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宋言卿順着陰氣爬上十三樓,就聽到樓上傳來隐隐念咒聲。
一聲聲急急如律在空曠寂靜的大樓中回蕩, 一個陌生男人嘶吼的聲音摻雜在咒語中。宋言卿看着彌漫在空氣裏的煞氣, 長長的嘆了口氣。
他快步走上樓, 十四層的樓道裏一片狼藉。
破碎的符箓和斷掉的紅線散落一地, 牆上血跡斑斑。宋言卿看着順着牆壁緩緩流淌的血珠,只覺得格外刺眼。
宋言卿叼着煙深吸一口, 心想紅稷不愧是男主, 看現場賀川骅和郝青杉估計是準備齊全, 兩人聯手也沒在紅稷身上占到便宜。
他握緊桃木劍, 向着陰氣最重的地方跑過去。
這是一個兩室二廳的房間,牆上貼滿了符箓。
明明沒有風,那些符箓卻不斷飄動。
客廳裏曾經發生過一場激烈的打鬥, 鮮血噴濺在牆上,染紅了上面的符箓, 有人在這裏受傷了。
盡管宋言卿努力忽視這些,但他腦海裏還是不受控制的浮現出賀川骅受傷的樣子。
主卧周圍牆壁上的符箓已經變成了黑色, 貼近卧室的那些符箓正在快速燃燒。
宋言卿被身邊的陰氣凍得打了個哆嗦, 他深吸口氣走向卧室。
主卧的門早就碎開, 宋言卿貼着牆往裏探頭看了一眼, 賀川骅和郝青杉兩個人死死地拽着紅線,将紅稷牢牢地困住, 正牟足了勁往房間正中央的一個陣法上拽。
柳詩音正躺在陣中望着天花板發呆,她雙手被釘在地上,聽到宋言卿的聲音, 她回過頭生無可戀的看了宋言卿一眼。
她被封了嘴,嗚嗚的叫了幾聲,宋言卿也聽不出她是在叫什麽。
郝青杉也看見了宋言卿,但他忙着念咒沒有時間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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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川骅循着聲音回頭看去,只在濃郁的陰氣裏看到一點點紅色。
“言卿?”賀川骅試探的叫道。
宋言卿應了一聲,賀川骅臉色瞬間陰沉下來,他冷聲道:“你來做什麽,出去。”
宋言卿看他眉宇間的擔憂,就知道他是擔心自己的安危。
他警惕的看着紅稷,對賀川骅道:“我把你的東西都帶來了。”
賀川骅只想讓宋言卿快點走,他下意識的說了句用不到。
郝青杉聞言咧咧嘴罵道:“玩什麽深情,小主播,你不是拿着桃木劍麽,快捅死他。”
他一邊說着,一邊摸出符箓拍在紅線上,免得紅稷掙脫。
紅稷身上的陰氣在紅線上蔓延,那幾根紅線圍成了一個複雜的陣型,
其中兩根被賀川骅和郝青杉握在手裏,另外一個根綁在一個草人上。
也不知道他們在那個草人身上做了什麽,任憑紅稷如何掙紮,那個草人都直立在地上,沒被拽動分毫。
只是草人身上的紅線正在逐漸變黑,其中靠近紅稷的地方已經看不出原本的顏色。
脆弱的紅線發出細微的聲響,似乎随時會斷裂。
就算宋言卿懂得不多,他也看得出現在情況危急。
他沒有理會柳詩音乞求的眼神,提着桃木劍向紅稷沖過去。
賀川骅看不清東西,他只能看到黑暗中有一個紅影越 來越近。
他焦急的叫了聲言卿,見攔不住他,便鐵青着臉更加用力的去拽紅線,生怕紅稷掙脫傷到宋言卿。
宋言卿并不認為自己能殺死紅稷,畢竟他是這個世界的男主。
宋言卿沒有用什麽招式,他最準紅稷的心口,用盡全身力氣刺了進去。
紅稷原本沒把宋言卿當回事,宋言卿在他印象裏是個一推就倒柔柔弱弱的小白臉。
唯一值得上稱贊的,也就只有舍命救柳詩音的那次。
可當桃木劍刺過來的時候,紅稷本能的感到了危險。
他放棄和郝青杉鬥法,回過頭直直的看向宋言卿。
兩人目光觸碰的瞬間,紅稷讀取了宋言卿的記憶。
那應該是宋言卿的前世,也不知道這個人輪回的時候,是怎麽将前塵往事一并留下的。
盡管系統很快發現異常,即使阻止紅稷的入侵,但紅稷已經看完了一部分。
在宋言卿桃木劍刺進紅稷身體的時候,他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
“左護法?”
