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失蹤案
須臾,蘇閑複又開口,是與先前毫不搭界的話題:“晚上吃什麽?”
這個話題讓凝滞的氣氛重新活躍起來,盈盈和苗女士一言一語熱火朝天地讨論的起勁,鐘冷場大王雲從很有自知之明的三緘其口。
在一大一小兩個女人終于決定好晚上怎麽讓蘇閑出血之後,他們也差不多到了目的地,張既白的診所。
鐘雲從頰上、肩上兩處傷口又不安分了,他甩了甩沒受傷的左臂:“那我進去了,你們吃飯去吧,不用……”
“陪我”兩個字沒來得及出口,鐘雲從就眼睜睜地看着那人帶着盈盈她們有說有笑地離開了,他默默的把自己的自作多情咽了回去,一個人冷冷清清凄凄慘慘地邁進了診所。
張既白對于他的去而複返并沒有表示出意外,只是看着他顴骨上新增的口子,推了推鏡架:“這一次,又打算用什麽來付醫藥費?”
鐘雲從瑟瑟發抖,不抱希望地反問:“頭發行不行?”
出乎他意料的是,張醫生居然點頭了:“可以。”
鐘雲從感激涕零,瞬間推翻了先前的論斷——他此刻認為蘇閑為張既白診所取的名字完全是當之無愧的。
在張醫生轉身去準備消毒藥水和紗布的空當,病人很自覺地坐上診療椅,順手拿起了手邊的一份報紙抖了抖,“夢川晚報”龍飛鳳舞的四個大字映入他的眼中。
鐘雲從怔了一下,“夢川”兩個字格外顯眼,他的記憶力還可以,很快想起來這是個地名,因為他眼前的張既白醫生不久前就跟他提過。
“這裏就是夢川?”他脫口而出,正在裁剪紗布的張既白頭都沒擡一下:“我以為你已經知道了。”
“我怎麽知道啊,你之前又沒告訴我。”鐘雲從發牢騷,張既白這回擡頭了,用很奇怪的眼神看了他一眼:“我以為你找到了金雀街63號。”
鐘雲從更覺莫名:“我找到了啊,但和這個有什麽關系?”
張既白的眼神剎那間轉變成了看智障的那種:“‘夢川市治安管理局’那幾個鬥大的字立在那兒,你沒看到?還是你視力不太好?”
“啊,是嗎?”鐘雲從一下子尴尬起來,他撓了撓完好的另外半邊臉,實在不好意思向張醫生承認因為那時候他的注意力全給了蘇治安官而完全忽略了那幾個鬥大的字,于是嘿嘿傻笑了幾聲,以圖蒙混過關。
張既白倒也沒揪着這個問題不放,而是放下診療椅的靠背,讓鐘雲從躺下。
一團團帶血的棉花被扔進紙簍裏,鐘雲從被消毒藥水折磨的龇牙咧嘴,還不忘公開他的推理:“我現在有點明白了……你們這兒有這麽多奇奇怪怪的人,果然是被輻射了吧?沒想到都市傳說是真的。”
張既白拿着醫用鑷子的手頓了一下,冷冰冰地下了命令:“閉嘴。”
鐘雲從始終對他心存畏懼,立馬就嚴絲合縫地閉上了,一直到他面頰上的傷口清理好、肩膀上的傷口也換好藥,都沒敢開口。
完成了醫生的職責之後,張既白似乎遺忘了他這名病人,鐘雲從還緊緊抿着嘴唇,只是一個人待的無聊,又沒有地方去,只得繼續留在這間診所裏。
大不了再放點血給他。鐘雲從苦逼兮兮地想着,因為太過無聊,又拿起了先前驚鴻一瞥的《夢川晚報》。
看日期是昨天的報紙,頭版頭條是一篇名為“夢川市綜合管理局已成功接收本季度物資補給”的文章,鐘雲從一目十行地掃了一遍,大意就是這批物資如期投放,綜合管理局已經接收完畢,等到分門別類地整理完成之後,市民們就可以帶着票證去各個部門領取相應物資了。
鐘雲從看完之後的第一感覺就是這座城市是活在上個世紀嗎?居然還要靠票證來發放物資,太落後了吧?那個綜合管理局又是幹嘛的?
