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小乖
唐糖眨巴兩下眼,明顯誤會了他這話的意思。
她忙搖頭,“哪有啊,我只不過是想吓吓你而已嘛。”
開玩笑,她怎麽敢真的殺人,她不怕天打雷劈啊。
說着,她又噘了下嘴,“你不也沒被吓到嗎?”
像祁夜這麽大膽的人她反正是沒見過的,第一次看見她的時候他就特別淡定,淡定的簡直不像個正常人。
祁夜重新閉上眼,難耐的蹙了眉。
他是真的頭疼,也不想再和她胡扯,低聲道:“回你的沙發上去。”
沒有讓她消失,也沒有讓她滾,這句話說得還挺無奈柔和的。
原來祁夜喝了酒會變得溫柔些啊。
見他緊蹙眉頭很難受的樣子,唐糖忍不住道:“要不我幫你按按吧,我的手法很好的。”
說着,也沒等他同意,她冰涼的小手已經觸上他的頭,“我跟你說,以前我爸爸也經常頭痛,每次我幫他按過後他就不會痛了。”
一邊說話,纖細的手指一邊在他的黑發間一下下梳理着,梳理好後就着頭上的穴位緩緩的按捏起來。
小嘴還巴巴的不停,“你總這樣洗完頭不吹等它自己晾幹其實不好的,會受寒,就會容易頭痛。如果你不想自己吹,下次洗完頭我幫你吹啊。”
“還有呀,你少喝點酒,又沒什麽好處。那麽臭的東西你們這些男人怎麽就這麽喜歡呢?”
祁夜開始本來是想阻止的,只是當她冰冷的小手落在自己頭上時,手指在他頭上慢慢梳理着時,他竟然覺得很舒服。
那瞬間,他忽然就不想再阻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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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閉着眼懶散的靠在床頭,聽着她巴啦啦的說着好像是在關心他的話,感覺到她柔軟的手指在自己頭上一下下的揉捏。
她好像知道他哪裏痛,每一下都恰到好處,力道不輕不重,卻當真緩了他的頭痛。
将心頭複雜的情緒壓下,祁夜神色沒有什麽變化,只由着她替自己按,聽她說了一堆不知道是真的關心還是純粹讨好他的話。
久久之後他才低聲說了句,“跟喝酒沒關系,我只是看着你就覺得頭疼。”
唐糖手中的動作一頓,看了看還閉着眼的祁夜,抿了抿唇,“你是不是覺得……我很讨厭啊?”
她的聲音很小,帶着濃濃的不安。
祁夜眼睫顫了一下,睜開了眼。
她依然是跪坐在他的腿上,只是沒有重量,所以很容易讓人忽略他們現在有些親密的距離和姿态。
這樣的距離,讓他輕易看到她明亮的眼底,有委屈,還有淺淺的不滿抱怨。
她的眼睛像是會說話,祁夜覺得,自己看懂了她的意思。
她這時候心裏想的應該是:她已經這麽努力讨好他,委屈求全了,他怎麽還這麽讨厭呢?
完全不知道自己內心想法已經被人看穿的唐糖見他睜開了眼,又很委屈的解釋了一句,“那天早上,不是我弄傷祁甜甜的……是crazy吓到她,她自己把湯倒掉的。”
她覺得祁夜可能還在意着這件事,畢竟祁甜甜是這些男人心中的寶貝,這件事不解釋清楚,讓祁夜以為她讨厭祁甜甜的話,她怕是很難讨好祁夜了。
有些怕他不相信自己,唐糖又補充一句,“真的我發誓,你不信你去問crazy。如果是我做的,我天打五雷轟!”
“轟隆——”
雷響震天,唐糖下意識抖了兩下,緊接着臉色都變了。
老天,玩兒她呢!
對上祁夜好整以暇的玩味兒目光,她尴尬的扯了下嘴角,“這個……巧合……”
祁夜像是笑了一下,反正,唐糖看到他唇角像是彎了彎。
這一笑,讓她有剎那的驚豔。
沒想到,祁夜還會笑呢?
而且笑起來很帥,向來冷酷的眉眼都溫潤了幾分,漆黑的眼睛裏也像是落進了光。
只是還沒等她看明白,他已經又恢複了一貫的冷漠,就好像剛才的笑只是唐糖的錯覺。
他也沒說信不信她,而是問她,“當時,你為什麽不解釋?”
唐糖撇了下嘴,“你當時也沒給我機會解釋呀。”
開口就讓她滾,她哪有機會解釋?
祁夜心頭瞬間就湧上種說不出的滋味兒,五味雜陳。
他那時候的确是沖動了些,因為看到祁甜甜受了傷,也因為前一天晚上她說想離開的話。
他雖然看起來恢複了平靜,可心裏頭不是沒有氣的。
反正,這個女人就是能輕易讓他變得暴躁,變得不那麽像他。
他沉默幾秒,暗自一嘆,“下去吧,我想睡了。”
唐糖皺眉,“那你現在是生氣還是不生氣了呀,你到底信不信我說的話呀?”
