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攜帶卑微的靈魂

沈眠不顧滿班同學驚詫的目光,他拉開椅子,幾乎是倉皇跑了出去。因為太過驚慌失措,他跑到門口的時候,腳尖還撞了一下硬邦邦的鐵門,一只腳都失去了知覺。

葉擎趕緊跟了上去,“我是在值日回來的時候聽到容悅的爸爸來找人的。他的班主任一早發現他沒有來上課,所以打電話給他的父親,然後他的父親發現他也不在家,就跑過來找人了!”

沈眠立馬跑去了初中部,他進到了教室辦公室,就看到了所有的老師在亂糟糟議論着,他們的口中,不斷出現容悅的名字。

“是的,我這裏是籠景中學初一六班,有一個學生在上學的路上不見了。”容悅的班主任谷雨繪在聯系着警察。

容懷坐在她的面前,抱着頭,絕望得無法進行思考。

“叔叔!”沈眠立刻跑了過去。

容懷被他搖晃着,這才回過了神,“沈眠。”

沈眠皺眉:“怎麽回事?”

其實容懷所能知道的詳情也跟葉擎說得差不多。他在上班中,然後接到了谷雨繪的電話,她說容悅到時間了還沒有來上課,問他是不是身體不舒服要請假?容懷立馬吓了一跳,他立馬沿着容悅去學校的路線走了一遍,但是都沒有見到人,只在一個轉彎的巷子裏找到了翻了的容悅的自行車。

警察很快就來了,他們立馬叫人去調監控,可是巷子裏的監控前幾天就壞了,所以什麽都沒有拍到。

容懷跟着警察跑上跑下,過了很久才發現沈眠也是一直守在旁邊。

“沈眠,你先回去吧,你還要上課。”容懷一臉疲憊,拍了拍沈眠的肩膀。

沈眠搖了搖頭,他在聽到容悅失蹤的消息以後,滿心神都被這件事情占據,別說讓他去上課,只是讓他幹呆着都很困難。

他們兩人一直跟着,警察在四周圍探查的時候,發現了巷子停了一輛車,立馬聯系車主要了行車記錄儀,容懷和沈眠就坐在警局等着。

容懷的手都在顫抖,“我不能再沒有小悅,我已經沒有星星了,我不能再沒有小悅。”他一下子就蒼老了十幾歲。

沈眠一想到這個世界上會沒有容悅這個人,他的心髒似乎就被一只手緊攥着,然後被粗魯扯出身體一樣。疼痛、驚慌、絕望種種人類最害怕的情緒一起湧上他的心頭,這是多麽可怕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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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就算是他是如此的着急,他也是一籌莫展,在這件事情上他什麽都做不到,只能夠跟着他們走動,意圖他們可以早點找到一點線索。

“監控調出來了!”

一聽到警察的聲音,沈眠和容懷一起跑了過去。

監控錄像不太清晰,只能看見容悅的自行車駛過,然後在他放慢車速的路口,突然竄出來一個強壯的男人,男人把他拽下自行車,摔倒了地上。容悅想反抗,但是周圍再跑出來了三個人,他們上去,把他打暈,然後抗着上了一輛車,就跑了。

錄像的最後,只有那輛自行車在地板上,輪胎略微轉動。

沈眠和容懷的臉色一下子變得刷白。

啊,不行了,我要死了。

錄像裏的那些人每對容悅施暴一下,沈眠就心痛得快要死了。

容懷的眼睛更是睚眦欲裂。

四個人的臉都被拍了下來,警察立馬開始行動,然後在第二天就把他們都抓了回來。

在看見他們的時候,沈眠那身軀有控制不住的憤怒,他上前就揪住一個人的衣領,然後朝着他狠狠揮拳,那人也是一愣,然後想和他打起來,站在一旁的警察立馬上前拉開他們,沈眠那副眼鏡在争鬥中掉落到了一旁。沒有了透明玻璃的遮擋,他那怨恨的眼神比什麽都可怕。