宋言卿猛地頓住,他僵直着身體,不可置信的擡起頭,怔怔的看着紅稷。
桃木劍已經戳進了紅稷的心口,這明顯不是普通的桃木劍,持劍的人也絕不是普通的人。
紅稷見宋言卿愣住,知道自己這一步走對了。
郝青杉看着宋言卿呆呆地樣子,氣不打一處來,他冷聲喝道:“宋言卿,你看清楚,他是紅稷,是鬼王!”
紅稷眼看着宋言卿的眼睛漸漸清明,他勾勾唇角,原本剛毅俊朗的臉緩緩變得陰柔起來。
他嘴角溢出絲絲鮮血,一雙狹長的眼睛複雜的望着宋言卿柔聲道:“宋護法……本座終于找到你了。”
強壓下來的思念如潮水般沒上宋言卿的心頭,幾乎将他的理智全部摧毀。
宋言卿拿着劍的手止不住的顫抖起來,他劇烈的喘息着,胸口悶得發疼。
在原文裏,紅稷就用這一招對付過賀川骅。只是賀川骅沒有心事也沒有挂記,一心只想除魔衛道,紅稷的手段沒對他起任何作用。
在紅稷看過了的時候,宋言卿便做好了準備。他以為自己扛得住,可紅稷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就讓他潰不成軍。
雖然賀川骅沒辦法透過陰氣,看到宋言卿的表情,但他聽見宋言卿聲音顫抖的叫了聲教主。
“言卿。”賀川骅擔憂的叫着宋言卿,卻沒有得到宋言卿的回應。
賀川骅一直都知道宋言卿心裏有人,他們兩情相悅,那人即使身死也要化成執念護在宋言卿身邊。
賀川也知道紅稷一定是窺探了宋言卿的記憶,化成了那人的模樣。
他想看清宋言卿心裏的人到底是誰,可任憑他如何掙紮,他的眼前依舊是濃郁的陰氣。
賀川骅緊抿着嘴唇,他一手抓住紅線,一手掐着決。
他必須快點解決紅稷,或者讓宋言卿清醒過來。
宋言卿在他的刻意撩/撥下剛剛有些松動,現在紅稷弄這一下,幾乎讓賀川骅前功盡虧。
賀川骅可以殺死執念,毀了紅布條。他可以等,因為時間終究會消磨掉那人在宋言卿心中的地位。
可賀川骅不想等,他給宋言卿塗口紅的時候,腦海裏全是将他按在床上深吻的情形。
他想撕咬宋言卿的唇瓣,想讓宋言卿記住自己的氣息,想取代那個人的位置。
他想讓宋言卿心裏只有他,就連睡夢間也只會呢喃他的名字。
賀川骅深吸口氣,将心中的殺意強壓下去。
他輕聲念着咒語,手上快速掐訣。
郝青杉的視線被紅稷擋住,賀川骅念咒的聲音又小。他見賀川骅久久沒有出聲,只當他是接受不了現實。
郝青杉最看不得這種唯唯諾諾的樣子,他沉聲道:“宋言卿!看清楚了,那是紅稷,不是你那什麽教主!”
這一聲傳到宋言卿耳中,卻沒有将他喚醒。
宋言卿當然知道這不是莫南辰,盡管聲音一樣,樣貌一樣。但宋言卿在最初的怔愣後,就意識到他們不是一個人。
因為紅稷看向他的時候,總是在故作深情。
他僵硬的笑了笑,望着紅稷,輕聲說道:“你能……再騙我幾句嗎,說什麽都好,我都喜歡。”
紅稷一擊命中,心中還有些得意。他感覺宋言卿的劍越來越不穩,只要他再多說幾句話,這個人建立的心理防線就會瞬間土崩瓦解。
他看向宋言卿,那人眼中滿是愛慕,臉上維持着牽強卻又幸福的笑容。
他張張嘴似乎想要說什麽,最後只有眼淚無聲的滑落。
紅稷在宋言卿的記憶裏看到了兩人緊緊相擁共赴黃泉的情景,心裏明白對宋言卿來說那人是多麽重要。
他和柳詩音的愛情才剛剛開始,兩人之間懵懵懂懂,在此之前紅稷從沒被人這麽眷戀的凝望過。
紅稷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不遠處的柳詩音嗚嗚叫了幾聲,猛地将紅稷的思緒拽了回來。
他看了眼被釘在地上,臉色蒼白的柳詩音,心中對宋言卿浮現出的一絲憐憫瞬間被怒火取代。
眼看着兩個道士為了困住自己沒辦法分出人手,短時間內唯一傷的了他的人,只有眼前甘願進入陷阱的宋言卿。
紅稷抿抿嘴模仿着那人的神情和語氣的命令道:“宋護法,把劍拿開。”
