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
賀季青趕回小出租屋時,林舒已經窩在床上睡着了,團手團腳,沒開空調,睡得滿頭大汗。他懼冷。
賀季青沒有喊醒他,爬到床上躺在一邊,默默地看他,頭發被汗濕了,貼在額頭上。眼睛閉着,長睫毛跟着呼吸起伏。微微上翹的嘴唇,濕潤的粉,看起來很好親。從下巴一直蔓延到脖頸的疤,也是粉色的,摸起來和別處的皮膚不一樣。
他就這樣看着他,直到林舒慢慢睡醒,他半睜着眼睛,迷迷糊糊地看到他也在,濕漉漉地湊過來,抱住他,閉上眼又要繼續睡。
賀季青将他汗濕的發抹到腦後,親親他額頭,問他:“餓不餓?我們去吃飯。”
“嗯。”林舒埋在他懷裏,含混地應着。
賀季青抹着他臉上的汗,等他清醒。
幾分鐘後,林舒從他懷裏擡頭,眼神清明,他終于睡醒。他看他滿頭大汗,說:“你熱的話開空調!”
說罷轉身去找遙控器。
被賀季青拽回來:“別弄了,我們出去吃飯。”
“我先開着,待會兒回來屋裏會涼快點。”林舒從床上坐起,找到遙控器,開了空調,“等回來後再關掉它,這樣你會舒服點,也不容易感冒。”
賀季青從背後攬住他,下巴擱在他肩膀:“跟我回南京吧。”
“好呀。”林舒說。
賀季青居然愣了,他本來準備了一肚子用來說服林舒的話。
“你那麽大的房子,空着多可惜啊!”林舒又說。
賀季青埋在他肩頭笑開,林舒跟着一起笑起來。
“房子已經變樣了。”賀季青說。
Advertisement
“變成什麽樣了?”林舒好奇。
“反正,跟以前大不相同了。”
“你重新裝修啦?”
“以前的被我——”賀季青略停頓,“砸掉了,因為你這個壞蛋!”
他掐林舒耳朵:“因為你這個壞蛋,一聲不吭地跑了。”
林舒整個背頂在他懷裏,輕輕地蹭着。
賀季青看到他微抿地嘴角,“都過去了。”
“下次我跑掉,你會來找我嗎?”林舒回頭看他。
四目相接,賀季青點頭:“當然。”完了他又掐他耳朵:“你再敢跑掉試試看!”
林舒抓住他作亂的手,放到嘴邊輕輕地咬。
“不跑了,跑不動了。”他舉起左腿給賀季青看:“裏面還有釘子。”
“美國的醫生說,好好恢複沒有問題。”賀季青找到手機,翻出裏面的治療方案給他看,都是翻譯成中文的,“也給上海那邊的醫生看了,他們也說沒問題。”
林舒只掃了一眼,便說:“看不懂。”
賀季青笑:“沒事,你照做就行。”
林舒擺動左腿,翹着腳趾給賀季青看,賀季青看着他靈活的腳趾笑個不停。
離開廈門前,林舒和賀季青請表姐吃了一頓飯。吃完飯,表姐将林舒拉到一邊,單獨跟他說話。
賀季青站得遠遠地看着,兩人背對着他,說了很久。最後,表姐不知給林舒塞了什麽,林舒不要,兩人推推拉拉很久,最後還是表姐強硬的塞給了林舒。
兩人返回,林舒一張臉皺巴巴,表姐倒是很開心,她對賀季青說:“林舒就交給你了,以後你要好好待他。”
“那是肯定。”賀季青說。
表姐又交待林舒:“好好養身體,好好過日子。”
林舒搭着頭應着:“嗯。”
表姐輕輕抱了他一下,跟兩人道別:“我就不送你們了!”
“以後有空來南京玩兒。”賀季青說。
表姐笑笑,走了。
兩人目送她走遠。
賀季青問林舒:“你姐給你什麽了?”
林舒攤開右手,掌心一張建行的銀行卡,“裏面有五萬塊。”
“她給你錢做什麽?”賀季青問。
林舒撇嘴:“防身錢。如果你對我不好,她讓我跑路,不要在一棵樹上吊死。”
賀季青扶額:“她想得還真多。”
林舒把銀行卡塞到他兜裏:“她也是為我好。”
賀季青牽着他到路邊打車,上車前他突然冒出一句:“要吊死也是我在你這棵書上吊死。”
林舒沒聽清,奇怪地看他:“你說什麽?”
