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想見
趙王獻上和氏璧的消息傳回鹹陽時,韓文化商業區還在緊張建設之中,圖紙是現成的,人手是現成的,錢也是現成的,建起來不難,只是內裏要進行一定程度的改造。
想要提高建築利用率,首先要把裏頭一些逾制的東西給剔除了,其次要做好整個商業區的整體規劃,争取做到科學布局、易于管理。
好在東市那邊的少府衙門直轄店有點擠,扶蘇便把其中一些商鋪安排進去了,都是已經經營起來的生意,只需要挪個位置、通知一下老顧客就可以正常營業,不算什麽大事。
有了這些店打底,其他店只要不是特別黑心,應該很快能被帶動起來。
只是具體要安排哪些商戶入駐,每個區域分別經營什麽生意,依然是個需要深入讨論的話題。
除了地上部分,扶蘇還準備拿這個韓文化商業區的地下排水系統練練手,争取通過一次次的仿建培養出一批精通地下排水系統鋪設的建築工,将來不管要建新城還是建新皇宮都能直接上手。
因為有這麽多考慮,所以仿建的這座韓王宮建得十分緩慢,光是地下部分就來來回回搗騰許多回,地上部分更是看不出建成之後會是什麽模樣。
很多人心裏非常矛盾,既擔心這韓文化商業區建成之後怕是會引起東方諸國的強烈不滿,又覺得扶蘇建得這麽慢是不是在消極怠工。
扶蘇對這進度本來還算滿意,想着是拿來練手的,慢慢來不着急。
結果才過了一年,前線就傳回趙王降了的消息!
這着着實實打了扶蘇一個措手不及。
按照扶蘇的記憶,韓王降秦之後沒兩年,趙國确實被滅了,不過還有一些趙國貴族外逃立國,還得纏纏綿綿還幾年才能徹底把趙國解決完。
可現在韓國提前沒了啊,怎麽趙國也跟着提前敗亡了?
那趙國名将李牧呢?
扶蘇記得李牧死在他們自己人手裏,李牧死後不到三個月,趙國就節節落敗,再無翻身機會。
這些年扶蘇連秦國的朝臣都沒有私下接觸,自然也沒有把心思動到李牧身上,如今聽說趙國稱降,他免不了想到了那個連王翦也莫可奈何的趙國名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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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蘇坐不住了,跑去求見嬴政,想問問李牧的事。
嬴政正好要和人讨論趙國之事,聽人說扶蘇來了,也沒避着扶蘇,叫人把他領了進來。
扶蘇見有旁人在,當即乖乖巧巧坐到嬴政身邊旁聽。
這次小會議的內容其實有點枯燥,就是總結這次攻趙之戰的損耗,彙報這次攻趙之戰的收獲。
裏頭很多東西都是要入庫的,相關文書很快齊齊整整地堆到了扶蘇面前,讓他一會帶回去準備好交接建檔工作。
扶蘇看着面前堆積如山的文書,一點都不覺得累,等趙國的國庫也搬回來了,朝廷的財政就更加輕松啦。
嬴政見扶蘇一臉期待地把一份份文書接過去,一副恨不得把所有好東西全往國庫裏扒拉的模樣,覺得這小子現在簡直鑽進錢眼裏去了。
嬴政也沒說什麽,等其他人都下去了,才問扶蘇:“你來有什麽事?”
扶蘇正整理着自己面前多到數不清的交接文件呢,聽嬴政這麽問才想起自己的來意,立刻問道:“父王,你有沒有見過和氏璧?”
嬴政還以為扶蘇要問什麽,聽他問起和氏璧,便也想到那塊曾讓他曾祖父動過用城池交換的寶貝。
當時他曾祖父說用城池去換,趙王都沒給,等閑自然也不可能給別人看。
嬴政說道:“見倒是沒見過,不過等它送回鹹陽,想怎麽看都成。”
嬴政面上表現得雲淡風輕,實際上在收到王翦傳回來的消息時已經想好和氏璧該怎麽用了,他準備等将來一統天下之後把它雕成傳國玉玺,往後一代一代地傳下去!
嬴政瞅了眼扶蘇,補充了一句:“你要想看,到時也給你瞧瞧。”
扶蘇高興地謝過嬴政,這才和嬴政問起李牧的事。
第一個問題當然是李牧還活着嗎?
扶蘇說道:“孩兒聽說李牧打匈奴很厲害,要是他還活着,可以讓他好好講講怎麽打的。”
嬴政不以為然:“我們秦人自古以來都鎮守西陲,要論和那些草原人交戰,誰又能比我們有經驗?”
說是這麽說,嬴政對李牧這個人還是挺關心的。
教訓了扶蘇幾句,嬴政才把李牧現在的情況和扶蘇講了:“人倒是還活着,但能不能活回鹹陽可不一定,他被趙王下獄兩個月,據說身上受了不少暗傷,出獄後又沒日沒夜地苦守邯鄲,趙王一降,他當場就倒下,救回來以後不吃不喝,怕是活不了幾天了。”
有些人要他們的命簡單,要他們移了心志很難。
李牧這人生于趙國、長于趙國,不管是在北擊匈奴還是西卻秦師,他對待士卒和百姓都宛如對待自己的手足。
在軍中,李牧與所有将士同吃同住、一同訓練,與他們十分親厚;在外面,李牧又把手下的兵約束得很好,連麥苗不讓他們踩踏半棵。
因為這個緣故,李牧格外受到将士和百姓的愛戴;但也正是因為這個緣故,他的根等同于完完全全紮在趙國,他注定要背負比任何人都要沉重的期望與責任。
這樣一個人,如何能用富貴與名利去動搖他的意志?