祁夜覺得自己的耐心要耗盡了,眉頭皺了皺,又有些不耐煩了,“下去!”
他的聲線趨冷,唐糖覺得很難過,果然,她怎麽讨好他也沒用。
大壞蛋。
她咬咬唇哼了哼,“反正,你不回答我就當你相信我了不生氣了哦。”
說完,她也不等他再趕她了,從他身上飄下去窩回了沙發。
房間裏的燈滅了,漆黑一片。
唐糖縮成一團抱着自己的膝蓋,傻傻看着床上背對着她的男人。
眼眶有些酸,心裏頭也有些酸。
她有些想家,想爸爸媽媽,還有,想她那個小哥哥。
他們是世界上,對她最好的三個人。
以前她也不是沒想過去找小哥哥,只是她爸爸媽媽不許,而她心裏頭也有些氣,想看看他到底會不會自己回來找她。
可現在,如果能回去的話,她一定要去找他,誰再阻止她也沒有用。
她想問問他,這些年,他到底過得好不好?
她想告訴他,她遇到了一個和他長得很像的人,可這個人很壞,總是欺負她。
她還想問問他,為什麽他不回來找她了,是不是已經忘了她?
外面的雷雨慢慢停下,房間裏安靜得不得了,祁夜頭痛欲裂,可翻來覆去卻始終睡不安穩。
他一直在做夢。
夢裏有急促的呼吸,劇烈的心跳,還有小女孩軟嫩的聲音。
“哥哥……我……我們會不會死啊……”
“不會的,小乖,我們能跑出去的。”
“可是……我……我跑不動了……”
“小乖,不能停,停下來他們就會追上來的。來,哥哥背你。”
“哥哥,你把我放下來吧,我太重了。”
“小乖,朝這個方向跑,不能停知道嗎?”
“那你呢?”
“哥哥會在前面等你,哥哥會找到你的。”
“哥哥我害怕……”
“別怕,你記住,千萬不能停!”
“哥哥……”
“快跑,小乖,跑——”
撕心裂肺的吼聲,祁夜驟然從夢中驚醒。
他劇烈的喘息着,心髒不斷收縮擠壓,好像有什麽野獸的利爪在撕扯,有種近乎抽離的痛感。
他擡手壓住自己的心口,深深呼吸,好不容易将心髒處的疼痛壓下去些,太陽穴又開始痛,像是有鋼釘紮進去,大腦一片空白。
就在他覺得自己可能會因為這疼痛窒息的時候,女孩兒軟軟聲音在耳邊響了起來,很輕,帶着擔憂,“祁夜……”
這聲音和夢中稍顯稚嫩的童聲慢慢重疊,讓祁夜有片刻的迷茫。
他睜開眼,轉頭,便看見趴在自己床沿的女孩兒。
她蹲在床邊,雙手搭在床上,微仰頭巴巴的看着他,眼睛裏有很明顯的關心。
見他睜開眼看她,她忙問,“你怎麽了,做噩夢了嗎?”
問完,她又好奇的偏了偏頭,“小乖是誰呀,你叫這個名字叫了一晚上呢。”
她還專門趴在他床邊數了數,他一共叫了三十六次小乖。
有時候很緊張,有時候很溫柔,還有最後有些類似崩潰的情緒。
也不知道到底是什麽人,不過這個稱呼聽起來就很親密就是了。
小乖?
唐糖說不清為什麽,心裏頭感覺怪怪的。
這一夜她趴在床邊,他每叫一次“小乖”,她就覺得自己的心髒會跳動一次。
明明,也沒有心跳的。
她有些控制不住的想知道這個人到底是誰,是男是女?
然而這個稱呼從她的嘴裏問出來,讓祁夜本就漆黑的目光瞬間黑到了底,就好像深深的黑洞,能把人吸進去然後攪得粉碎。
他緊緊盯着她,那眼神讓唐糖下意識覺得,他可能是想打她。
祁夜打女人的嗎?
這個問題小說裏沒說過,不過根據她這麽多天和他的相處,他脾氣這麽壞,說不定啊。
唐糖縮了縮脖子,悄咪咪退開了些,沒有再趴在床邊上了,而是坐在距離床邊不遠的地毯上,弱兮兮的道:“你不想回答就算了,別這麽看着我,我害怕。”
祁夜是真的想掐死這個沒良心的女人。
可惜,她早就死了。
所以,他只能把那些苦澀自己咽下,臉色變得更加冷淡,不發一言的起身進了浴室。
浴室門再一次被關得震天響。
唐糖脖子又是一縮,祁夜這個男人脾氣真的太壞了,難怪原來的唐糖寧願自殺也不願意嫁給他。
想到這裏,忽然又想到他在夢裏一聲聲念着的“小乖”,會不會,就是他的妻子唐糖啊?
聯系昨天晚上他酒後說的那些話,唐糖覺得自己可能猜對了。
所以,這就是一個霸道總裁愛卻不懂怎麽去愛,求而不得還害得妻子自殺的悲劇故事啊。
這麽想來,祁夜,其實還挺可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