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開禁
七國之間戰亂頻起,秦國在戰事上也不總是無往不勝,這次拿下韓國無疑是給所有人來了劑強心針。
嬴政按照戰功把軍中上下封賞了一番,該給爵位的給爵位,該給賞賜的給賞賜,還宣布今天夜裏解除宵禁,來個君民同樂。
為了搞好治安,秦國所有大小城市都有夜禁,入夜之後每條街道、每個城門都會封閉起來,若無特殊情況不許在外面走動,否則有機會享受免費的當地監獄多日游,在裏面待到熟練掌握幾門勞苦大衆謀生技巧再出獄。
這次為了慶賀拿下韓國,嬴政命令商鋪全都開張營業,必須保證整個鹹陽城燈火通明,好好熱鬧一番。
早在收到韓王稱降的那天,少府衙門下轄的官營作坊就開始在扶蘇一聲令下趕制一批雅致漂亮的燈籠。
懷才在巴蜀那邊找到好幾處蠟源,粗略估計今年至少可以産蠟十萬斤以上,往後有意識地多種白蠟樹、放養白蠟蟲,産量只會穩步上升。
有充足而穩定的蠟源在手,扶蘇決定趁這個機會讓蠟燭來場個人秀,讓所有人看看它可以玩出什麽花樣。
紙燈籠花樣可以很多,不過頭一次亮相,不必太标新立異,統一一下規格、整整齊齊挂到街道兩旁,看上去反而更震撼人心。
只要不選太繁複的花樣,熟練的人讓他們一天做出幾百個根本不是問題。
扶蘇白天忙活完珍寶入庫的事,傍晚又去和蒙恬确定沿街的燈籠有沒有安排到位,一會天黑了嬴政要帶着百官登上城樓看燈景,所以這事得落實到位。
蒙恬是行伍出身,家中三代從武,作風一向雷厲風行,聽扶蘇過來關心燈籠問題,他認真回道:“都安排下去了,鼓聲一響,每家每戶就會點亮門前的燈籠。”
扶蘇點頭:“要是缺了什麽,直接找人和我說。”
蒙恬一口應下,讓扶蘇回嬴政身邊去,不必挂心外面的事。
扶蘇便去嬴政那邊蹭飯。
這一天,鹹陽城的百姓們挺高興,商戶們更高興,提前得到消息的人早幾天已經備足了貨,準備在開宵禁這天賣上一波。
所有人領到府衙分發的燈籠和蠟燭以後恭恭敬敬地收着,只等着鼓聲響起把它挂出去,有些不缺錢的還悄悄打聽起這蠟燭哪裏有賣,他們想自己掏錢買點來備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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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麽好的燈籠,只用一次多可惜!
蠟燭的量産不成問題,蠟源以後也會穩定下來,不過現在庫存還是很有限,所以對外的說法一概是“這是仙人傳授的秘法所制,豈是些許小錢能夠買到的,今日是遇上了大喜事大王才拿出來給你們開開眼”。
這說法一傳開,很多人看向燈籠和蠟燭的目光更不一樣了。
想想看,你走夜路要是提個油燈多不方便,可燈籠就不一樣了,它既可以懸在屋檐下給路過的行人們照亮夜路,也可以提在手裏讓燭光伴随着自己前行!
這是仙人傳授給他們的好東西啊!
當然,也有不少“知情人”拿到蠟燭之後犯嘀咕:大王這麽大手筆,一下子放出這麽多蠟燭,庫藏的蠟是不是都用完了?大王這是叫人掏了多少蜂窩?而且,這蠟怎麽這麽白呢?和他們印象中的蠟不太一樣啊!
不管他們怎麽嘀咕,這批燈籠還是落實到了每家每戶,讓每個人都真切感受到了打勝仗開疆擴土的喜悅。
這幾天蒙恬按照扶蘇的提議,在全城各裏市前分設了兩座大鼓,日出時以鼓聲為號解除夜禁,日落後同樣以鼓聲為號,更好地統一百姓外出活動的時間。
這會兒鼓手已經在鼓前候着了,各家各戶也準備好點燈。
萬事俱備,只等日落。
另一邊,嬴政跟扶蘇一起用過晚膳,也叫人拿了兩個燈籠來看看。
燈籠裏面用竹子搭的骨架,外面用紙擋風,上頭畫了雅致的雲紋,因為上面的畫看着仙氣十足,所以明明材料都不算多貴重,整個燈籠看起來卻絲毫不顯廉價。
嬴政挑眉:“這是你一個個畫上去的?”
扶蘇說道:“不是,這畫留白比較多,我只畫了一張,剩下的叫人雕版印出來。要是早些開始做準備,倒是可以叫人一個個畫。”
他又和嬴政說起各種花燈玩法,還有開燈會猜燈謎什麽的,說是自己在夢裏見過。
據說每到開燈會時還會有冰人籌辦的盛大相親會,男男女女可以相約去看燈,相互看對了眼就可以告知父母定下婚事。
嬴政對這種小兒女情愛不太感興趣,不過聽到別人還有那樣的盛會,自家的百姓還是頭一回用上蠟燭,不由覺得輸了一籌。
嬴政說道:“等往後一統天下,我們也年年辦燈會。”在那之前能省的當然還是得省,一切先緊着軍需再說。
扶蘇也只是想起來了提上幾句,根本沒想太多,更不知道自己已經激起了嬴政的好勝心。他說道:“到時人手足了,白蠟産量上去了,百姓肯定都買得起蠟燭。”
父子倆聊完,天色也暗了下去,看着夕陽西沉,嬴政起身領着扶蘇去與百官會合。
今夜開宵禁,還要全城點燈慶賀,文武百官自然都按時到位,想看看這燈籠是不是真能照亮全城。
嬴政和扶蘇一人點了一盞燈籠走在前頭,在他們走到城樓上時,紅日正好完全隐沒于天際。
咚!咚!咚!
