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俘虜

晾一邊幹等着這個待遇,扶蘇挺久沒享受過了。許是因為重活一次後發現很多東西都與自己記憶中不太一樣,扶蘇不僅不覺得傷心,還覺得挺新奇。

這樣的父皇莫名讓他覺得既陌生又親近。

等嬴政讓人來領他過去,扶蘇起身理了理衣襟,麻溜地去見嬴政。

李斯他們已經走了,後頭還有兩撥人來了又去,這會兒屋裏只剩嬴政自個兒坐在那。

嬴政正在淨手,顯然是準備用膳了,見扶蘇進來了面色也不見怒色,反而和氣地讓扶蘇坐到身旁。

扶蘇認認真真跟着嬴政淨手。

嬴政斜睨扶蘇一眼,這麽小一小子,一天到晚那麽多主意,還敢自己帶着李由他們往外跑了。他問道:“今天上哪去了?”

扶蘇沒隐瞞,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嬴政。

這事也簡單,是程邈覺得人家是來砸場子的,扶蘇看過對方提出的觀點和改進的方法,感覺是批人才,就想親自去見一見。

嬴政随意地把手擦幹,瞅着扶蘇問:“見上了?”

扶蘇點頭:“見上了。”他給嬴政介紹了一下許、謝兩人,說他們帶着弟子們在各國都待過,最後選擇留在學宮那邊。由此可見,他們的學宮辦得好!

吹捧雖然俗氣,但很有用!

嬴政聽完就樂了:“聽起來是他們貨比三家,最後挑了秦國?”

扶蘇道:“父王您這麽說也沒錯。”

嬴政道:“他們之中可有墨家钜子?”

在許多人心裏,重義輕生興許是值得稱道的事,但對于國君來說這可不是什麽好事。比如這墨家钜子對墨家子弟影響力巨大,墨家子弟全都願意為钜子交付性命,倘若墨家壯大到一定程度,墨家钜子無疑是無地之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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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蘇說道:“沒有。”按照謝老的說法,他們不過是墨家之中一個小分支,連被楚、齊、趙三支排擠的資格都沒有,唯一比較拿得出手的是他們身上帶着完整的《墨經》,內容比之宮中的藏本要豐富許多。

嬴政本就不想秦國多一個“無地之君”,既然這個墨家分支沒钜子,扶蘇想留下就留下好了。

只是想不到這玩票一樣的學宮,竟真能吸引來兩家子弟。

晚膳送來了,嬴政不再多說,讓扶蘇也先吃了再說。

父子倆這大半年來一起用膳的次數不少,氣氛還挺融洽。

到吃飽喝足,嬴政還拎着扶蘇去外面散步消食。

今天嬴政和人讨論政務讨論完了,用完晚膳天色已黑,宮中處處都點了燈。

夜色中的宮苑令人覺得有些陌生。

扶蘇随着嬴政走了一段路,忍不住開口問嬴政:“父王,您今天是不是生孩兒的氣了?”

嬴政睨他一眼,不接腔。

扶蘇認真保證:“下次孩兒去外面,一定會先禀報父王。”

嬴政聞言又瞅他一眼,說道:“你有空見天兒往外跑,我可沒那閑工夫聽你禀報。”

扶蘇見嬴政願意開口了,當即對自己随意亂跑的行為進行深刻檢讨,表示自己以後一定會好好上課絕不逃課。

嬴政耐心地等扶蘇檢讨完了,才說道:“以後學宮裏想法不同的人越來越多,你信哪一個好?”

扶蘇老實回答:“孔仲尼說過,擇其善者而從之,其不善者而改之。百家之言有道理的我就信,沒道理的我不信。”

人之所以有別于禽畜,無非是因為人有靈智,懂得分辨善惡是非,而不是人雲亦雲,聽到什麽就信什麽。

扶蘇仰頭說道:“世上本就沒有多少全知全能的人,父王想要鐵器,會找鐵匠;想要木器,會找木匠。學問上的事也是一樣的,農學上的問題該找學農的人,法學上的問題該找學法的人,集百家之所長,所有難題自然會迎刃而解。”

這想法倒是和嬴政不謀而合,管他們是哪家的,只要有用便拿來用。

他會問這麽一句,只是怕扶蘇被人忽悠了,一頭紮進溝裏去。

比如跑去學墨家那什麽“重義輕生”,動不動來個抹脖子自殺或者大義滅親。

他可沒這麽傻的兒子。

對上扶蘇灼亮的雙眼,嬴政未置可否,直接轉了話題:“你回國子學把時間安排安排,過兩天把下午的時間騰出來,給你點事做。”

扶蘇暫時不用上課,又還是個半大小孩,沒必要一天到晚搞體能訓練。就他這小身板,騎射什麽的先随便練練就好,用不着耗上一整天。

扶蘇有點疑惑:“父王您有什麽事讓我做?”

