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葉昭然出了門,開着車來到了花滿樓。
進去包廂前他的臉色還帶着些戾氣,過了兩三年了,他不是沒想過去找陸之安,但他還記得,這人出國前就說過,“好聚好散,別來找我了昭然。我走了,再見。”
他體面的同葉昭然道了別,葉昭然沒有回他。眼神裏全是冷漠。
他想開口挽留,但他不允許自己作踐自己。
他看着陸之安離開,跟初見他時的一樣,一樣風度翩翩,一樣的自诩清醒。
葉昭然把玩着打火機,在門口站了一會兒,随即推開了大門。
包廂裏是一片熱鬧風景,大多數的熟人,東城的,西院的,都在,為他陸之安接風。
葉昭然臉上帶着恰到好處的笑,跟平時獵豔一樣,一雙桃花眼像狐貍,讓人猜不透他在想什麽。
看着他進來,裏面相識較深的朋友早就站起來了,招呼着葉昭然過去。
陸之安轉過身來,對着他露出個笑,還跟以前一樣,溫潤如君子,現在葉昭然卻覺得諷刺。
陸之安裝作沒看見他眼神裏藏着的譏諷,他還在默默打量葉昭然。
要說葉昭然長大的話,他确實也是長大了,現在不像十六歲的他,以前的他玩的瘋,說話直來直去,喜怒哀樂全寫臉上。
現在他有些變化,但藏的不夠好,不過終究還是小孩子,陸之安大他三歲,性格也不同,葉昭然想什麽,他一眼就能看出。
比如,他現在對着自己,還帶着點愛恨情仇。
陸之安看出來這點情緒,才總算有些松口氣,他怕就怕在回來晚了,時間抹平了一切。怕葉昭然面對他時,眼睛裏最後一點東西都不剩了。
但他又有些惋惜,葉昭然看着他的眼睛裏,幾乎看不出喜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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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希望是錯覺,他回來是挽留,也是計劃的重新開始。
陸之安笑的滴水不漏,跟朋友一樣的寒暄問道:“這幾年還好吧?昭然。”
葉昭然跟着他那一套打着太極,笑的有些懶散:“挺好的,不缺人,玩的開心。”
葉昭然上飯桌也沒拿起筷子,眼神裏帶着三分冰冷,偶爾目光落在陸之安身上。
陸之安是沒什麽所謂的,他希望葉昭然對他帶着情緒。
不管世界上哪一種情感,就算是強烈的恨意也會讓兩人之間産生聯系,有聯系必有糾纏。
他就想跟他糾纏,十分樂意。
陸之安從葉昭然話裏聽出了言外之意,葉昭然是說給他聽的,他身邊不缺人,他走了是他的事兒。
不過葉昭然越這麽說話,陸之安就越開心。他帶着笑,跟身邊的人聊天吃飯,葉昭然看着他這幅與人為善的樣子就想到以前,他也是被這樣的他吸引的。
葉昭然冷笑了一聲,他準備退出飯桌到窗邊去抽口煙,鄭家的公子卻看不清眼色的上來找他喝酒。
葉昭然情緒又上來,他推開酒杯,抱着胳膊,冷冷的看着鄭家公子,氣氛有些尴尬。
陸之安餘光看見了這邊發生的事兒,他勾起嘴角笑了笑,葉昭然還那樣,裝一會兒就露餡兒了,他就一小孩,不開心要哄着,開心要順着。
他往這邊走過來,步伐穩重,站在了葉昭然面前,堪堪擋住了鄭家公子的酒杯,細長的手伸過來拿住了那被葉昭然推到一邊的酒杯,陪着個禮貌的笑:“鄭公子今天找我喝酒才好,昭然他今天身體不舒服,我陪你喝。”
鄭公子順着臺階往下走,大家都是聰明人,打着幌子說來說去,有沒有幾分真心誰都不知道。
葉昭然冷眼看着陸之安端過酒杯一飲而盡的從容,沒作聲。退到一邊,抽着煙。
他現在心裏跟堵了塊石頭一樣,挪不動。
他還怨恨着當年的陸之安,陸之安回來是什麽心思他不知道,但他當初确确實實喜歡過這個人。
陸之安身邊圍着的人越來越多,今天本就是為他接風洗塵。大家都打趣讓陸之安說說國外的豔遇,不說就喝酒。
陸之安也不回答別人問的那些十八禁問題,男人在一起聊天,聊興奮了離不開性和愛。
他卻只顧着喝酒,來者不拒。
這一群公子哥看着陸之安這一杯接一杯的樣子不推辭,全都圍在他身邊,大家也不動筷,聊着他出國後的事兒。
葉昭然始終坐在旁邊,半點眼神沒放他身上,他默不作聲的抽着煙。
夏澤爾來到他旁邊他也沒察覺。
“你在這兒幹嘛?”夏澤爾一下跳到沙發上,在他身邊拿着瓶酒喝,“怎麽不去喝酒?”