三聲鼓聲齊齊整整地在各裏市前想起。
原本只有各家屋裏亮着零星燈火,看起來稀稀落落,鼓聲一響,每家每戶門前都亮起了一盞盞燈籠。
整個鹹陽城一下子亮了起來,街道被照得宛如白晝一般。
嬴政把手裏的燈籠遞給左右拿着,立在城樓上看着家家戶戶門戶大開,青年夫妻們帶着家中老幼走了出來,有的齊齊站在燈籠下讨論着什麽,有的優哉游哉地在街上信步閑行,有的則呼朋喚友結伴出游,街上很快行人如織、熱鬧非凡。
看到如此盛況,嬴政心裏暢快得很。
三皇五帝時期,有過這樣的盛景嗎?
既然老天讓他兒子窺得先機,那他們大秦會和以前任何時候都不一樣!
比起質量不一的油燈,這批蠟燭的品控顯然要好得多,帶出的光焰更明亮、更溫暖。
這樣一個點亮滿城燈籠的夜晚,對許多人來說都是難忘的一夜。
有人歡喜有人愁,這天夜裏韓非聽着外面喧鬧的歡聲笑語,思及韓國已亡,頓時心如刀絞。他在庭中坐了許久,穿上外袍出了門,前去行館見自己那位親手将韓國送到秦王嬴政手上的兄長。
韓王也沒睡,不想睡,更睡不着。
他聽人說韓非來了,也沒讓人攔着,坐在燈下等着人把韓非領進來。
兄弟倆見了面,韓非本以為自己會憤怒,可看到坐在那裏一動不動的韓王,滿腔怒意一下子被澆熄了。
都是亡國之奴,誰又能指責誰。
韓王邀韓非坐下,還叫人溫了壺酒送來。好歹他也帶着整個韓國降了秦,這點優待還是有的,一壺溫酒很快送了上來,韓王給自己斟滿一杯,又把壺遞給韓非,讓韓非自己給自己倒上。
因為常年縱情酒色,他看起來比清瘦的韓非要老上許多,身形也垮得不像樣,若不是還穿着錦衣華服,不少人興許會把他當成個滿肚肥腸的富家翁。
韓王說道:“我少時常聽人說起信陵君的事,你應該也聽過的。信陵君威震天下,手握兵權,把他的兄長、魏國真正的國君襯得黯淡無光。在他年輕時,已經廣收門客,并且敢派人竊取兄長手裏的兵符、殺死懷疑真假的将軍掌控大軍,借着竊符救趙之事聲名遠揚,他的兄長拿他無可奈何。”韓王嘆着氣說,“兵符啊,那可是兵符。敢竊兵符,敢奪兵權,回頭伸手拿國玺又有什麽不敢的呢?”
韓非默然坐着,沒動面前的酒。
韓王一口灌下自己倒滿的那杯酒,接着說道:“你說,我防着你錯了嗎?”
韓非終于擡手把酒一飲而盡。他面露一絲嘲弄:“當然錯了,你看我不是什麽都沒做成。我若能有信陵君的能耐,何至于此啊。”
他懷着存韓之念入秦,一心想着再為韓國争取些時日,興許韓國能在夾縫中求得一線生機,結果入秦不久便被送入獄中,如今更是被徹底打碎了所有念想。
他若能有信陵君之能,何至于淪為亡國之奴、喪家之犬!
兄弟二人對飲數杯,韓非有些醉了,起身往門外走去。
韓王沒說什麽,更沒挽留,一個人繼續坐在燈下獨酌。
韓非走出行管,只見街上燈火通明,宛如白晝。他眼前出現了許多重影,擡眼看去,滿目都是明燦燦的燈,仿佛要一直亮到夜空中去。
錯身而過的人都在聊天說笑,他們臉上帶着輕松而愉快的笑容,大多在讨論着要去買些什麽或者要去哪裏找朋友一起玩。
鹹陽城中,所有人都在慶賀韓國的滅亡。
韓非沒讓人扶着,獨自在街上走了回去。
另一邊,扶蘇回到家中,聽人說張良已經睡下了。他頓了頓,沒有去打擾,只搬出琴在庭院中彈了一曲。
琴聲越過院牆,飄入鄰院之中。
張良自是沒睡的,他沒有點燈,獨自坐在黑暗之中聽着外面傳來的琴曲。
他自幼愛琴,曾經一天不彈就想到不行,如今已經大半年不曾再碰。聽到那宛如在勸慰一般的琴音,張良的手指下意識動了動,又被他強壓了下去。
張良靜靜坐到一曲終了,等琴聲不再響起,心中那躁郁不寧的情緒仿佛也被撫平了。他躺到榻上合起眼,心想,既然自己再不能彈琴了,往後想聽琴的時候得差遣扶蘇彈給他聽才行。
作者有話要說:
扶小蘇:我在夢裏看見別人有blabla
嬴政:整這些沒用的東西幹嘛?(開始謀劃
注:
信陵君的故事,參考百度百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