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騙子
祁夜以為, 唐糖回到他身邊，答應他會留下, 他心情放松, 這一夜便會睡得很好。
至少, 應該不會再做那個夢了。
可沒想到，他還是做夢了。
夢裏, 他一直背着小小的唐糖在跑, 她的小臉貼在他臉上，他的汗水和她的眼淚混成一團。
他聽到她在哭, 說：“哥哥我害怕……”
祁夜便不斷哄着她, 始終不敢停下來。
汗水不斷的落, 他明明知道自己只是在做夢, 卻完全無法從夢中解脫出來。
唐糖和以前一樣趴在床邊，聽他不斷呢喃着“小乖”，那種溫柔的語氣讓她心口酸酸的。
口是心非的男人, 嘴上說小乖不重要了，夢裏卻全是小乖。
那她又算什麽呢？
就這麽聽他叫了一夜的小乖, 等到快天亮時，他額頭上已經是汗珠密布，太陽穴處青筋股股。
他又好像夢到了什麽很痛苦的事, 一直在掙紮。
唐糖皺眉, 忍不住想，他和小乖到底經歷過什麽，為什麽每次他夢到小乖的時候, 都會這樣痛苦？
看着他難受的樣子，她最後還是認命的去浴室拿了毛巾，想要替他把汗水擦幹。
只是她的手剛碰上他的額頭，他便擡手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小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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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落，他睜開了眼，在看到唐糖時有片刻茫然，不過很快他就徹底清醒過來。
終于意識到，眼前的人，不是小乖。
喉嚨滾動幾下，他松開了她的手，手背搭上自己的眼，“抱歉。”
唐糖收回手，無所謂的笑了笑，“沒事。”
轉身想把毛巾放回去，他卻忽然坐起身，手臂圈住她的腰身将她朝後一帶。
唐糖腳下不穩，就那麽跌坐在床，他從後面抱着她，低頭，唇落在她頸邊，聲線帶着剛醒的暗啞：“生氣了？”
唐糖看着虛空，很平靜的回答，“沒有啊。”
祁夜從她細膩的頸親到她耳邊，感覺到她微微顫栗，他便咬着她軟軟的耳垂低笑，“小騙子，真的不氣？”
唐糖握緊手，垂了眼睫，聲音控制不住的顫了兩分，“你才是騙子，大騙子！”
祁夜輕嘆着閉上眼，收緊圈着她腰身的手，“乖，只是做了個噩夢而已。”
對他而言，這個夢本就是噩夢，一直糾纏他的噩夢。
如果可以，他其實當真不想再夢見了。
沉默幾秒，他又親親她的臉蛋，柔聲哄她，“寶寶，不氣了好不好？”
唐糖咬緊唇不說話。
她哪裏是氣？她很清楚，她明明是吃醋了！
上次他在夢中這樣叫小乖的時候她好像也沒這感覺，可這次她心裏頭真的特別酸。
他不哄她還好，一哄好像就更酸了。
她雖然訂過婚，實際上從來沒有戀愛過。
不過就是商業聯姻，而她也一直覺得無所謂，反正她沒有遇到喜歡的人，未來到底會是什麽樣誰也不知道，她只要那個人人品好就行。
就連發現那個渣男和自己閨蜜搞在一起的時候她也沒太大感覺，不過就是覺得有些可惜，因為她又得重新找聯姻對象了。
以前她從來都不知道自己也會這麽矯情，會因為他一個無意識的稱呼就吃醋。
原來感情這個東西，真的會讓人變得不像自己。
怎麽也沒辦法不去想，畢竟他曾經那麽愛過一個人，而那個人是他的妻子，是他的小乖。
而他會喜歡上她，或許也是因為她和那個人長得一樣。
她沉默了會兒，還是忍不住了，叫他，“祁夜。”
祁夜“嗯”了聲，依然從她身後抱着她，埋頭在她頸邊深深呼吸。
她身上沒什麽味道，抱着她時就像抱着塊冰一樣的冷，可他卻覺得很舒服。
她軟軟的在他懷裏，他就好像抱住了全世界。這種感覺，就連唐糖沒自殺前，他也沒感覺到過。
他胡亂想着，唐糖卻問他一句，“你為什麽喜歡我啊？”
祁夜僵了一分，唐糖自然感覺到了。
她垂眸，還是問出了口，“是因為我和她長得一樣嗎？”
有些話如鲠在喉，不說不問，終究不甘。
可問了，又覺得心慌害怕，害怕那個答案會讓自己更加難堪。
她咬緊唇，雙手都不由得越握越緊，緊到幾乎整個人都有些顫抖了。
直到他溫暖的手握緊她冰冷的手，一點點将她緊握的手指掰開，同她十指相扣。