葉昭然不想理他,他抽了很多根煙,喉嚨都有些難受,但他又點燃了一根,夾在手指上。
陸之安那邊,不知道誰問了句:“那陸少出去這幾年,一個人都沒找嗎?”聲音帶着調笑,讓人尋味。
陸之安接過酒,他喝的仿佛有些多了。目光仿佛朝葉昭然這邊望了一眼,笑的很輕,“沒有啊。”
他一口飲盡了杯子裏的酒,手指把杯子攥的很緊,聲音不大不小,葉昭然剛好能聽到他在說什麽,“我啊,就喜歡過一個人。”
那些在飯桌上的公子哥兒聽到這個回答顯然沸騰了,還有人帶着噓聲明顯不信,身邊的人還在給他遞酒,歡呼道:“來來來,我們大家來敬一下我們的情聖,歡迎他回國。”
陸之安又準備接過杯子時,卻被伸出來的另一只手按住了。
他擡頭,對上了葉昭然看起來複雜的眼神。
陸之安偏過頭笑了一笑,像是對着戀人撒嬌一般呢哝道:“你來了呀。”
葉昭然用了點力氣,把杯子搶了過來,語氣低沉,聽不出喜怒:“我幫他喝。”
夏澤爾看着這被轉移目标攻擊的葉昭然,心裏咯噔一下,完事了。
葉昭然也不看人,身邊遞過來的杯子拿起就喝。他帶着笑,笑的卻顯諷刺,他聽不見周圍人在說什麽,也沒想回答。
陸之安得了空趴在桌子上,撐着腦袋看葉昭然擋在他前面悶不作聲的喝酒,不知道喝了幾輪,這些人玩趴下了,飯桌上沒剩什麽人,他扶着醉意明顯的葉昭然去到了沙發。
夏澤爾今晚沒喝什麽酒,他跟陸之安也認識。幫着他把這些來接風的人安排了下一場,送走了人,準備來把葉昭然也帶走。
陸之安卻蹲在了沙發前,看着葉昭然閉着眼睛模樣,他聲音裏帶着點祈求,也沒看後面的夏澤爾,說道:“讓我跟他說幾句話,好嗎?”
夏澤爾一愣,想要伸過去扶着葉昭然起來的手收了回去,沉默的退了出去。
陸之安知道葉昭然沒睡着,但他看起來很累,也很不開心。
他靠近了一點,貪婪的看着葉昭然的臉,呼吸着對方身上傳來的熟悉的氣息。
兩年多了,他才終于又回來了,回到了...葉昭然的身邊。
當時是他太理智,把葉昭然當成一個孩子對待。葉昭然卻不依不饒,一點小事都要陸之安順着他。久而久之,陸之安的理性告訴他累了,他便決定分手。
兩人談感情的時候太認真,分手的時候卻太意氣用事。他低估了自己對葉昭然的喜歡,他知道葉昭然雖然玩的過分,但他也知道葉昭然是真心喜歡他,于是放心的出了國,卻在聽到這人這兩年的消息之後,他越來越不心安。
他決定在他二十歲的時候回來,他堅信葉昭然還喜歡他。
但他卻忘了,葉昭然是這樣驕傲的人,他不會為誰低頭,為誰挽留。
陸之安有些忍不住,他湊上前去,吻了吻葉昭然的嘴唇。悄悄的往葉昭然口袋裏塞了一份禮物,那是他送的二十歲禮物。
是一枚鉑金戒指,上面印着陸之安的名字縮寫。
而葉昭然的名字,則是正戴在他手上。
葉昭然有些不清醒,他過了好一會兒睜開了眼睛,才看見眼前的人是陸之安。
他皺着眉看着陸之安,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陸之安正準備鼓起勇氣跟他說複合的事,葉昭然卻突然開口:“夏澤爾在哪兒?”
