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修路

嬴政上回已經看過蜂窩煤,也聽扶蘇講過蜂窩煤的好處。

天然煤塊雖也能燒起來,但總有許多不便,不太适合百姓之家平時用。相比之下,蜂窩煤容易點燃,且燒得久燒得透,對煤塊大小要求低不說,運輸和儲存起來也方便,比較适合推廣到各地售賣。

這段時間扶蘇從直邸發布公文,讓各地郡守摸清當地煤礦情況,把各地的露天煤礦根據送回來的煤質樣品差異分門別類地歸好檔,這次便連着量産的蜂窩煤成品一塊呈給嬴政。

嬴政看完後心裏有數了,叫派人去把幾個儲量豐富的露天煤礦圍起來,以後要是這幾處煤礦采挖的煤不必做蜂窩煤了,改造一下現有的冶煉爐供将作監使用,看看能不能鍛造出更精良的武器。

不過,為了方便運輸和管控這些礦藏,路确實得修起來了。

嬴政沉吟片刻,叫扶蘇把先前的修路計劃提上日程,趁着現在俘虜多,且讓他們修幾條路吧,韓王宮和趙王宮那邊慢慢來不着急。

反正他又不能去住着玩了,什麽時候修不是修?

扶蘇點頭,把嬴政的安排記了下來,修路計劃是早就做好了的,區別只在于先修哪邊的路、修大點還是修小點。

最省事的還是趙國那邊,趙王前幾年剛巧讓郭開修了條貫穿全境的直道,郭開雖然撈了不少錢,弄得百姓怨聲載道,路卻修得挺不錯,如今邯鄲郡內只要把原有的直道延伸一下就可以直通幾處礦藏。

扶蘇想到這一點,便和嬴政感慨了幾句,說可惜郭開人沒了,要不然可以讓他總結一下修路經驗,也可以讓他發揮一下餘熱。

嬴政說道:“你又沒去過邯鄲郡,怎麽知道那路修得好不好?”

接着嬴政又對扶蘇諄諄教誨,表示眼見為實耳聽為虛,沒親眼見到別輕易相信別人的話,這麽好糊弄以後會被人騙的。反正,趙國修的路一準偷工減料,絕對不怎麽好走,肯定沒有秦國修的好。

扶蘇正襟危坐聽嬴政訓話,聽到後面才品出真正意思來:原來他父皇是見不得人誇趙國的路修得好。

扶蘇從善如流地和嬴政一起誇下海口:“我們要是修路,肯定修得又大又好,別處的路都比不上。”

嬴政非常滿意,點點頭說道:“自當如此。”對于扶蘇帶回來的那兩車蜂窩煤,嬴政已經安排得駕輕就熟了,叫扶蘇找蒙恬把它們分送給諸位公卿大臣家中。

扶蘇自然又貼心地叫人分抄了一戶一份的使用說明:使用說明中先贊美老天把這種新煤送給大秦,大王用了覺得極好,所以特意分送給諸位有功之臣;随後簡單地寫了幾個注意事項,比如爐膛要如何進行小幅度改造、使用時要注意通風透氣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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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熟悉的賞賜、這熟悉的使用說明,諸位公卿大臣家中也接得駕輕就熟,當晚大家都恭恭敬敬地試用了一下嬴政賜下的蜂窩煤。

還真別說,比起木柴,這個确實好燒許多,用起來也方便,甚至比品質一般的木炭煙小。

當然,要和權貴之家用慣的精炭比還是差了點,可誰叫這是他們大王賜下的?

誰敢說一句不好用,官別想當了!

唉,現在當官的風險真是越來越大了。

雖然嬴政決定把修路提上日程,不過那得是春耕以後的事,這個冬天還是要過的。

因為有煤在手,今年冬天少府衙門提前在城郊多蓋了幾個暖房向鹹陽供菜,大冬天的,誰能抵禦水靈靈、翠油油的新鮮蔬菜的誘惑呢?

別的不說,一把青嫩青嫩的韭菜串起來放到火上烤一烤,多饞人不是?