“你們為什麽要綁架我的兒子!”容懷大吼。

“我們會處理的。”警察立刻就拉開了他們。

沈眠還想要上去打他們,因為他太過情緒不穩定,連容懷都忍不住拉住他,混亂中還幫忙把他的碎掉的眼鏡撿回來。

警察很快就審查出來了。

“他們招了,說是這個女人雇傭他們做這種事情的。”警察拿出了一張照片。

他們兩人看到了照片上的臉,臉色更不好了。

滿目的黑暗。

容悅醒來的時候,發現他渾身都是酸痛感,他想稍微動一下,但是動彈不得。等他的意識稍微清醒,他才發現自己全身被綁在一張椅子上,眼睛上也蒙着黑布。

周圍也是靜悄悄的。

他開始回憶,他今早路過巷子的時候,被比他的身軀大上一倍的人拉下自行車,然後又被另一個人重擊腦袋,他打了他以後,立馬就拿一塊手帕捂住了他的鼻子,他瞬間就暈了過去。

而他現在醒來,什麽都不知道。

容悅沉默,然後靜靜呼吸。

他安靜呆着,然後風刮動了,一陣香水的味道鑽進了他的鼻子裏面。

刺鼻的香水味道。

他依舊沒有說話。

半晌,這個空間終于有了聲音,一個人的腳步走動,腳步聲很平穩,停在了他的面前。容悅的內心依舊沒有任何的波動,随後,他的臉頰一涼,一只手摸到了他的臉。那人撫摸的方式非常詭異,剛開始是細細摸索,随後卻手勁變大,恨不得抓破他的臉。

“啊。”就算他不害怕,但是身體的疼痛卻是無法阻止的。

他一出聲,那個人就知道他醒過來了,立馬就放開了他的臉。

這個空間,又歸于一片死寂。

容悅知道這個人是誰。

只是,她不說話,容悅也不說話。

看不見光明,看不見時間,容悅也不知道自己在這裏呆了多久。

容悅的精神堡壘強大不可摧毀,但是他的肉體仍舊是一個普通的小男孩,那人讓他幹坐着,不給他松綁休息,不給他食物,他甚至看不見東西,不知道時間,所以,身體枉顧他的意志,發出了痛苦的聲音。

“我還以為你真的是人做的木偶。”女人冷笑,“原來也不是。”

容悅喊出她的名字,“何芸。”

何芸去拿了東西,強硬地塞到他的嘴巴裏面。那是巧克力,極度饑餓的容悅只能吞下去,但是巧克力很幹澀,他吃了以後,想要喝水,但是何芸并沒有那種意識。

容悅在黑暗當中,耳朵異常靈敏,他聽見椅子被拉動,有人坐在他的對面。“我第一次見到容懷的時候,他對我很溫柔。”

容悅不想打擊她,他的爸爸,對誰都溫柔。

“我的脾氣很不好,但是他都容忍我。雖然我想過是不是因為我是他上司的女兒,他才這樣。但是,這個世界上,沒有比他更溫柔的人了。”

“所以我覺得我是特別的。”

“直到我看到了你到媽媽。”

“但是你的媽媽是個神經病啊,容懷愛她,但是也怕她。她還活着的時候我能理解,但是現在她都死了,你說,我和他怎麽就不能在一起那?”

容悅任由她歇斯底裏,仍舊是一句話也不說。何芸看到他這一副樣子就生氣,她上前狠狠抓住他的頭發,容悅有一種頭皮都被扯掉的感覺。“說話!”

