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這題解了

明日就是三日之期,今夜注定是個無眠之夜。

邵凜玥坐在小木拱橋的圍欄上, 看着只有幾顆稀疏星星的夜空, 拿起手中的簫吹了一首歡快的曲子。

荊如垂手立在他身旁, 面無表情的注視着他, 一雙黑亮的瞳孔裏只有他在星辰之下吹簫的神情。

“你說,明日會如何收場?”邵凜玥将簫拿在手中把玩, 問道。

“有于公子在, 尚書府不會有事;有顧南辰在, 于公子不會有事。”

邵凜玥側目看着荊如, 微微笑道:“荊如,你的概括能力越來越好了。”

荊如欠了欠首,“屬下不及主子萬分之一。”

邵凜玥微微笑着, 溫柔的讓人沉醉,“南辰真是一個好幫手。”

“無論如何, 總能如主子的意。”

邵凜玥仰頭看着夜空下那幾顆零星的星星,道:“此番顧文華受如此重創, 娘在天上看着也會很高興吧。”

“公主定然高興。”荊如順着他道。

邵凜玥垂首又瞧了眼除他和荊如外只有蟲鳴之聲的韶華宮, 有些感慨, “這地方是該熱鬧些了, 已經安靜了十二年了。”

荊如明白他的意思,十二年不是一個數字, 而是他每日戰戰兢兢走過的歲月。

“主子寬心,終有一日韶華宮會恢複到公主在時的光景。”

邵凜玥深吸一口氣,“是啊, 快了。”

******

次日清晨

于暖走出君竹院,于連正從對面穿堂走過來,見他出來,忙小跑過來,“你要進宮了?”

于暖“嗯”了一聲。

于連見他态度還是如此,便再次道:“阿暖,我真的沒有,我已經找到了那日賭博出老千的人,他可以作證。”

于暖看着于連,淡淡道:“沒關系。”

“什麽?”

“我說,沒關系,大哥昨日既然能看穿我是故意詐你,所以,到底有沒有也就不重要了。”

于連似不懂他話裏的意思,于暖也不想多解釋,這就要走。

于連很是擔憂道:“你昨日下午出去了許久,也不讓我幫你,你究竟做了什麽?今日面聖可有把握?”

于暖仍舊笑笑不語。

于連把着他的雙肩,情真意切道:“阿暖,你放心,我真的不會做對你不利的事...也不會做沒腦子的事。至于爹是不是支持四殿下,我也真的不知道。”

“大哥為何要跟我解釋這許多?”于暖見于連一直在解釋,似乎非要解釋到自己信他為止。

于連應道:“不想你與我生分了。”

“喔?因為我若與你生分了,你在尚書府就徹底沒地位了嗎?”于暖好笑的問道。

于連神色嚴謹的搖頭道:“你是我兄弟,這些年,我們一直很好。”

于暖看着他,半晌才道:“大哥放心,我說過,我有恩必報,有仇也必報,從我進尚書府起,大哥對我的維護,我不會忘。告辭。”

話落,于暖帶着楊駿轉身而去。

于連一直立在當下看着他的背影,暗暗嘆了口氣。

“兒子,怎麽了?”陳秋玲不知何時走了過來,見他垂頭喪氣的,以為他傷口哪兒又不好了,忙問道。

“娘,我沒事啦。”于連大咧咧的應道。

陳秋玲瞧着于暖方才走過的長廊,道:“你就放心吧,雖然娘不清楚這件事怎麽就和于沁搭上關系了,但依娘對你爹的了解,這一定是他在計劃什麽,或者想要試探阿暖什麽。但,跟你沒關系,別瞎插手就成。”

于連聽着她的叨叨,也不說什麽,只點點頭。

陳秋玲扶着他往回走,“不過阿暖對你是真的不錯,這次你受傷的事,他是真一個人都沒提,不然被你爹知道,也沒你好果子吃。”

于連仍舊垂着眼眸,聲音也有些輕,“是啊,阿暖是挺好的。”

陳秋玲聽後,誇贊道:“所以當年咱們押對寶了啊,日後他定了下來,你就踏踏實實跟着他,咱娘倆就都前途無限了。”

于連聽着,不作他言的點了點頭。

馬車內,于晉看着于暖,“照你所說,你都準備好了?”

于暖狡黠一笑,“爹放心,此事本就很多錯漏,除非有人蓄意陷害,否則怎麽也不會和咱們扯上關系,所以,這一回一定如您所願。”

“呵呵,爹知道,你向來聰慧,這等小事,難不到你。”

于暖垂首承了這誇贊。

朝陽殿,邵承雍壓後了上朝的時辰,他實在不想聽朝上那些人七嘴八舌的問這件事的結果,索性等結果出了再去上朝不遲。

陳若在一旁伺候茶水,見他神色不好,也不敢出聲。反倒是邵承雍問道:“你說他們最後會給朕一個什麽結果?”