眼前的人臉上浮現出掙紮的表情,紅稷放柔聲音引誘道:“放下吧,本座胸口痛的厲害。”
正在念咒的賀川骅聽見了宋言卿幾乎卑微到塵埃裏的哀求,他只覺得大腦嗡的一聲,原本還勉強維持的理智直接被妒火沖垮。
他現在只想松開手的紅線,不去管什麽陣法,也不去想什麽鬼王現世。
就在他準備動作的時候,他忽聽到宋言卿長長的嘆息一聲。
“算了,他要是知道我變成這樣,多半會失望了。”
這句話說得很突兀,手中的桃木劍更是直接刺穿紅稷的心口。
紅稷怔怔的看着将自己貫穿的桃木劍,擡頭不可置信的望向宋言卿。
他沒有變回去,依舊維持着莫南辰的模樣。
他吐出一口鮮血,嘴唇微微顫抖。
明明挨了一劍的人是他,可對面那人看起來卻比他還要狼狽。
“你不愛我了麽。”紅稷擔心宋言卿會再傷他,他一邊暗中掙脫着紅線,一邊蠱惑道:“你要忘記我,去找別人麽。”
宋言卿的表情已經恢複平靜,只有臉色愈發蒼白。
他沒有回答紅稷的話,垂着眼睑問道;“你們是想殺了他,還是想封印他。”
說着他抽出桃木劍,這回對準的是紅稷的頭顱。
郝青杉沒等賀川骅說話,搶先喊道:“封印他!”
賀川骅聞言微微眯起眼睛,封印紅稷也不是不可以。但他現在已經将宋言卿視為私有物,所有能讓宋言卿想起那個人的東西,他都要毀掉。
執念如此,紅布條如此,變作那人模樣勾起宋言卿思念的紅稷更是如此。
賀川骅打定主意殺死紅稷,就不能讓郝青杉現在封印了他。
賀川骅心念轉動,面上不動聲色。
宋言卿聽到郝青杉的話,應了一聲劍尖一轉避開要害,對着紅稷的肩膀刺下去。
給這柄劍開光的人手段高明,紅稷心口處的窟窿愈合的速度格外的緩慢,他見宋言卿還要動手,心知這一招已經不管用了。
他猛地掙紮幾下,躲開宋言卿的劍鋒,高揚着頭顱發出凄厲的長呼:“吾的子民,吾的忠臣,你們都在哪裏啊!!!”
這聲音極大,極具穿透的喊聲震得賀川骅眼前一黑。
他連忙默念咒語穩定心神,宋言卿措不及防之下,後退數步手裏的劍掉落到地上。
賀川骅聽到桃木劍落地的聲響,不由得擔憂的叫了聲言卿。
宋言卿幹嘔着,他按住嗡鳴的耳朵喘息着回答道:“沒事。”
一直在外面游蕩的孤魂野鬼聽到了鬼王的召喚,齊齊向紅稷湧來。
宋言卿只覺得溫度瞬間變得極低,鋪滿在房間裏的符箓被風吹得嘩嘩響。
他眼看着那些符箓在短短幾秒鐘燃盡,接着,主卧的窗戶上出現無數只血手印。
手印順着窗戶蔓延到房間裏,它們染紅了牆壁,又順着曾經貼過符箓的地方爬下來,擦着宋言卿的腳邊直直的沖向紅稷。
賀川骅看見無數的孤魂野鬼沖撞着困住紅稷的陣法,其中還摻雜着兩個紅衣厲鬼。
他略微思索,摸出懷裏的符箓,向離他最近的紅衣厲鬼甩去。
鎮鬼符落到那鬼物身上,直接将它燒出個窟窿。
紅衣厲鬼慘叫一聲,不再沖撞結界,轉而沖着賀川骅撲過去。
賀川骅的符箓已經用光了,他面沉如水嘴裏念着咒語。但是他念咒的速度再快,也不能再幾秒中之內結束。
他眼看着紅衣厲鬼掐住他的脖頸,撕扯着他的手臂,似乎想将他撕碎。
被鬼物拽住的手臂傳來陣陣疼痛,賀川骅被掐着脖子沒辦法呼救。他咬着牙,手上死死地拽着紅線。
正在驅趕鬼怪的宋言卿無意間看了賀川骅一眼,被那邊的情況吓了一跳。
他扔出符箓,打散圍着他的鬼魂,徑直跑到賀川骅身前,一劍刺穿紅衣厲鬼的身體。
這桃木劍連紅稷都傷得到,更別提一個剛剛變成紅衣的厲鬼。
宋言卿沒有理會灰飛煙滅的女鬼,他看賀川骅的身體搖晃了兩下,立刻過去扶住他擔憂的說道:“道長,你怎麽樣。”
“活着。”賀川骅喉嚨火辣辣的疼,他彎腰咳嗽兩聲。
宋言卿以為他受傷了,連忙抱住他說道:“我幫你拉着繩子?這東西可以中途換人嗎。”
賀川骅沒說話,郝青杉卻笑了。
他嘲諷的說道:“你當是接力賽,還中途換人。你要是真的心疼他,就過來殺了這些鬼怪!”
