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父親的秘密

方澄的心情很極端,像個躁郁症患者。有糖的時候就開心,非常興奮,幹什麽事都興沖沖地,立馬就幹,在海邊撒歡拖都拖不住。沒糖的時候就不開心,整個人蔫蔫的,特別是晚上,一個人睡,被莫大的自厭和無法滿足的渴求吞噬,想到第二天又要想方設法讨好父親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他就特別難過。

這種難過是說不出來的,他還想吮着父親的衣角睡覺,但那男人已經不進他的房了。

他的父親心思難測,很難讨好。自從他鬧過幾次後,男人對他也不像以前那樣予取予求,溫柔中總帶着種不形于色的疏離,讓他各種撒嬌耍賴都無處投放。

而且他很忙,大房子裏常常只有他一個人。書房是他唯一的樂趣,嚴廷晔的作風很老派,裝修都很古老,皮革沙發、實木家具、老式落地鐘、琉璃臺燈,還有一架超大的留聲機。滿滿一牆的書籍,天文、地理、文史、宗教,還有雜七雜八的小說雜志,涉獵廣泛,藏書豐富;在陽臺一角還放着只矮腳酒櫃,當然是不許他碰的。他爬上男人的椅子,抽出男人遺留下來的文件,用紅筆勾勾畫畫,一行打對勾一行打叉,最後劃上一百。收起來,百無聊賴,他抽出一張唱片放上,留聲機裏回響着高昂的女聲,他模仿着口型啊啊哦哦地哼,橫在沙發上等父親下班。

樓下玄關叮得一響,也不知道他是怎麽聽見的,沖出書房就往樓下奔。

嚴廷晔被男孩一個沖刺跳上身去,這非凡的熱情,他放下公文包,托着孩子的屁股,笑道:“吃飯了嗎?”

“沒有,等你。”

挂着這麽大只小狼崽,男人寸步難行。嚴廷晔覺出他沉了不少,抱到餐廳,男孩還不肯下來。

“下來,我去熱飯。”

“不要。”

“你自己答應我的啊,要好好吃飯。”

方澄抿抿嘴,急迫地在男人脖子上咬一口,狼叫似的表達不滿。

男人也不勉強他,抱着他放到料理臺上,卷起袖子将鐘點工做的飯菜再熱一遍。

男孩不停地發出一些噪音,每天只有一份甜食,他根本不夠。而男人對他的這些反抗都置若罔聞,不論他怎麽鬧、怎麽折騰,都只會耐心地鼓勵他去“賺錢”。他已經對男人的這種政策免疫了,他讨厭賺錢,讨厭入不敷出,更讨厭這種不安全感。

男孩從料理臺上跳下來,上樓狠狠摔上了門。

嚴廷晔看到了男孩的抵觸,孩子的熱情總是急于消逝,方澄已經堅持了兩個禮拜,很不容易了。他應該盡早調整策略,引起他更多的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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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熱好飯,上樓敲響男孩的房門。

“澄澄,出來吃飯。”

“不吃!”

孩子惡狠狠地。

“出來吃飯,萬事好解決;如果不吃飯,我也沒心情和你談了。我們都不吃。”

男人做好了打消耗戰的準備。房間裏靜了一會,男孩面無表情地走出來。父親摸着孩子的頭帶他下樓。

嚴廷晔吃飯有很多規矩,不能出聲音,不能筷子碰到碗,不能一邊吃一邊掉,吃吃玩玩大聲說話。他很愛幹淨,所有物件都按照規則擺放整齊,不能挪動。有次,他偷酒喝,把牆角的矮腳櫃推動了半分,男人回家發現教育了他半天,最後還把矮腳櫃又挪回去了。房間裏燈火輝煌,永遠留着燈。作息規律,早起堅持跑步,行動舉止都極為注重養生。

而方澄專門破壞這種規矩,他蹲在椅子上,将米飯挑得到處都是;湯匙刮着碗底的湯大聲作響,專門撈魚丸;放在嘴裏也不正經吃,通常是咬一口再吐出來,男人用紙巾給他接住;吃一會就去看電視了,等男人追過來再吃,來回跑動,好不安寧。