陳若沒料到邵承雍會問他,頓了一下才道:“奴才不知,皇上英明神武,想來已有猜測。”

邵承雍似笑非笑的,“朕可沒什麽猜測,這件事被他們攪成了一鍋粥;又是流言又是中毒最後還把于晉的兒子都扯進來了。”說着,邵承雍臉色更沉,“不過,不管是什麽,這一回,百姓可真是看夠了笑話,皇後是愈發不得力了!”

陳若聽着,不敢支聲。

殿內一下子十分沉寂,直到一小太監進來禀報,才又活絡起來。

除了顧南辰,一幹人等都到了,連邵凜忻都被傳召而來。

一入殿內,于晉率先跪下請罪,邵承雍讓他起來他都不起,一副“養不教,父之過”的模樣。

于晉跪着,于暖自然也沒有站着的道理。

邵承雍瞧着,也不再多言,只聽程遠把事情說了一遍,把該有的證據都呈了上來,這才道:“程遠你的意思是,這還是個誤殺了?”

程遠躬身應道:“回皇上,可以這麽說,于四公子或許并不知道那是老鼠藥。”

“那這誤殺,按照大渝律法該怎麽判?”邵承雍問道。

程遠咽了下口水,道:“回皇上,杖三十,監禁十年。”

邵承雍伸出一手的食指揉了揉太陽穴,“那就...”

“皇上。”于暖及時喚了一聲,“人不是我弟弟殺的,他雖小,卻極懂規矩,不會胡亂在茶水裏添加東西。”

“皇上,證據皆在,東西是在于四公子的院子裏搜出來的,那茶水也是于四公子親手端上的,仵作也曾驗過,衛儀最後服用的吃食就是那一杯茶。”程遠擲地有聲道。

“我弟弟是随姨娘一起住的,照程大人這麽說,那也該是我姨娘讓我弟弟下的毒才對,畢竟,那茶水是我姨娘讓他去端的。”

于暖一番話讓殿內的人都驚了一下,就沒見過為了救弟弟把命案推到弟弟的娘身上的人。

程遠聽後,也是愣了一下。

“于暖,你說話要注意,若是你弟弟做的,那還算誤殺;如果照你所說,那你姨娘就是謀殺了。”邵凜忻立于一旁看着跪着腰杆也筆直的于暖,提醒道。

于暖不理他,只道:“昨日程大人親口對我說,有兩個地痞接了單生意,把屍體從尚書府運出去掩埋,是不是?”

程遠完全沒有料到于暖會說這些,按照常理,這種話該有自己來說才是,他來說,那不就是把屎盆子往尚書府頭上扣嗎!

“是。”程遠反應過來應道。

于暖看了眼一旁于晉從最開始在馬車裏閑适的表情,到現在漸漸黑下來的表情,心情莫名的好。

“我姨娘在尚書府向來循規蹈矩,她可沒有那個本事能叫人把屍體運出去,所以,這能叫來人把屍體運走,得有一個比我姨娘身份更貴重的人吩咐才行。”

于暖一番話,果然令于晉有些坐不住了,微微側目怒視着他。

邵承雍聽後,也有些回味過來,的确這個邏輯才對。

于沁一個小孩兒想不到這裏,也做不到;江心一個循規蹈矩的侍妾,更不可能,那唯一能做的如此天衣無縫的人,就只有...

忽然之間,一殿之人的目光都看着于暖。

“阿暖,你在說什麽!”于晉終于出聲,目光裏盡是威脅,但于暖卻跟沒有看到一般,直接對邵承雍叩頭而下,“皇上,事到如今,于暖只能如實禀報了。”

“阿暖!”于晉一瞧,立馬就知道他接下來要說什麽,頓時驚得冒出一身冷汗。他已經許久沒有這般受驚過了。

于暖維持着以額觸地的姿勢,只悄悄側目看着他,目光似乎在對他說:爹,一起灰飛煙滅吧。

于晉這才驚覺,于暖夠狠!

“有什麽只管說。”邵承雍沉着臉喝道,殿內的氣氛驟然緊張起來,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于暖身上。

于暖未有起身,正要開口,殿外卻傳進久違的顧南辰的聲音。

“皇上,南辰求見!”

顧南辰在外一喝,衆人紛紛回頭張望,于暖也控制不住的回了頭,神色松了許多。

“進來。”邵承雍揉了揉眉心。

顧南辰邁步而入,仍舊穿着他那繡着蓮花的花哨藍衣,但身形映入衆人眼簾時,衆人腦海裏都只有“英姿飒爽”四字。

顧南辰一面走一面用眼角餘光瞥着于暖。

不知怎的,于暖總覺得他瞥着自己的眼神似乎在說:誰欺負你,本公子非打得他親娘都認不出!山,與,三,夕。

想到這裏,于暖情不自禁的笑了笑。

“叩見皇上。”顧南辰跪下行了一禮。

“起來吧,不過一兩日未進宮,怎麽還憔悴了?”邵承雍語帶責備的問道。

“回皇上,南辰有罪。”

邵承雍哼笑一聲,“難得見你會主動說這種話,看來是又做了什麽逾越之事了。”

顧南辰聽後,只道:“衛儀的事,南辰查到了真兇!”

邵承雍盯着他,“你是說‘真兇’?這麽說,兇手不是于沁?”