賀季青把他推進車裏:“我說,我們一起回南京。”
林舒狐疑地看着他,他把他拉到懷裏,當着司機的面,親他。中年司機震驚得眼睛都瞪圓了。
兩人在後座抱在一起笑個不停。
離開廈門那天,太陽很大。在高崎機場的貴賓室裏,林舒趴在窗戶上看外邊停着的飛機,賀季青坐在一邊看書。
林舒時不時回頭跟賀季青說話,賀季青偶爾停下來應他,臉上挂着笑。陽光灑在兩人身上,遠看像一幅畫。
兩人回到南京。
站在別墅院門口,林舒居然有點緊張。賀季青打開院門,先進去,走了幾步發現林舒沒有跟上,回頭一看,他愣在門口,半仰着頭看門上爬得亂七八糟的爬山虎。
“怎麽了?”他拉他。
“我第一次來時,它們沒有這麽長。”林舒玩垂下來的藤蔓,有些已經快要接近地面。
“你第一次來時,還蹲門口系鞋帶呢。”賀季青記起兩人第一次見面的情形,林舒到了門口,猶豫了半天才按門鈴,他記憶深刻。
林舒笑:“我很緊張。”
賀季青也笑:“我也緊張。”
“完全沒看出!”林舒驚嘆:“你緊張什麽?”
“緊張你會不喜歡我!”賀季青拉着他往裏走。
“怎麽會?!”林舒喊着,“我看到你時,覺得自己在做夢呢!”
兩人進了院子才發現,門口的爬山虎只是冰山一角,院子裏的才叫誇張,院子裏鋪滿了,水池也被蓋住了,都快爬到門口了。爬山虎的生命力,旺盛無比。
“天啦!”林舒驚呼。
賀季青撓頭,他也有九個月沒有回來過了。
兩人踩着爬山虎進屋。屋裏還好,一切維持着賀季青離開時的模樣,榻榻米上倒扣着看了一半的書,煙灰缸裏塞滿的煙頭,餐桌上沒有收進櫥櫃的碗和水杯。人一走動,空氣裏都是灰塵。
林舒跑來跑去地開門開窗,給房間透氣。
賀季青往榻榻米上一躺,看着林舒忙來忙去。他閉上眼睛,第一次覺得這個大房子裏,有了家的味道。
林舒嗒嗒地跑上樓,過了會兒又嗒嗒地跑下來,鑽到吧臺後面,翻出清潔工具又嗒嗒地上樓了。
他跑得飛快,賀季青閉着眼睛喊:“小心別摔了。”
林舒在樓上清潔打掃,吸塵器呼呼地響着,他哼着不成調的歌。窗外的爬山虎,有些葉片已經泛紅。午後的陽光正好。賀季青眯着眼,漸漸睡意來襲。
再醒來時,房間裏已經沒了光亮。懷裏的人暖烘烘的,賀季青摸着他的頭,閉上眼再次睡去。
隔天兩人很早就醒了,外邊天色朦胧。爬山虎被晨風吹成了小波浪。
“我只打掃了樓上。”林舒趴在賀季青懷裏,“換了被套,洗了浴缸,然後就累得想睡覺了。”
“待會兒叫個鐘點工。”賀季青摸着他的頭發。
“我想自己打掃。”林舒說。
“鐘點工一樣。”賀季青不想累到他。
“感覺自己的家要自己打掃,才像是自己的家。”林舒在他懷裏扭來扭去,掩飾自己說出這句話後的羞澀。
賀季青低頭,咬住他嘴巴,手探進他腰側,順着往上摸。
林舒抓住他的手:“你,你想幹嘛?!”
明知故問,賀季青笑着掀起他的T恤,咬住他胸口,用行動回答他。
林舒發出輕吟,身體舒服的蜷縮。賀季青順着胸口往下,咬住已經擡頭的小林舒。
林舒抱着他的頭,激動地喊:“賀季青——”
他更溫柔和細致,林舒很快釋放在他口中。對此,林舒很難堪,雙手捂着臉,不敢看他。
賀季青拉下他的手,吻他。林舒翻轉身,爬到他身上,學着他剛才的樣子,從胸口一直吻到身下,小季青有點大,林舒只能含住半截,一邊慢慢地舔,一邊望着賀季青。
那模樣太誘人,賀季青被他看出高`潮,在釋放時,他拉開林舒,兩人身體交疊,他緊摟着他吻他,咬他,最後進入他。
林舒用手摸兩人相連的部位,小小聲問賀季青:“你怎麽那麽大?”