若不是李牧這人完全撬不動,嬴政也不會費功夫去布置單獨針對李牧的離間計。
何況,秦國也不缺大将。
既然多一個李牧不多,少一個李牧不少,完全不能收為己用的敵國大将,當然是早早除掉省事。
嬴政睨着扶蘇,問道:“怎麽?和氏璧你想看,李牧你也想見?”
扶蘇乖巧點頭,擡起頭兩眼亮晶晶地看着嬴政。
嬴政:“…………”
嬴政繃着臉讓他別想東想西,趕緊準備準備搞交接去,放着那麽多正事不幹,去見個快死的人做什麽?
扶蘇不吱聲了,他還小,手短腳短,搬不動那麽多交接文件,和嬴政借了幾個禁衛幫忙把它們全搬回少府衙門。
扶蘇帶着那堆文書離開後,嬴政徑自忙了一會別的事,直至事情都忙完了才拟了信讓人飛鴿傳書送去王翦那邊。
信裏的內容很簡單,主要是讓王翦派人看着李牧點,別讓李牧死路上了,病了就找人給他治,要是還不吃不喝,只管灌給他吃。
反正,你們回來的時候要帶個會喘氣的李牧,怎麽帶你自己看着辦。
嬴政自覺不是在慣孩子,好歹李牧也是個讓他頭疼了那麽久、損失了那麽多将士的人物,稱一聲英雄也不為過,總得見上一見不是?
至于滿足一下兒子的小要求,不過是順便的罷了。
他可不是那種孩子要什麽都說好好好的愚蠢父母。真對兒女予舍予求,那不得把孩子慣上天去?
另一邊的王翦很快收到嬴政的飛鴿傳書,他對嬴政這道命令有些摸不着頭腦。
不過李牧已經是階下囚,吊着命送回鹹陽也不是什麽難事,王翦沒太在意,馬上加派人手好生守着李牧,嚴防李牧自盡,必要的話定時給他灌食。
相比王翦的平淡态度,王贲對李牧倒是真的久仰其名,一直想見李牧一面。他從王翦那知道了嬴政的要求時親自去見了李牧,勸李牧務必養好身體。
李牧沒有理會他。
他那幾天死守邯鄲,本就是強壓着對下屬們的歉疚拼上了最後的氣力,現在既對不起下屬,也沒守住邯鄲,他如何能再茍活于世。不想他那日力竭昏迷,一覺醒來已淪為秦軍階下囚,如今竟連死也由不得自己了。
王贲勸說無效,只能謹遵王翦之令叫人盯緊李牧,不時給李牧灌藥灌食。
由于要押送回鹹陽的俘虜甚多,要帶回鹹陽的財物也不少,大軍的回程走得很慢。
約莫一個月之後,嬴政收到了由郭開代表趙王獻上的和氏璧。
嬴政沒有虧待“功臣”郭開,當場把郭開封為上卿,還賜他不少錢財。
郭開喜不自勝,越發覺得自己這一步走對了。
秦國超好的,秦王出手大方不說,說話還好聽,而且他一來就給他大官當。
趙王得知郭開受到如此厚賞,終于知曉郭開才是早早投效秦廷的人,可是這時候他再後悔已經遲了,他已經被打包送去和韓王作伴。
韓王對這位新鄰居很友好,友善地派人過去招呼他:“朋友,組個隊來踢鞠球嗎?”
趙王沒理他,一個人把自己關在屋裏自閉去了。
扶蘇從嬴政那裏得知郭開的豐功偉績,對這樣的人不是很喜歡。他麻溜地湊到嬴政身邊,光明正大地上眼藥:“孩兒不喜歡他。”
嬴政瞅着扶蘇,覺得這小子越來越大膽了。他說道:“人家在朝為官,又不是給你做事,要你喜歡做什麽?”
扶蘇說道:“反正孩兒不喜歡。”他膽大包天地在嬴政面前危言聳聽,“要是将來他和您說我壞話,您猜疑我了怎麽辦?”
郭開這讒誰誰死的技能太強大了,還是得防着點才行。
嬴政本想罵扶蘇把自己和趙王那個蠢東西相提并論,可想到扶蘇曾做過那樣的夢,心裏說不準真的在怕,便又把罵人的話忍了回去。
嬴政和扶蘇實話實話:“給他官當,又不一定給他事做。”
朝中可是有不少又好聽又清閑的職位,比如給尉缭當個國尉,聽起來多麽響亮,俸祿還特別高,誰聽了不羨慕?可實際上那職位就是把尉缭高高地晾在那裏,既不讓他做事,也不讓他投靠別人。
扶蘇一聽就明白了,嬴政根本沒有用郭開的意思,這樣的人只适合利用,不适合重用,這一點嬴政比他更清楚。
扶蘇馬上誇道:“父王英明!”
嬴政瞅了坐在自己身邊的小東西一眼,見他小眼神裏滿是由衷的敬慕,十分滿意地給他個獎賞:“不是想見李牧嗎?人已經押送回來了,自己找王翦見去。”
作者有話要說:
嬴政:寵孩子是不可能寵孩子的,寵壞了怎麽辦
扶小蘇(兩眼亮晶晶):父王英明!
嬴政:算了,要什麽自己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