“自然。”

“那是誰?”邵承雍前傾着身子,問道。

顧南辰掃視了眼殿內所有人,在所有人的注視之下,不鹹不淡的道:“衛儀自己。”

這話一落,衆人皆驚,程遠最先道:“顧公子,您的意思是,衛儀還是自殺的不成?”

見顧南辰點了點頭,程遠更急了,要是這樣,自己折騰的這一出算什麽?事後于晉不得活剝了自己!

“怎麽可能!若是這樣,她的屍體怎麽會從尚書府運出去!”邵凜忻第一個大聲反駁,眼神裏盡是惱怒之色,怨怪顧南辰怎能為了于暖是非不分!

“南辰,你何出此言?”邵承雍淡淡的問道,整個大殿裏,只有他對顧南辰的話不甚驚訝。

顧南辰将懷裏一張藥方拿了出來。

陳若瞧見,忙呈了上去。

“這是一張治療頑癬的藥方。”

“衛儀有頑癬?”

“女子有頑癬,實在不美,衛儀不好聲張,便偷偷讓太醫診治。太醫已經在外等候,可以作證。”顧南辰道。

邵承雍傳了太醫,果然證明顧南辰所言。

“那是這藥方有問題?”邵承雍看着桌案上的藥方道。

太醫一聽,慌忙道:“回皇上,這藥方裏有有一味中藥叫斑蝥,治療頑癬頗有效果,但只能加入水中浸泡,若內服,哪怕只是一滴,便有劇毒産生。”

“母親問過宮裏侍奉衛儀的小宮女,她曾親眼看見,衛儀幾日前在泡澡治療之時,喝了口放在浴桶邊的水...”顧南辰說道。

“想來是衛儀姑娘不小心将藥水濺到了水杯之中。”太醫哆嗦着說道:“這毒入體不會立刻發作,只味覺會慢慢有些變化,吃什麽都會覺得甜,若在發現這個端倪時及時醫治也還是有救的,只可惜...”

邵承雍閉着眼揉了揉太陽穴,“那她身上的劍傷又怎麽說?說到底,最後讓處理她屍體的人,是用劍傷了她的人。”

殿內沉默着,所有人都在等着顧南辰的說辭。

顧南辰卻忽然擡頭看着邵承雍,看了一會兒才側首對外叫了聲“押進來”,便有兩個侍衛押着一個滿臉胡茬的壯實男子進來。

邵承雍一看那男子的臉,臉色驟變!

于晉也看着,臉色同樣劃過一絲難看,但又被自己強行克制住了:十二年了,他居然還活着!

那男子看着邵承雍,無端露出個哂笑。

“這是何人!”邵凜忻問道。

顧南辰看着邵承雍,“一個江洋大盜。”

“什麽?”邵凜忻很明顯不信。

顧南辰正要再開口,邵承雍卻道:“此事,到此為止!”

“父父皇?”邵凜忻不解。

顧南辰卻似早料到會是這樣的結果一般,并無旁的表情。

“此事都是衛儀自己的緣故,再加上這江洋大盜劫財劫色所致,與旁人無關。”邵承雍親自給衛儀的劍傷做出了劫財劫色的解釋,他這麽一說,無人敢反駁。

“都下去吧。”邵承雍很是心累的揮了揮手。

邵凜忻卻不服,忙道:“可人證說的是屍體是從于府運出來的!”

“太子殿下!”久不出聲的于暖,忽然直起身看着邵凜忻,“并沒有人親眼看見那兩個地痞是從于府運走的屍體,這只不過是他們自首時說的話,且現在已經死無對證了。”

“是嗎?程大人的證據也很清楚,條條指向尚書府,并且仵作查驗衛儀是死于老鼠藥,不是什麽斑蝥。”邵凜忻喝道,他總覺得這事沒那麽簡單,即便是顧南辰說了那許多,他也不信。

“老鼠藥的成分中也有一味斑蝥,故而容易弄混。”太醫在一旁開口解釋。

“程大人,只是被人誤導而已。”顧南辰淡淡道。

邵凜忻猛地看向他,十分不解;顧南辰卻也看向他,猛地向他使眼色,讓他瞧見殿內多一個陌生男子的份上,閉嘴!

邵承雍已經不想聽他們在這裏胡言,只打發一般的道:“程遠辦事不力,押入大理寺卸職查辦,都退下。”

莫名當了炮灰,程遠一臉不解加無辜,一個勁兒喊冤枉,但上方的邵承雍眼裏只有面前被押跪着的男人,再無其他。

“除了這人,其餘者都出去!”邵承雍見殿內還有這麽多人,猛地喝道,将程遠的吼叫聲都喝沒了。

邵凜忻也是許久沒見他父皇如此失控,這才後知後覺的發現,他失控的原因是因為面前這個把衛儀“劫財劫色”的男人。

“是。”無人再敢逗留,所有人都退了下去。

顧南辰這才松了口氣。

待出了朝陽殿,于晉卻向于暖走過來,方才于暖即将脫口而出的話會是什麽,他可沒有忘。

作者有話要說:  麽麽麽噠,謝謝小天使們支持,晚安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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