他緊握着她的手環她在懷裏，在她耳邊輕嘆，“寶寶，不要想太多，嗯？”
這樣的回答，基本上等同于默認。
哽在唐糖喉嚨裏的寒鐵堵得她越加悶痛難忍，變成靈魂後，她還是第一次感覺到了疼痛。
而這種靈魂上的疼痛，似乎比身體上的疼痛還要折磨人。
她低頭，看着他和她十指相扣的手，沒有再問再說，不想讓自己陷入更難堪的境地。
明明一開始她心裏頭就很清楚的，也是她自己答應他要留在他身邊。
現在，又有什麽好矯情不甘呢？
她不再說話，祁夜也沉默不語。
這件事沒有辦法解釋，那人的存在也的确不能抹去。
而她的問題……他當然很清楚，如果不是因為她和他記憶中的小乖一樣，他的确不會喜歡上她！
甚至于直到現在，他承認自己移情別戀，他也不認為自己把她當替身，可他也沒辦法否認，他最愛的還是她那雙明亮清澈的眼睛。
和他記憶中的小乖，一模一樣。
當然，他明白，這種話說出來，只會讓兩個人剛剛緩和的關系再次變得僵硬。
他很累，真的不想再在這種事上和她争執甚至吵鬧，浪費時間和精力。
他抿緊唇，眼底幾分憐惜幾分愧疚，過了會兒，他轉頭看眼窗外，天色已經朦朦發亮。
他想了下忽然道：“今天和我去公司，晚上帶你去個地方。”
這會兒的安靜已經讓唐糖心裏頭的酸澀散了許多，她聽着他的話回了神，微蹙眉，從他懷裏轉頭看他，“什麽地方呀？”
祁夜故作神秘的笑了笑，拍拍她的臉，“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唐糖“哦”了聲，其實沒太大興趣，也沒再繼續問他。
祁夜松開她，親親她的額頭，低聲道：“不許再胡思亂想了，嗯。”
唐糖抿着唇點點頭，很乖的樣子。
他便放了心，摸摸她的頭發，起身去洗漱。
唐糖坐在床邊看着他的背影，看着關上的浴室門，閉眼自嘲的勾唇。
有什麽好想的呢，反正也不知道，能在他身邊待多久呢？
她不過就是靈魂而已，還真的能一直留在這裏，留在他身邊嗎？
陪祁夜吃完早飯去公司，唐糖一直都很沉默。
在車裏，她只看着窗外。
在辦公室，她便坐在他身邊的地毯上低着頭。
祁夜偶爾會看她一眼，見到她那安靜得過分的樣子眸色便越發的深。
他其實不太知道要怎麽哄女孩子，除了小時候那段時間，後來，就算是唐糖和祁甜甜，他也沒怎麽哄過。
處理完部分工作，辦公室沒人的時候，他叫她，“唐糖。”
她擡眸看他，他便對她招招手，“起來我抱抱。”
唐糖看着他不動，不想動。
她又不是他養的寵物，每次他招招手就想讓她動，憑什麽呀。
祁夜半眯了眼，也不叫她了，直接彎腰掐着她的腋窩将她抱了起來，像抱小孩兒似的将她抱進了懷裏。
唐糖也不掙紮，順着他的動作坐在他腿上窩在他懷裏，始終都很乖巧的樣子。
可她太乖巧，祁夜心裏頭就隐隐不适。
他按耐着心底煩躁，摸摸她的頭發柔聲問她，“在想什麽？”
唐糖搖頭，軟軟的回答，“沒什麽呀。”
她是真沒想什麽，變成靈魂後好像整個人都空了，就這麽坐着待幾天也不覺得有什麽問題，更不會覺得無聊。
時間在她這裏，幾乎不存在了。
祁夜半眯了眼，“真的沒想什麽？”
唐糖偏頭望着他，反問，“那你以為我在想什麽呢？”
祁夜喉間滾動幾下，落在她頭發上的手撫上她的頸，“唐糖，記住你答應過我的事。”
像哄貓兒似的揉了揉她的後頸，他柔聲道：“不要惹我生氣，嗯？”
聲音倒是很溫柔，語氣卻很涼薄。
唐糖也把聲音放得很輕，“那如果我惹你生氣了，你又會讓我滾嗎？”
祁夜眸色驟然加深，面色卻不改，反倒更溫柔了幾分，他低頭親她的唇角，“糖糖很乖，不會惹我生氣的，是不是？”
唐糖閉上眼，感覺着他的親吻，面色如常，心裏頭其實有些澀澀的疼。
她之前就想，自己并不是很了解祁夜，和他相處這麽久，她也就知道他這個人情緒很善變，喜怒無常。
他可以很溫柔，也可以很暴躁。
他很愛一個人，因為那個人的離開，他曾經很痛苦。
這些，幾乎就是她之前對祁夜全部的認知了。
而現在，她對他的認知好像又多了一層。
她看出來，他的情緒很敏感，他其實很沒有安全感。
越是在一起，他就越是害怕她會離開。
而這一切，都是因為他曾經失去過。
她安靜的由着他親了會兒，在他離開後她擡手環住他的脖子，貼在他耳邊輕聲道：“嗯，我不會。”
她閉上眼，輕入嘆息。
就哄哄他吧，也沒有什麽關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