嚴廷晔注重什麽,他就破壞什麽。家裏的花瓶不知道砸了多少個,每次洗澡浴室都像遭洗劫一樣,他把他低劣敗壞的一面全給他看。

然後滿意地等着男人的責罰。

然而嚴廷晔并不怎麽生氣,他只是看完男孩的表演,再沒事似的,把一切處理幹淨。

方澄的一只只拳頭都像打在棉花上,被他悄無聲息地化解了去。

男孩在深夜裏咬住被角,要怎麽才能降服他,要他乖乖聽自己的話,拿過糖來。

他忍不住想起自己的養父母,他們在嚴廷晔面前不值一提,男人是浩瀚的、豐富的、成熟的,懂得比他多,見識閱歷更比自己豐富,他在男人面前總有種不自覺的自卑,仿佛一不小心就會露怯,在他面前擡不起頭來。盡管他張牙舞爪,卻也知道自己色厲內荏、外強中幹,不過是男人讓着他罷了。

他氣餒地在夜裏落淚,父親走了進來,他趕緊閉眼裝睡。

男人給他掖了掖被角,拿掉手裏的漫畫書,撫摸了下孩子汗濕的頭發,将燈關了,慢慢退了出去。

“爸爸……”

他小聲叫了他一聲。

“嗯?”

“學校安排郊游,可以給我點零花錢嗎?”

“可以。早點睡吧,明天還要上學。”

“嗯,晚安。”

“晚安。”

嚴廷晔退了出去,孩子在他手底下活得小心翼翼,看人臉色,他也很不好受。

方澄和周莉莉坐在一人高的草垛上,看常年不放風的一群野鴨子在園裏撒歡。他們來的是一處仙湖植物園。參天的樹木、古老的原生植物保護區,清晨的沐光灑下來,鳥語花香間別有一番清雅的野趣。方澄咬着狗尾巴草,颠颠地蹲在草垛上想事情。

周莉莉那個大嘴巴一早到晚聒噪個不停:“哎,你看程思艾,偏愛擠着楊珣走,你說她是不是故意的?”

方澄道:“那是喜歡他咯。”

“呸,就她還有資格喜歡?你沒見楊珣都躲着她走。”

“你上去,他也躲着你走。”

“你!不許你這麽說我!”周莉莉握起她正義的小拳頭,方澄嗤笑一聲,看到又有女生裝作不經意地跑到楊珣身前去,倒退着咬耳朵嬉笑。

“你說楊珣看上誰了?”

方澄笑:“程思艾?周嘉嘉?反正看不上你。”

周莉莉二次被打擊,做捂胸口的林黛玉狀。要知道一個臉若銀盤的姑娘做出這樣矯情的動作是何等滑稽。方澄哈哈大笑,笑得都滾下草垛去。楊珣聽到他們這邊的動靜,往這邊看了看。

方澄從地上爬起來,正好對上他的目光,楊珣立馬回過頭去。

方澄有些蔫蔫的,“莉莉,我餓了。”

周莉莉使不得要錘他胸口一百次,此刻見他可憐兮兮的樣,又莫名其妙心軟了。方澄就是有這樣的魔力,讓人無法拒絕他。

“我這有包鍋巴你吃麽?”

“我想吃糖。”

“哎喲,我的糖都被你搜刮幹淨啦。什麽QQ糖、曲奇,你看,底都被你翻掉了。”周莉莉把小背包全部倒出來給他看。

方澄見真的一點甜食都沒有了,仰天撐在草垛上,唉聲嘆氣。

周莉莉道:“你爸爸給你的零花錢呢?我們到小賣部買去。”

“我有別的用處。”

“你都快餓死了,還存着什麽用處啊。錢就是用來花的嘛。”

周莉莉撲在他身上到處翻找,方澄被她圓滾滾的身體壓得喘不過氣。

“你是豬嗎?”