他現在頭一抽一抽的,疼的厲害。今晚站在窗邊抽了太多煙,又灌了那麽多酒,他有些想回去靠着解予飛身上。
陸之安剛才柔和的眼神變的複雜起來。
葉昭然也沒理他,自顧自的拿起手機給夏澤爾打了個電話。夏澤爾就站在門外,拿着電話便走了進來。“你打什麽電話啊?”
葉昭然看着夏澤爾走過來,他實在有些難受。聲音也有些啞了,不知道是煙還是酒害得,他沉着嗓音:“送我回去。”
夏澤爾嘀嘀咕咕的走過來把葉昭然扶起來,往外走。葉昭然也沒跟陸之安告別,直接擦身而過。
陸之安的理智崩塌了,他轉過頭,看着葉昭然的背影,大喊了一句:“昭然!”
葉昭然停了下來,他沒回頭。
就像兩年前的時候,陸之安離開,他也不回頭,不挽留。
但他現在要是回頭的話,就能看見陸之安緊張痛苦的表情,他以前一直說他太冷漠,太理智。但他沒有見過這樣的陸之安,害怕失去的陸之安。
陸之安看着他背影的眼神帶着承受不住的痛苦,也帶着濃濃的依戀,他的嘴唇也抖了抖,聲音帶着顫兒問道:“你還在等我嗎?”
葉昭然頭一陣一陣疼的厲害,他想說沒有,你想太多了。但他嗓子太難受,他最後還是擺了擺手,一句話沒說的走掉了。
夏澤爾費了好大力氣,才把葉昭然弄上出租車,這時候已經接近半夜。
夏澤爾看着在車裏沉睡不醒的葉昭然,啧,鬧了大半個晚上的情人相見分外眼紅的戲碼,他都看累了。
但他還是擔心着葉昭然,他今晚抽煙那麽兇,又被灌了這麽多酒,他有點擔心葉昭然會撐不住。
但這人上車前把解予飛手機號一報就睡了過去。他也沒法,要到公寓的時候打電話讓解予飛下樓等着,他可沒力氣再扛着葉昭然上樓了。
直到出租車停到了葉昭然公寓前,夏澤爾遠遠的就見解予飛等在路口,于是沖他喊了一聲。解予飛急忙的跑過來,搭着葉昭然的胳膊,兩人把葉昭然扶着上去了。解予飛看着夏澤爾這累的不行的模樣,給他倒了杯水,解予飛走了進去照顧葉昭然。夏澤爾站在飯廳的圓臺上打量了一下葉昭然這公寓,邊喝水還邊感嘆道,他們倆這小窩還真的有家的樣子。
解予飛把葉昭然扶上床去,夏澤爾喝完水站在客廳望了一眼解予飛一顆心撲在葉昭然身上的模樣,想着也不需要自己了,告了別就走了。
解予飛給他脫掉了衣服,擦了身子。葉昭然看起來真難受的要緊,平時他早該醒了,這時候他閉着眼睛,像在做什麽噩夢一樣,嘴裏還在嘀咕着說話。
夢裏他回到了十六歲,跟陸之安在一起的那一年。
解予飛拿着熱毛巾來給他擦臉的時候,葉昭然模糊的醒了,他半睜着眼,看不出情緒。
葉昭然不知道眼前的人是誰,他腦子裏回到了又回到了當年陸之安說分手的時候,仿佛自己還在那個場景。
那時間他還小,是那個驕傲無比的葉家少爺,喜怒哀樂都有人順着。
他用了點力氣,擡起手指,握住了解予飛正在溫柔擦拭他臉頰的手。
葉昭然把頭偏過去,靠在解予飛手心裏,他今晚實在醉的太厲害,腦子裏想的都是十六歲的事兒。
解予飛聽他嘴裏輕聲的說着話,他湊過去一聽,手還沒來得及抽出來,兩人維持着依偎模樣,看起來很親密。
不過葉昭然下一秒的話卻讓解予飛仿佛置身冰窖,全身都冷的厲害。
解予飛不知道他喊的人是誰,但葉昭然的語氣實在是太過可憐,帶着委屈。
他帶着不确定又聽了幾遍,解予飛面如死灰。
葉昭然嘴裏不停的叫着的不是他,是安安這兩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