賀季青頂着他:“喜歡嗎?”
林舒雙腿纏上他:“好像做夢!”
賀季青将他拉起,坐到自己身上,托着他的腰上上下下。
這樣頂得更深,林舒忍不住呻吟。
“還像做夢嗎?”賀季青故意問他。
林舒趴在他胸口,只覺得身後要化了,嘴裏胡亂地應着,哪還管是做夢還是不做夢。
兩人高`潮時,剛好早晨的陽光照進室內,打在赤裸的兩人身上。
林舒軟在賀季青懷裏,把手放在陽光下說:“真暖和。”
賀季青握住他的手:“還差個東西!”
“什麽東西?”
賀季青不知從哪裏摸出一個盒子,打開,裏面是一對戒指。他拿出其中一個,套在林舒左手無名指。戒指有點大,他嘆氣:“果然,現成的尺寸都不對!”
“我再胖點就好了!”林舒舉着手,很滿意。
賀季青戴上自己的那枚,兩只手舉到一起,一只大一只小,大的握住那只小的,十指相扣,再無縫隙。
父親節番外
一周前,賀安年發微信問賀季青:“父親節你和林舒要不要回家吃飯?”
剛好賀季青在準備新書發布會,直接回了倆字:“沒空。”
氣得賀安年連發了好幾條語音微信罵他,他們倆兄弟這半年來經常吵架。他和父母的關系,依舊不冷不淡。以前躲躲藏藏,如今光明正大。到底心意難平。
周日一大早,他送林舒去做複健。林舒腿裏的釘子全部取出來了,還需要一段時間的複健練習才能恢複正常行走。
複健不容易,林舒做得很辛苦。一個早上下來,整身衣服都濕透了。賀季青在旁邊看着,很心疼。每到這種時候,他都有點恨自己,當初為何不果斷一點,不主動一點。
如果當初去找了,或許林舒就不用受這些苦了。
今天的課程結束。全身濕透的林舒一瘸一拐地去洗澡換衣服,賀季青找醫師詢問他的複健進度。
“照他這個進度,不需要半年,可能下個月就可以正常行走了。”醫師很好看林舒。他還說,林舒是見過做複健最積極的人,很能吃苦。
“不過也不能太快了,有時候太勉強,對他的腿也不好。”醫師說。
賀季青點頭,林舒還是太急迫了,他還是沒辦法不在意外界的評價,大家都說他配不上他,才華一般般,長相身材一般般,處處都一般般。
如果再腿腳不便的話,他會覺得自己一無是處吧。
林舒洗好出來,扶着左腿慢慢走近了,賀季青揉他半幹的頭發。
“中午想吃什麽?”
“安年給我打電話了。”林舒看着他。
賀季青淡淡地“哦”了一聲,問他說什麽了。
“叫我過去吃飯。”林舒說。
“叫你?”賀季青皺眉。
“他說你不去。”林舒眨着眼,他在觀察他的反應。
賀季青罵:“神經病!”
林舒抱住他手臂,“你陪我去?”
賀季青瞪他,林舒晃他手臂:“不然我一個人去,多無聊啊!”
他和賀安年串通一氣!賀季青雖然生氣,但還是勉強答應了,他若真不去,林舒真的會獨自過去的。林舒馬上給賀安年發語音微信:“我們來吃飯了哦!”
賀季青忍不住罵他:“胳臂肘往外拐!”
“裏外都是你啊。”林舒小聲辯解。
賀季青不想罵他,只能不爽地大罵賀安年,都是南京話裏最髒的罵人話,林舒皺眉聽着,很想錄下來,給他的粉絲們聽聽。
到了小區附近,林舒看到路邊的花店,讓賀季青停車。賀季青不想停,林舒說:“待會兒再走出來多麻煩啊。”
賀季青不情不願地停了,坐在車裏看林舒東挑西選拿起了一大束康乃馨。他不得不降下車窗喊:“喂,康乃馨是母親節啊!”
林舒回頭看他:“我就看看。”說完拿起了隔壁的向日葵。賀季青沖他比中指,林舒視而不見。
兩人一前一後進屋,賀安年在門口站着,看到林舒就笑,看到賀季青就黑臉。
他還故意問林舒:“不是說好一個人來的嗎?”