嬴政道:“過兩天你就知道了。”他想了想,直接敲定了日期,“就後天吧,你去尋馮去疾,跟着他學學。”

馮去疾是管理政務的一把好手,兒子馮劫這次随軍出征了,如果能夠回來,父子倆一個文一個武,前途都不可限量。

扶蘇沒怎麽接觸過馮去疾,與馮劫也不熟悉,不過依稀記得他們父子倆才能都挺出衆。

聽嬴政安排自己去跟馮去疾學,扶蘇沒有排斥,點頭答應下來。

嬴政擺擺手,打發扶蘇自己回去歇着。

扶蘇第二天便和李由他們說了這事。

聽到馮去疾,李由和王離都想到馮劫。

馮劫比他們也沒大幾歲,現在已經有機會随軍出征了,大家都是從武的,心裏難免有些羨慕。

王離的祖父和父親都是軍中大将,對軍中之事比李由還要熟悉,當下就和扶蘇說起馮劫來:“那馮劫身手很不錯,兵法也學得極好,我父親還叫我多和他讨教。”

不過少年人麽,總是不愛聽這種話的,誰不覺得自己才是天下第一好呢!

于是王離又暗搓搓給補了句,說就是馮劫性格比較驕傲,不太把別人放在眼裏。

李由雖然話少,卻也見不得王離暗中诋毀別人,毫不猶豫地拆了王離的臺:“馮劫人挺好的。”

沒見到本人前,扶蘇當然不會因為別人的評價就對某個人下定論。他含笑說道:“我沒見過他,等他從軍中回來了,還得你們給我從中引薦。”

李由一口答應下來。

王離覺得李由這人看哪哪不順眼!

扶蘇與李由他們商量過後調整了部分訓練內容,給扶蘇騰出大半天讓他去馮去疾那邊報到。

扶蘇挺好奇嬴政要自己學什麽,第二天估算着早朝的結束時間過去尋馮去疾。

對于自己要開始帶孩子這件事,馮去疾心裏是有點不滿的。

主要是今年嬴政特別愛聽人誇他兒子(特指扶蘇),人都是有逆反心理的,平時捏着鼻子誇多了,馮去疾對扶蘇就不怎麽有好感。

在馮去疾看來,一個七歲的小孩再聰明能聰明到哪兒去?

至于說什麽仙童降世,怎麽看都是無稽之談。造紙之術雖然神奇,但弄清楚原料和造紙流程之後,其實也不那麽難搞出來,很可能就是嬴政讓人弄出來塞扶蘇頭上。

至于嬴政為什麽不套自己頭上,那就不得而知了,興許是因為嬴政格外喜歡扶蘇這個兒子吧。

反正,馮去疾根本不相信外面的說法。

一想到嬴政讓他在辦正事時帶個小孩,馮去疾怎麽想怎麽別扭。

這不是鬧着玩嗎?

雖然心裏不怎麽樂意,但嬴政都發話了,馮去疾也不好說什麽。

這天下朝後看到扶蘇早早地候在那,馮去疾臉上甚至還表露出恰到好處的受寵若驚,客客氣氣地說:“公子這麽早過來了?”

扶蘇含笑道:“我在國子學也就練練騎射,平時都很空閑。”

馮去疾心道,你很閑我不閑。

嘀咕歸嘀咕,馮去疾還是領着扶蘇去取新制的籍簿。

馮去疾一邊往自己所在的府衙走,一邊給扶蘇介紹接下來要幹的活:“南陽那邊送回一批俘虜,我們要把他們安置下去,在地方上調集數量相當的士兵前往南陽。”

過去兩軍交戰,一般來說會把戰敗方全部殺光,白起就曾因為坑殺的人太多被稱為“人屠”。

至于地方上的百姓,不肯臣服的同樣全殺了,肯臣服的基本會逼他們遷徙到邊遠地區開荒屯田。

畢竟各國人丁有限,能幹活的苦力不管哪國都是需要的,這些戰敗國的俘虜用起來多省心,給口吃的就成了,別的都不用給,不幹活就用鞭子抽,死了也沒人會追究,簡直是免費勞力。

這批南陽那邊送回來的俘虜,正是一批從戰敗地區挪回來的免費勞力。

目前各地要用人的地方還挺多,想想看,打仗征調走了各地男丁,地方上的勞役肯定缺人幹,誰不想撈他幾百個回去當牛馬使!

所以朝廷現在決定将俘虜造冊登記,記錄好來處和去處,免得你搶一批我搶一批,回頭弄不清楚他們都上哪去了,也不知有沒有人借機蓄養私兵,反倒成了安全隐患!

扶蘇對這工作不算陌生,前世蒙恬修長城、通直道,用的人之中就包括六國俘虜。

只是當時征調的民夫和俘虜太多,他記得沒有造冊登記這回事,都是統計個總數完事。

有些東西可能還是因為他的歸來有了改變。

扶蘇乖乖跟着馮去疾準備好丁冊,分發下去讓底下的人好好統計俘虜情況。

接下來馮去疾要處理一些枯燥的公文。

因為扶蘇全程乖巧地跟着,沒問什麽傻問題,更沒随便指手畫腳,馮去疾對他的觀感好了不少,說道:“大王主要讓你來學一學如何安置俘虜,我這衙門裏的事務比較繁雜瑣碎,你不必一直守在旁邊。”

扶蘇知道馮去疾是好意,想了想,說道:“那我去看看那些俘虜。”

俘虜有軍中的人專門看管着,沒多少機會作亂,馮去疾想着小孩子好奇心強點很正常,也沒攔着,點了個人帶扶蘇去看俘虜。

作者有話要說:

嬴政:我沒有動不動抹脖子的傻兒子

扶小蘇:……

扶小蘇:陷入沉思.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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