“哇塞,這麽多錢!你爸爸對你不錯嘛。”周莉莉點着一沓的人民幣,眼睛裏發光。

“哼。”

“你爸爸也很帥哦。”

“哦。”

“那天家長會我看了,沒人比你爸爸更帥更年輕。那一身的大衣,西裝領帶的,看着就和別人不一樣!帥得我都想拜倒在他西裝褲下了!有涵養,有風度,對人還特別溫柔,你爸爸是我們學校老校友吧?你看校長都對他很客氣咯……”

“你想嫁給他啊?八卦那麽多。”

“想啊,我就喜歡這麽成熟又優雅的男人。”周莉莉一臉憧憬。

方澄看着女孩發花癡,沒記錯的話,剛才她還在惦記着班草。

他一把推開女孩的包圍,奪過她手裏的錢,向班級的群體走去。

全班正在老園工的帶領下認識各種奇珍異草,走累了,大家便坐在草地上聽老人講故事。方澄挑了一個空隙,擠開程思艾,坐在了楊珣身邊。楊珣看了看他,往旁邊挪了挪,給他空出一塊地。方澄不客氣地坐過去。

楊珣是他們的班長,長得帥,成績好,眼高于頂。他是班裏的魔王,成績差,愛搗鬼,所有的人都躲着他。老人在上面講得唾沫橫飛,繪聲繪色,方澄靠過去,對着楊珣的耳朵輕輕說了句話。

楊珣不可思議地看向他。

方澄挑挑眉。

兩人在目光如炬的老人面前僵持了半天,楊珣忽然站起身道:“報告,我想去一下廁所。”

周圍的女生吃吃地笑,方澄大喇喇地坐着。沒過一會,楊珣買了許許多多的零食全班請客。

方澄吃着他買的巧克力、蛋黃酥、牛軋糖……不費吹灰之力,分外開心。

周莉莉一邊往嘴裏塞一邊問他:“你剛剛說了什麽,班長這麽大出血。”

方澄想起楊珣方才的表情就想笑:“我說要麽請客,要麽我把他喜歡我的事告訴老師。”

周莉莉的泡芙奶油還黏在嘴上,目瞪口呆:“咳,你說什麽???”

方澄聳肩。

“你個自戀鬼!他怎麽可能會喜歡你!他不喜歡全班女生會喜歡你?”

周莉莉不可置信地嚷嚷,嗓門大到老遠都聽得見。方澄饒有趣味地看着楊珣瞬間通紅的臉頰,那一抹紅都燒到耳朵邊了,但所有的人都是傻子,都不相信。

方澄對着楊珣邪氣地眨眨眼,他們之間擁有了一個共同的秘密。

徐家明吃驚地走了過來:“嚴鳴,你這是吃了多少糖啊……”

他低頭看着一地的糖紙不可思議。

方澄不理他,照樣吃得不亦樂乎。

徐家明皺皺鼻子:“你這樣不好,牙會蛀掉的。上次我去拔智齒,沒把我痛死。你不要不在乎,我說認真的,你還是戒了吧。沒人吃你這麽兇的,像小孩一樣……”

方澄翻個白眼繼續吃。

“你怎麽把口香糖粘在這裏啊,害我差點踩到。你能不能別亂扔垃圾,這樣破壞環境,最後還都是我幫你撿……還有,我打聽過了,你那個病是嗜糖癖,很多小孩長大就好了,你怎麽還越來越嚴重了啊?”

徐家明在那教育他,方澄故意呲着牙吃給他看,氣得徐家明臉脹紅支吾難言。

徐家明忍不住關注他,又不想被他看出自己關注他。只能假裝不在意地路過,但所有感官都調動起來,眼觀四面,耳聽八方,關注着他的一舉一動。抓到一點錯處,便一本正經找各種理由和他說話。

方澄對此看在眼裏,嗤之以鼻。他讨厭徐家明沒事就盯着他看,假裝不經意地問他很多問題,審視他,探究他,改造他,不敢明着來,只敢偷偷摸摸地窺探。

徐家明看到他掉落的糖紙,花花綠綠的,還在不停地産生。他自言自語地抱怨了一句,撿起地上的糖紙,塞進了自己的口袋裏。擡頭,方澄正好笑谑地看着他,舔着一根棒棒糖,舌頭在那只糖球上靈活地翻滾,露出粉紅的舌尖。徐家明被如此鮮明的感官震撼到了,他匆匆低下頭,将那死板的眼鏡極力往上推掩飾緊張。方澄像逗一只老鼠,玩玩停停,索然無味。

他轉身向楊珣走去了,楊珣看到他過來,手裏的巧克力拿不住。

他一把接過,楊珣道:“我給你留的。”

方澄笑:“我知道。”

楊珣道:“你結束後去哪?”

