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夏澤爾是在第二天一大早,就接到了葉昭然的無休止的來電。
昨晚送完葉昭然之後,白昱陰沉着臉色走了一路,夏澤爾哄來哄去最後帶着白昱回了自己家,這人臉色才好了一點。
葉昭然電話一個接一個打過來,夏澤爾昨晚睡得晚,電話接起來的時候內心一萬個崩潰:“喂...你又怎麽了?”
“我要去住校了。”
“啊?”
“我說,我要去住校了。”葉昭然的聲音聽起來很冷靜,他望着地上的玻璃罐碎片,“解予飛不回來找我,我就去學校找他。”
“......”
夏澤爾覺得葉昭然有些不正常,想勸他一句何必呢,但一想到昨天葉昭然那副快要哭出來的樣子,還是沉默着不發表意見,然後沉默着沉默着...又差點睡着了。
卻被葉昭然另一句話點醒了。
“你幫我找人安排下吧,不然我爸這裏說不過去。”
要是葉骁知道他回了學校,不好奇的把所有事情調查一遍就不是他爸了。
夏澤爾一臉苦相,眼睛裏帶着熬夜的血絲,“我...”
葉昭然卻沒給他拒絕的機會,“就這樣,你快點幫我搞定,挂了。”
夏澤爾聽着電話那頭的忙音,有種想沖過去把葉昭然掐死的沖動。
這煩人精事兒真多啊!!!
白昱卻起了床,直接打開了他房門,靠在門欄上望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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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清了夏澤爾的表情,帶着疑問:“大清早誰挖你祖墳了嗎?”
呵呵,祖墳沒人來挖,交了個自掘墳墓十分作死的兄弟。
“沒,葉昭然有事兒找我。”夏澤爾認命的起了床,脫掉睡衣換衣服的時候,感覺到身後有一道灼人的視線。
他回頭望去,白昱臉色不改,但帶着不滿:“他事兒真多。”
随即追問:“能不能不幫他?讓他找別人。”
夏澤爾搖了搖頭,這時候倒頗看重他跟葉昭然的兄弟情誼了,“好歹是鐵哥們兒。”
從小一起長大的交情,追個人不能不幫啊。
白昱看着夏澤爾有些疲憊的臉,面無表情:“你自己注意點休息,一臉腎虛相。”
夏澤爾一聽這話剛想跳起來反駁,又聽見白昱幽幽的來了一句:“那我也是你兄弟,你會幫我追別人嗎?”
夏澤爾忍了他前面那句,點了點頭,“會的。我這個人很公平的,兄弟都一視同仁。”
他突然又一反應過來,“诶?慢着—”
“你要追誰啊?”
夏澤爾回頭看他,白昱神色晦明不定,直直的看着他的臉。
夏澤爾被看的心裏發毛,不自然的避開了視線。
白昱看着他這一動作沒吭聲,半晌才說道:“騙你的,這你也信?”
說完後他便轉身向外走去,直到走到夏澤爾看不到的地方,才笑着把剛才到嘴邊的那句話咽到肚子裏去。
“追你啊,不行嗎?”
兩三天後,葉昭然打包了行李,去到了A3317寝室。
他來的時候是下午,解予飛他們已經去上課了。剛才他在外找宿管領了鑰匙,開了門。
他進屋後來回踱了幾步,随後坐到了解予飛的床上。
他太久沒有看到解予飛,才驚覺,他原來這麽想念他身上的味道。
他輕輕的靠在枕頭上,用力嗅了嗅。然後若無其事的,留了一個吻。
解予飛他們下課吃完飯回來之後,葉昭然已經收拾好了。
他也沒自己做過這些生活小事,還是夏澤爾叫人來幫他搞定的。
葉昭然在一旁看的時候才知道,原來換個床單被套,也沒有那麽難。
但沒人願意做這些瑣碎的小事情,他也是到這時候才知道,解予飛以前不厭其煩的做了多少事。
解予飛看見他坐在寝室還一愣,兩人視線相對,解予飛卻轉向了別處。
他的心現在有些慌張。
許博和程傑更是一臉不明白。
葉昭然咳了兩聲,打了招呼,說道自己回歸寝室住校了,但沒人表示高興。
空氣中更多的是...尴尬的氣氛。
許博不知道他跟解予飛的事兒,對他的認知階段還停留在一個同班同學的基礎上。
程傑則是對葉昭然的渣男行為深惡痛絕,他沒表現出不滿,但絕不是一種讓葉昭然舒服的狀态。
而解予飛聽到這些話的時候,內心有些泛起波瀾。
他不知道葉昭然是來幹什麽的,但他看着葉昭然站在這裏被尴尬的氛圍弄的有些手足無措的模樣,又忍不住替他解圍。
“你收拾好了嗎?”解予飛是第一個跟他搭話的人,雖然他語氣十分平淡。
葉昭然卻欣喜若狂,剛才的那幾分尴尬無措早已抛之腦後,他急切的看向解予飛,“好了好了。”随後又帶着緊張和期待問道:“那你們...吃飯了嗎?”