還有脆生生的白蘿蔔,切成一塊一塊放下去炖肉,蘿蔔沾了肉的香,肉沾了蘿蔔的鮮,一鍋端上來簡直香得人走不動路!

就算不單獨做菜,往肉餡裏摻一點,做成餃子或者肉夾馍,口感都是不一樣的!

這擱在平時都只是家常吃法,壓根沒人稀罕,可擱在寒冬臘月的天氣裏,那就是讓當神仙也不換的美味!

于是每天東市的鮮菜一上架,各家出來排隊的奴仆就把它們一搶而空,要不是鮮菜限購,估計随便一家人就能全包圓了,壓根輪不到普通百姓去搶。

最近陶樂被扶蘇委以重任,負責安排東市的鮮菜售賣事宜,他每天神氣活現地出門,把扶蘇交待的限購事宜落實到位不說,還重點約談了一批公卿大臣家的奴仆:鮮菜雖然好吃,但是你們也得給別人留點不是?如果你想要特殊待遇,訂購冬日期間宴客需要的鮮菜,不用來排隊,可以跟我們暖房訂購,只要給得起錢,鮮菜管夠。

當然,因為暖房鮮菜産量是有上限的,所以欲訂從速,價高者得!

陶樂幹活賣力,甜頭也是有的,正月裏頭他終于把他姐從邯鄲郡接了過來。

趙王這批後宮經過這段時間的羁押觀察,已經被分為沒承寵過的、承寵過沒兒女的以及有兒有女的,她們會分批送入安置趙國宮人與妃嫔的地方,以後該放出去婚配的放出去,該收入後宮的收入後宮,該充為官婢的充為官婢,各有各的去處。

陶樂姐姐雖然是趙王寵妃,但年紀小,還未孕育過兒女,也沒查出有孕在身,她的去處對朝廷來說就沒那麽重要的。

扶蘇既然想用陶樂,便做主把陶樂姐姐放了出來,讓她和家人團聚,往後是想為趙王守着還是再嫁都可以。

臨近年末,張良回了新鄭一趟。他家裏人雖五世相韓,但韓亡之際卻被排擠在外,因此并沒有成為俘虜,而是像普通百姓一樣暫且被安置在原地。

許是因為扶蘇交待過的緣故,新郡守待張家頗為優待,別家或多或少都受到了波及,奪了些田地或者削了些奴仆,張家卻是安然無恙。

對此,不少舊交私底下說過些難聽話,不過等秦國把趙國也拿下了,這些話就少了。

很多人都意識到,大秦一統之局或許當真已經勢不可擋。

張良回新鄭的時候嬴政并不知道,還是後來聽李斯提了一句,說張良回家去了,他才知曉有這麽一回事。

嬴政不動聲色地觀察了扶蘇幾天,發現這小子該幹嘛幹嘛,絲毫不見張良第一次離開時的沮喪。

嬴政也沒太放在心上,只在壽宴結束那天留扶蘇聊了會,問扶蘇是不是覺得韓國沒了張良就不會跑了。

張良這段時間跟着扶蘇看了那麽多機密的東西,要是敢跑,那他命肯定要丢。

扶蘇正色說道:“我以誠待子房,子房自然以誠待我,與韓國存亡無關。”

倘若張良真的想要和他分道揚镳,也不會把《太公兵法》分給他看。感情這東西,一向是有來有往的,他相信張良,一如張良相信他。

嬴政看着扶蘇目光灼亮,語氣也十分堅定,覺得扶蘇到底還小,想法就是天真,哪怕是父子兄弟也不可能一輩子以誠相待,更何況他們不過是少年相交。

不過小孩子天真點就天真點吧,也不太礙事,将來吃點虧他就懂了。

嬴政淡淡說道:“你心裏有數就好。”

扶蘇确實不着急,一點都不擔心張良一去不回。

張良不在,扶蘇夜裏讀書時比平日裏要安靜不少,好在還有幾只逐漸長大的竹熊陪伴在側。

偶爾見扶蘇專注看書寫字太久了,它們還會湊過來咬他衣袖,表示要扶蘇躺它們肚肚上休息。

随着年紀漸長,小竹熊們長大了不少,身上黑白兩色的毛毛也逐漸堅硬起來,不過肚肚還是很柔軟的。

扶蘇怕把它們壓壞了,沒答應,但還是沒再翻書看,而是停下來陪它們玩耍。

沒出正月,天氣已逐漸轉暖,去年宮中有幾個小孩出生,扶蘇一一給贈了禮,卻發現裏頭沒有一個是叫胡亥的。他回憶了一下胡亥的母親是誰,卻沒在懷孕的宮嫔之中發現這號人,他一時有些茫然:胡亥莫不是不出生了?