林舒驚訝地反問他:“不是你叫我喊他一起的嗎?你還答應我說,我帶他過來你要買一百本我的書呢!”
“才一百本?我的出場費這麽低嗎?”賀季青從兩人中間走過。
賀安年目瞪口呆,指了林舒半天,說:“你狠。”
林舒笑嘻嘻地把花舉到廚房給賀夏田看:“季青選的花,好看不?”
賀夏田炒着菜,看到花很開心,說:“來就來,買什麽花嘛!”
林舒又舉着花出去,給孫湘看。孫湘說好看,從屋裏翻出大花瓶,喜滋滋地插好了,又拍了很多張照片,發到朋友圈。每張照片裏,都有沙發上的賀季青,繃着一張臉。
賀安年在孫湘的朋友圈留言:醜。
林舒說:花和人都好看。
孫湘給林舒回了一個笑臉。
吃飯時,賀夏田開心地喝了很多酒,一會兒誇賀季青厲害,一會兒說賀安年也不錯。兩個兒子都聽得起雞皮疙瘩,異口同聲地勸他:“您就少說點!”
賀夏田看着倆人傻樂。
聚餐很圓滿。離開時,孫湘拉着林舒說:“以後每周你都來吃飯啊!”
吃得有點撐的林舒打着飽嗝說好,賀季青在門外不耐煩地催他:“快點。”
賀安年已經在電梯口等着了,他搬出去住了,因為賀季青罵他跟父母住一起活該單身狗。
“你那個腿啊,要多炖大骨湯喝哈,你沒時間弄,我讓你爸炖好了給你送過去也行!”孫湘還在叮囑。
“不用了,跑來跑去太麻煩了,我自己會弄。”林舒說完被賀季青拉走了。
三人站在電梯裏,林舒瞟瞟左邊冷着臉的賀季青,又瞅瞅右邊翻着白眼的賀安年,默默地嘆氣。
電梯停在一樓,賀安年出去,他沒有車,坐地鐵回家。林舒跟他說再見,賀季青說:“一百本,記得兌現!”
賀安年沖兩人比中指。
電梯門關上,林舒和賀季青到負一層。
“其實我是逗他玩兒呢,哪能真讓他買一百本啊!”林舒嘆氣:“他現在工資也不高,又要租房什麽的,一百本實在太為難他了。雖然要沖銷量,但也不能這樣坑他啊!”
林舒的第二本書剛上市,正在沖銷量。
賀季青終于忍不住大笑:“你也知道一百本為難人家啊!”
林舒看他笑了,也跟着一起笑。兩人在車庫裏互相看着彼此,笑得像一對傻瓜。
林舒邊笑邊想,看來以後真得每周過來吃飯了。他想着想着彎下腰,哇得吐了。
賀季青被吓到,以為他食物中毒,要送他去醫院。
林舒吐完了,沖他擺手道:“不是中毒,是吃太多!”
賀季青黑着臉從車裏找來礦泉水給他漱口。林舒漱完口發現他生氣了,一言不發地上車,一言不發地開車。
“伯伯做的菜很好吃。”林舒看着前方的車流說,周末路上車很多,街道兩邊的商家挂着父親節和端午節的宣傳标語。
賀季青冷哼。
“我覺得吃完,他會很開心。”
“嗯,把自己撐死了,他會更開心。”賀季青諷刺。
林舒很不好意思,其實剛剛是笑岔氣了才吐的。
“伯伯伯母對我挺好的。”林舒想了想又說。
上次他做手術取釘子,兩老到栖霞寺、雞鳴寺、龍泉寺、九華山跪了一圈,如果不是賀季青和賀安年發火,倆老還準備去普陀山、靈隐寺。
孫湘給他發微信說,如果他願意,以後她和賀夏田就是他父母。他沒有跟賀季青說過。
“還好,還有伯伯可以讓我過過父親節。”林舒說完,輕輕地嘆氣,聽表姐說,林劍又做爸爸了,他已經完全放棄他這個兒子了。
前方紅燈,賀季青踩下剎車。他側過頭看着林舒沒好氣地說:“那你還喊伯伯?”
林舒望着他笑:“那下周吃飯時我改口?”
賀季青彈他額頭,綠燈亮了,他回過頭輕踩油門,車再次跟着車流滑動。
“記得收改口紅包!”拐過一個路口後,林舒聽到賀季青漫不經心地提醒。
“好的呀!”林舒笑得眉眼彎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