解予飛點了點頭,他還是沒法完全忘掉葉昭然,沒辦法不對他好。
“哦,吃了啊。”葉昭然幹巴巴的說道,“不過沒關系。”他随後走上前幾步,帶着局促:“你願不願意再陪我去吃個飯?”
解予飛心知他這次來跟自己有關,逃避也沒有用,經過這半個多月,他的情緒已經能很好的管理了,既然已經躲不過了,就再聽聽最後一次吧。
兩人走在校園的路上時,沉默的時候只聽得見風聲。
葉昭然看了看身旁的解予飛,在冬天夜晚拉他出來确實不理智,解予飛鼻子凍的通紅,一吸一吸的。
他組織了一下語言,沉着聲開口:“我這次來,是想先跟你道歉的。”
解予飛不看他,只盯着腳下,半晌回道:“嗯,我收下了。”
葉昭然又不知道如何開口,讷讷的喊了一聲:“小飛...”
聲音裏帶着許多情緒,聽的解予飛有些眼紅。
冬天的風很刺骨,夜晚很冷。解予飛踏着步往前走,葉昭然始終盯着他,他還是把話吐了出來:“我那天晚上,是去見了陸之安。但我并不喜歡他,那個戒指,是他給我的,我已經還給他了。”
解予飛覺得有些好笑,那幾聲安安現在他做夢都能記起,當時的葉昭然的聲音千轉百回,對他來說實在是一場噩夢。
更是心頭的一根肉刺,長在裏面讓人疼。
不過聽到這話,他自己都無法否認,心裏還是多了些期待。
“你真的不喜歡他?”解予飛轉過頭去看着葉昭然。
葉昭然一怔,“以前...以前喜歡過。”随後他着急的解釋,“現在真的不喜歡了。”
“我...我現在只喜歡你。”葉昭然又抓着解予飛的手,解予飛掙脫不開,随他去了。
聽到喜歡你這幾個字由他說出來的時候,心裏還是會高興。
解予飛心想道。
原來聽到喜歡的人說一句甜言蜜語,心情就會變得像充滿氣的熱氣球,飛得很高很高,像要跳出胸腔一般的心髒也在叫嚣着,相信他啊。
相信他啊,不管是真是假。
答應他吧,不管最後會不會從高空掉下來。
就算摔得再慘,也要守住喜歡的人啊。
解予飛看着葉昭然,他心裏還是有幾分複雜,但裝作淡然的點頭,“我知道了。”
葉昭然卻捏着他手臂,遲疑開口道:“就算不在一起,還...能不能做朋友?”
解予飛心都涼了一半,他以為這人講完後還是會說出不一樣的話,果然不該抱着期待。
他推開了葉昭然的手,“好,就做朋友吧。”
飯後兩人回到宿舍的時候,已經是接近九點了。
在宿舍門前,葉昭然又确認了一遍解予飛的意思,才滿意的進去。
他想着解予飛不會那麽快原諒自己,還是打算先做朋友,像最開始那老套的劇情一樣,慢慢來吧。
讓解予飛感受到他的好,再被打動,跟他在一起。
可他卻不知道,這一句做朋友,讓解予飛徹徹底底死了心。葉昭然解釋的時候,解予飛還懷揣着期待,後來聽到那句話之後,解予飛的那些希翼灰飛煙滅了。
葉昭然眼裏的朋友,是他跟解予飛暧昧時期的那種氛圍。他沒有正兒八經的跟一個人在一起過很久,大多都是認識的人暧昧暧昧上個床解決需求而已。
他想重新打動解予飛,就要從朋友開始。
而解予飛眼中的朋友卻是,如他跟何東,程傑,許博一樣的關系。即便葉昭然向他解釋了陸之安的事情,解予飛現在也還是梗在心中,都說了要做朋友了,那剛才那句喜歡不是很可笑嗎?