方澄歪着頭:“去網吧?”

楊珣蹙着眉,他的好學生身份讓他落不下面子,猶豫半天未決。方澄已經不耐煩了:“你去不去啊?”

“去,我去。”

徐家明紅着眼看着他和楊珣相談甚歡,程思艾被方澄擠得氣冒煙,周莉莉早撒歡到人堆裏去了,誰也不知道這裏上演了一場怎樣的多角戀戲碼。

方澄享受地沐浴在嫉妒的目光下,又被楊珣甜甜蜜蜜地看着,他淩駕一切地主宰他們的情緒,他喜歡這種控制一切的感覺,權力的欲`望極速膨脹,脹成一個圓球,把他托起來。

方澄高高興興地回了家,這次出門,全由楊珣付賬。他的錢買了新的手辦和游戲機,零零散散提了好幾大包,急急地往家跑去。

然而,他一打開家門,裏面的一切便讓他愣在了當場。

客廳地板上躺着兩只鞋子,一大灘啤酒順着沙發縫往下流淌,電視機開着,裏面上演着狗血電視劇,不回家的女人,婆媳關系矛盾升級撕頭發扇耳光……從客廳到樓梯,一路遺留着襪子、皮帶、長褲、內褲,狼藉一片,而樓上一角的房間發出暧昧又模糊的聲音。

有人似乎在大聲地呻吟,床被搖晃得吱呀作響。那人飽含情`欲又攥出水的泣聲鑽進他的耳膜。

“啊……哈……再用力一點,快,插我最裏面!”

有男人壓抑的喘息,動作仿佛急了起來。下面的人承受不住激情地淫聲叫喚。而那喘息聲就算被壓在喉嚨裏,他也能一下辨認出來。

一道驚雷劈在了他的腦海裏,順着門縫,他看到了畢生難忘的場景。

兩具赤`裸的軀體糾纏在一起,底下的人高翹着臀,他只能看到肉浪翻滾的大屁股,左右搖晃着,不知羞恥地吃着一根肉`棍,那根肉`棍又粗又大,紫脹着捅進男人的屁`眼裏,又抽出來。黏黏膩膩的水光,一記一記的狠頂,迅猛有力,操得人雙眼失神,欲仙`欲死,癱在床上的人口涎連連。而那上面的人眯着眼,挺腰頂胯,整個背部遍布蜜色汗水,似乎也沉溺在極致的快感中。兩具軀體緊緊地絞纏在一起,在床上颠倒乾坤忘乎所以。動作越來越疾,力道越來越猛,那底下的男人哼哼唧唧:“你……好久沒找我了……我還以為……”

“你以為什麽?”男人性`感地喘息。

“以為你有了兒子就忘了老婆!”那人惡狠狠地。

“呵。”男人笑了一聲,想起什麽:“他的确比較難伺候。”

“哼哼,我沒說錯吧……從外面領回來的孩子不是那麽好認的,養不熟的狼崽子,你還當寶了……痛!輕點!”

“你不是要我用力?”男人調笑道。

“混蛋……”

那人抱怨着,扭過去和男人接了個粘膩的吻。

“看你還丢不丢下我……”那人見鬼一樣地尖叫起來,門縫外半大孩子陰測測地一眼不眨看着他,他滾下床去,男人慌亂中回頭,看到他的孩子砰地一聲放下了包,門幽幽地打開來,男孩從一瞬的倉惶、震驚、悲痛,到最後平靜無波,心領神會間對他綻放了一個笑容,嘴角一點點彎起,形成一個譏诮又魅惑的弧度。

他對他眨眨眼,長長地哦了一聲:“你們繼續,我不打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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