉着那個女人走了。
現在還是寒冬,就算太陽高挂天空,寒風一吹,還是讓人發抖。
沈眠抱着容悅回到了屋裏,找到了熱水,給他倒了一杯水。容悅幾乎是下意識喝起手裏的水,沈眠伸出手,把他淩亂的頭發別到耳朵的後面去。“你高了,也重了,我好像都不能輕松抱起你了。”
容悅放下杯子,盯着他好幾秒,這才找到了自己的聲音,“是嗎?”
“是啊。”沈眠輕輕地摸着他的臉,“我打了好幾個電話給你,怎麽你都沒有接?”
容悅想笑,但是嘴角一抽,笑容不自然又牽強,“你又沒有留下充電器給我。”
沈眠很想罵他狗屁,要是沒有充電器,那麽他是怎麽能在考試後還有電量發信息給他。
“哪裏痛?”他還是忍不住問他這個問題。
容悅把視線投向高處,沈眠順着他的視線方向,看到了他母親的照片。
沈眠覺得他一定說不出來吧,是心裏在痛。
外面,何芸依舊在和容懷吵吵鬧鬧。“那個耍壞心眼的小鬼!他的腳根本就不是我弄傷的!還有我的臉,他是算準了,故意劃傷我的!他小小年紀就有這樣的心思!長大以後一定會跟那個女人一模一樣!”
沈眠聽不下去了,他彎腰把容悅抱起來,把他帶進了房間。
關上了第二道門,這才把那個刺耳的聲音給隔絕了。
沈眠把容悅放在床上,就要松手,但是容悅緊緊摟住沈眠的脖子,不願意讓他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