解予飛一方面因為那句喜歡而開心,抱着期待,另一方面又對朋友這個詞感到沮喪和失望。
不過還沒等解予飛從葉昭然搬回宿舍這件事中緩過來,解予飛的外婆卻出了事。
他急急忙忙的趕回了家。
外婆在C市醫院裏,解予飛趕過去的時候,老太太一個人躺在那裏,有些昏昏欲睡,吊瓶裏的水卻快要輸完了。
他看着擁擠的病房,每個病床前都有一把椅子好讓人坐着看護,外婆床前卻沒有,床頭櫃上擺了一包紙巾,一個水杯,單調的讓人心酸。
解予飛有些想落淚,他走過去移開旁邊占着椅子的禮品盒,坐在椅子上看着面色浮腫的老太太,心裏難受的緊。
他終于給他媽媽打了電話,講了外婆的病,她是在出門買菜的時候暈倒的,幸好周圍人多,打了急救電話,那天老太太本來就不舒服,但家裏沒菜了,她才硬撐着出去。
解予飛不敢想,要是沒出去呢?不舒服一個人在家裏,倒在地上了誰來過問呢?他更絕望的想道,要是這樣的話,可能直到死都不會有人發現外婆的存在吧。
期間老太太醒了一次,醒過來的第一眼便看到了解予飛,她近來眼睛也不大好,看人模糊,還總愛流淚。她以為自己看錯了,解予飛之後便聽見他外婆帶着試探的喊了一句:“是小飛回來了嗎?”
解予飛湊過去握住了外婆的手,湊近了點跟她說:“是的,外婆。我回來了。”
人老了其實很可悲,你握着她如枯柴一般的手,上面的褶皺和老繭,都能讓你感受到生命如流沙般快速的消逝。
外婆點了點頭,她接下來問的一句話卻讓解予飛險些掉下淚來。
老太太聽到他回來的消息沒顯得多欣喜,反而擔心的問了一句:“那你這麽趕着回來,你吃飯了嗎?”
以前每次回家,外婆都按時做好了飯菜等他回來。
這次回來卻不一樣,他的外婆,再也沒有多少力氣為他做一頓飯菜了。
解予飛眨啊眨,用力的眨眼睛,把眼淚憋了回去。笑的很難看,故作輕松道:“吃了啊,外婆,我這麽大的人了,不會餓着自己的。”
随即又寬慰老太太,“我問了醫生了,醫生說沒太大問題。不過還需要做幾個檢查看看有沒有大問題。”
老太太一聽到做檢查忙打住解予飛,着急道:“诶,不做不做!檢查不是去年才做了嗎?這檢查除了費錢沒啥用,我不做...”
解予飛才開口勸:“做一個吧,外婆,做了好放心...”
老太太卻堅持着,不肯做檢查,最後只照了個腦部CT,醫生說看着沒什麽問題,暈倒可能就是供血不足引起的,老年人高血壓這些需要好好調養,要是還不放心可以照個MRI,但這裏做不了,要去市裏面另一個醫院。
解予飛媽媽也回來了,兩人幾年沒見,都有些疏遠,也不知道如何交流。沈晴就讓他帶着外婆先回家,她回來還順便辦些事兒。
後來解予飛才知道,他媽這次回來,不僅僅是看外婆,本來身份證也快到期了,早想着回來補辦,這才動了身。
解予飛呆了不到幾天就走了,這幾日媽媽和舅舅都回了家,想到外婆肯定會比沒人照顧好,加上再過幾周就期末考了,解予飛叮囑了一番老太太,便回到了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