容悅仍是沉默。

何芸徹底忍受不了了,她一腳把他踢翻在地上,然後對着他拳打腳踢。

疼容悅痛向襲來,雖然他想盡了辦法讓自己變得麻木,但是還是忍不住□□起來。“啊嗚。”

“我叫你說話!”她生氣極了。

她一定要讓他說話,容悅也只能開口。“我曾經做過一個夢。”

何芸的動作立馬就停了下來。

容悅被綁在椅子上,渾身動彈不得。“我在夢裏是一個小女孩,我有兩個朋友,我們美好又單純。但是時光将我們分離,我們長大以後,終于可以抉擇自己的命運,于是約在了一個陌生的城市。但是我們一見面,我就發現了,我們之中,有一個人變了。她跟童年的美好完全不一樣,她變得市儈、庸俗,我很害怕,也很抗拒。另一個女孩子也是如此抵抗,于是,她慫恿着我來隔離另一個人。”

“你到底想要說什麽!”何芸聽不明白他要表達的意思。

容悅清了清嗓子,繼續說道:“我醒來的時候,只覺得真讨厭啊,不止夢中的自己讨厭,那個女孩讨厭,但是,最讓人讨厭的還是這個俗世。”

一提起這事,容悅發覺這個夢并不遙遠。

“從這個夢中醒來,我開始明白了這個這個世界是惡的,所謂時間和世界會讓你變得更美好是騙人的。就是這個俗世讓那個女孩變得長大變得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但是她的本意是融入這個世界。”

他看不見何芸,不知道她聽到他的話是什麽反應。但是她既然讓他說,那他就繼續說話。“任何意圖想要融入這個世界的人都會變成它的奴隸,而它的奴隸,總會失控。但是我的母親不一樣,你們說她是瘋子,但是她确實擺脫了世界的枷鎖。她就是她,按照她的所想活着,從生到死都不痛苦。而你被這個世界改造得如此卑微。”

他諷刺一笑,“你現在攜帶着這份卑微是想要向我宣戰什麽?可笑。”

“啊啊啊!!”何芸終于忍受不了了,她撲到容悅的面前,伸出了手,她使勁抓他的身體,想要把這個要妖孽的皮肉都給扒拉下來。

容悅覺得自己可能就此死去。

不知道這份痛苦持續了多久。

外面突然傳來了一陣紊亂又着急的腳步聲。

黑暗之中的聲音是如此的搶奪他的注意力。

整個空間亂糟糟,有人将何芸拉開,有人将他身上的繩子解開。接着,一個過于溫暖的懷抱将他包裹,一滴淚水砸到了他的臉上。

容悅眨眼睛。

他臉上的黑布條被人扯開。

普通的光明對于現在的容悅來說是強光,他不得不閉上了眼睛來适應外面的光亮。

抱着他的人在發抖,緊緊摟住他。

“沈眠?”容悅在睜眼睛的前一秒,喊出了他的名字。

容悅能看見景色的一刻就看見了沈眠,他的眼睛紅紅的,沒有了玻璃鏡片的阻擋,他那雙淺棕色的眸子看起來并不冷漠,反而蘊含着痛苦。他緊緊抿嘴嘴唇,唯恐一張開嘴巴,就會洩露出哭腔。

就在這麽一瞬間,容悅本來麻木了的神經系統運作起來了。他發現自己手也痛,腳也痛,全身的神經都緊緊蹦起,痛覺充斥着百穴。他本來想笑一笑,撫慰沈眠,但是他一扯動嘴角,發現自己的臉部都難以舒展。“沈眠,我痛。”

沈眠睜大了眼睛看着他,滾燙的流淚再次落在容悅的臉上。

“容懷!”何芸看見了容懷,立馬沖過去,抱住了他的腳。

容懷憤怒無比,他揚起了手,但是還是沒有揮下去。

最後,他嘆了一口氣,然後甩開了她,往容悅的方向跑去。就在他想要接過容悅的時候,沈眠躲過了他的手。

容懷一愣。

沈眠緊緊抱着容悅,擡臉看容懷。他紅彤彤的眼角盛着恨意,一眨也不眨地與容懷對峙。“如果,你并沒有那麽愛他,如果,你注定會傷害他,那麽,你能不能把他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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