宋言卿一聽也對,他提着劍剛想過去,賀川骅突然一把拉住他。
“怎麽了。”宋言卿回頭問道。
賀川骅微眯着眼睛,讓人看不透他的心思。
他張張嘴似乎想說話,嘴角卻流出鮮血。
宋言卿沒來由的一陣心慌,他扶着身子癱軟的賀川骅焦急的叫道:“道長。”
他的話音未落,賀川骅像是終于承受不住體內的痛苦。整個人軟軟的倒下,一直握在手中的紅線也滑落出去。
宋言卿眼疾手快,一把将紅線拽住。只是就像郝青杉說的那樣,這東西不是接力賽,中途換人陣就沒用了。
與此同時,拴着另一根紅線的草人發出一聲尖銳的哀嚎,便被湧上來的鬼魂撕成碎片。
同時失去了兩方束縛,只剩下郝青杉一個人根本維持不了局面。
陣法瞬間被鬼魂沖破,紅稷猛地掙脫出來。
他揮手将柳詩音手上的木釘打成粉末,抱起昏迷不醒的柳詩音快速的向窗外飛去。
“孽障!哪裏走!”郝青杉大喝一聲,急急地跟上去,卻被紅稷驅使着小鬼圍住。
等他打散圍着他的小鬼時,紅稷早已帶着柳詩音逃走了。
紅稷一走,被他召喚來的小鬼也漸漸離開。
郝青杉站在窗邊,看着滿地的狼藉,氣得渾身發抖。
他撿起掉在地上的匕首,一步一步走向靠在賀川骅。
賀川骅靠在宋言卿懷裏,時不時的咳嗽兩聲看起來傷的不輕。
宋言卿聽到郝青杉的腳步聲,剛想讓他幫忙看看賀川骅到底上在哪,一擡頭卻看見郝青杉眼中冰冷的殺意。
宋言卿一開始以為郝青杉是想殺了自己,可聽到郝青杉讓他滾的時候。他哦了一聲,意識到他的目标是重傷的賀川骅。
雖然不明白這倆相親相愛的師兄弟怎麽反目成仇了,宋言卿還是握住桃木劍,将賀川骅死死地護在懷裏。
郝青杉見狀冷哼一聲道:“怎麽,剛剛看到那個人的臉還哭的要死要活,現在又跑來和我師弟抱在一起。我剛剛還真以為你是個情種,現在看來不過就是一個喜歡男人的變态。”
賀川骅微微側頭,将臉埋在宋言卿懷裏,免得露出眼中的冷意。
宋言卿嘶了一聲,戳戳系統說道:‘原來郝青杉師兄恐同啊。’
系統沉默半晌,回答道:[顯然,相比起恐同,他更像一個瘋狗。]
一向正經矜持的系統用詞難得激進一回,宋言卿一時間覺得新奇,他随意的問道:‘你生氣了?’
[事實上,我只是一個半智能的人工客服。]系統平靜的說道:[為我設計程序的人并沒有為我加入情感程序,我不認為我具有生氣這一功能。]
宋言卿在腦海裏和系統對話,郝青杉看他緊抿着嘴不言語,也沒再出言侮辱。
“你離開吧,這是我和他之間的恩怨。”郝青杉說道。
宋言卿摟住賀川骅,握緊手裏的桃木劍護在身前沉聲道:“我不知道你們之間的恩怨,但我不許你傷他。”
郝青杉看着宋言卿瘦弱的身子,只覺得可笑,他冷聲道:“趁着我還心軟,你最好趕快離開。”
宋言卿将賀川骅放到地上,他站起身一揮手中的桃木劍仰首道:“若是我不走呢。”
作者有話要說: 我回來啦!!!求花!!!
我咕了一天,你們還在嘛!咕咕!