不過目前也沒人能解答他的疑問,他百無聊賴地翻了一頁,下一版面的标題倒是勾起了他強烈的好奇心——“東城區失蹤人員已增至六人,治管局調查仍無結果”。
這一篇報道他看的要比上一篇認真得多,案情也并不複雜,就是那種每個地方都會發生的人口失蹤案,只是最近接二連三,發生的頻率高了些,變成了一起連環失蹤案,引起了治管局的重視。
鐘雲從算是明白了,這地方沒有設公安局這樣的機構,也沒有警察編制,替代警察作用的便是他之前造訪過一次的“治安管理局”。而那個家夥,貌似就是治管局的一員。
至于這治管局和他熟知的公安局有什麽區別,他也不得而知。
他甩了甩頭,注意力回到案情上,新聞裏說,第一起失蹤案發生在一個半月前,第一名失蹤人員是一名無業游民,成天在街頭厮混,這樣的人即便突然下落不明,也不會引起任何的注意。
而第二起相似的案件則是發生在距離第一起案件的兩周之後,失蹤人員則是某街區一間洗衣店的老板,這一回,失蹤者的家屬去附近的治安所報案了。
再然後,第三起、第四起……失蹤案一樁接着一樁,這些不起眼的案子串聯在一起,就變成了一個撲朔迷離的大案。
除了性別為男以及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的狀态之外,這些失蹤人員幾乎沒有共同之處,他們之中的職業與年齡各不相同,街頭混混、洗衣店老板、高中生……甚至還有一名中學校長。
那位中學校長是迄今為止最近一起失蹤案的當事人,目前的人證物證顯示,他是昨天才消失不見的。也是由于他的失蹤,才讓這個案子的社會影響力輻射到了最大範圍,以至于讓治管局宣布要調派人手,專門處理此案。
鐘雲從從頭到尾仔仔細細地看完了這篇報道,心情變得分外沉重,事實上,從他瞄到标題裏“失蹤”二字的時候,他的神經就敏感起來了——雖然今天因為種種意外,他沒能邁進治管局大門,可他并沒有忘記,他是來找父親的。
雖然“孤島”的這樁失蹤案是一個半月前才發生的,但鐘雲從仍然不敢掉以輕心,萬一呢——萬一失蹤人員不止這麽些?萬一他老子也跟這個案子有關呢?
他沉沉地嘆了口氣,又重新把新聞看了一遍,這一次他對報道中提到的案發時間格外敏感。第一起與第二起之間隔了兩周,第二起與第三起隔了十天,第三起與第四起變為一周,第四起與第五起則縮短為四天,第五起與第六起之間卻只隔了一天。
從最初謹小慎微地蟄伏兩個星期,到最後的隔天犯案,這一直在縮水的間隔時間,足以證明兇手越來越猖狂。
“是因為逍遙法外而洋洋自得向治管局挑釁,還是有什麽別的原因,讓兇手不得不加快作案的次數?這些失蹤者到底是死是活?如果活着,都是大老爺們,誰能夠神不知鬼不覺地擄走他們?如果死了,他們的屍體呢?就算是處理屍體,也不可能不留下一點痕跡的……除非這座城市的治安官全是廢物。”
鐘雲從正在冥思苦想的時候,一個聲音擾亂了他的思緒:“恕我直言,你這樣當面說人壞話,哪怕是實話,也很容易遭到打擊報複的。”
他不明所以地擡起頭看着張既白醫生,張醫生沖他身後擡了擡下巴,鐘雲從忽然有了不好的預感。
他的脖子如同生了鏽的機器,咔擦咔擦地轉了九十度之後,與面無表情的蘇治安官碰了個正着。
鐘雲從露出一個心虛的笑:“別誤會哈,我不是說你。”
蘇治安官沒說話。
鐘雲從想了想,好像那一句解釋的單薄了些,于是又添補了一句:“我是說負責這個案子的。”
蘇治安官還是沒說話。
鐘雲從笑的比哭的還難看:“該不會……您老就是負責人吧?”
這一回,蘇治安官倒是笑了:“醫生,要不你還是把他解剖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