其他陸續降生的弟弟妹妹,對扶蘇而言也挺陌生的,感覺和前世已經對不上號。

這其實也是可以理解的事,畢竟後宮女子受孕由嬴政何時臨幸她們決定,而既然趙韓兩國滅國的時間都變了,嬴政臨幸妃嫔的時間地點自然不可能和前世一模一樣,諸多弟弟妹妹的出生情況自然也不可能和前世一模一樣。

胡亥沒能如期出生,讓扶蘇真切地感受到一切已經完全不一樣。

春耕開始之前,扶蘇趁着天氣晴好去了趟雲陽縣,跟縣裏的人一起看耕牛大比。

一起出行的還有五只圓滾滾的黑白團子。

有扶蘇在場,它們表現得非常乖巧,一路被許多百姓圍觀也不害怕,扶蘇幹正事時它們就坐在一邊給百姓們表演咔嚓咔嚓啃竹子的絕活。

有些膽子大的本來想摸它們一把,看到它們亮出來的鋒利牙齒後又都把手縮了回去。

不愧是公子,能把這些看着可愛、實則兇殘的竹熊養得這麽乖!

今年被選出來搞耕地演示的仍是老熟人張曲,見扶蘇來了,他展示其自己的犁田絕活來更加賣力。

扶蘇看完縣裏的耕地展示,又看了一圈被養得膘肥體壯的耕牛們,才轉道去學宮轉悠了一圈,和學生以及周圍的莊戶們聊了聊,以展示自己對這個基層人才培養基地的看重。

這樣轉悠了大半天,難得的休沐日就過了大半,五只圓滾滾小團子也放夠了風、掰夠了新鮮嫩竹,自發爬上車跟着扶蘇回鹹陽,聰明得叫圍觀的百姓啧啧稱奇。

扶蘇帶着一車團子回到新宅外,才一下車,又引來許多百姓圍觀,都對這個朝中文武百官争相上門摸幾把的竹熊十分好奇。

扶蘇也沒急着進門,而是讓百姓們湊近看了好一會兒才讓把團子們領進屋。不想走到自家院子前,剛才維持着良好營業狀态的團子們毛炸了,紛紛警惕地看着院門,像是在防備着什麽。

扶蘇好奇地越過它們往裏走,只見張良不知什麽時候回來了,正倚在廊下懶洋洋地拿着本書在看,一副把扶蘇書房當自己書房用的閑适姿态。

見到扶蘇,張良才放下手裏的書坐直身子相迎,笑着說道:“我今早回來聽說你們去雲陽縣了。”

瞧見團子們還在那豎毛警戒,扶蘇有些哭笑不得:“是子房回來了而已,你們這是做什麽?”

不得不說,扶蘇對身邊友人之間的明潮暗湧絲毫沒有感覺。

比如他至今還覺得張良、王離和李由挺要好,就是李由不愛說話,所以顯得比較不怎麽親密。

再比如他一直認為張良和團子們相處得非常融洽,一開始張良被咬的那一口只是個小誤會,是團子們初來乍到滿心警惕才會張嘴咬上去。現在誤會應該早就解開了,張良和團子們朝夕相處,已經是很好的朋友!

可惜團子們不會說話,如果它們會說話,一定會開口反駁——

天知道,這段時間張良不在,它們天天滿院子撒歡慶祝,都快高興死了!

作者有話要說:

扶小蘇:我的朋友和我的朋友當然是好朋友!

張良:呵呵

李由:呵呵

團子:呵呵

扶小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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